次日,沈碧寒再次醒来的时候。寝室内已然恢复了一团静寂。

棉纱轻荡,檀香袅袅,身边早已没了昨夜与她温存的男人。动了动酸痛不已的身子,她口中不禁嘤咛一声,而后只是继续沉沉的躺在床榻之上不曾起身。

她现在是聂家真正的大少奶奶了。

想起昨夜与聂沧洛一起时的旖旎时光,她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似是终是放下了心中的心结一般,整个人完全轻松了。

无论过去如何纠结,无论她纠结的是会不会连累到聂沧洛,还是在纠结着与蓝毅之间的感情,在昨夜之后,就在此刻……她的身心整个轻松了下来。

人生如梦,梦境悠悠。

在来回徘徊的岔路口,她此刻只不过是选择了自己心中想要走的那条路而已。

迷迷糊糊的不知又睡了多久,寝室的门扉才被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缓缓的睁开双眼,沈碧寒张拉张嘴,却感觉喉间干涩无比:“大少爷去哪里了?”

“回少奶奶的话儿,大少爷一早儿便去浩瀚楼了。走的时候还吩咐奴婢晚些叫醒您呢。”对沈碧寒福了福身子,凝霜将手中的脸盆放在盆架上,然后淡笑着轻步走到桌前,为沈碧寒倒了杯茶水。

“眼下什么时辰了?府里可有什么事儿?”自从老太太死了以后。聂府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府里的各房管事都会到轩园每日一早与凝霜来报了。此时凝霜在聂府之中的地位俨然与老嬷嬷当初差不多了。

虽然在当初接下重任的时候凝霜有些担心自己做不好,不过时候长了,她渐渐的也就适应了。

“已然快要午时了。”接过沈碧寒手中的茶杯放回到桌上,凝霜回道:“府里今儿个一切如常,大太太和二少奶奶那边一早便开始大搬了,估摸着到了未时会过来与大少奶奶辞行。”

身为恒儿的奶奶,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省的。

心中飘荡着老太太的话,沈碧寒弯了弯嘴,暗道她老人家看人果然很准。不过这是否便表明,四太太在过些日子也一定会再出事端呢?

“马上都要午时了还不想着唤我起来,你这丫头真是的。”将心中的思绪暂且放下,忍着酸痛沈碧寒坐起身来,接过凝霜又递来的手巾,擦了擦脸。

对沈碧寒笑了笑,凝霜走到一边的衣柜前取出沈碧寒今日要穿的衣裳,而后道:“这阵子府里的事儿多,少奶奶您也累的不轻。大少爷走的时候吩咐奴婢不要叫醒少奶奶,好让您歇歇。”

听凝霜提到聂沧洛,沈碧寒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这个男人还是很贴心的,为什么以前府里的人却都怕他呢?仔细想来现在的他跟以前的她第一次见到的他可是大不一样呢。

沈碧寒起身后没多久,翠竹等几个丫头便早早的去厨房取了膳食过来。这午时到了,她吃的也无非便是午膳,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色,沈碧寒也感觉腹中饥肠辘辘。

用罢午膳过后,饭桌上的餐盘还未曾撤下。望春便为沈碧寒端来以一碗汤药。看着面前黑乎乎的药汁儿,沈碧寒不禁蹙眉:“这是什么?”

她需要吃药,怎么自己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看了沈碧寒一眼,站在一边儿的翠竹从望春的手上端过药汁儿,将那个药汁儿呈到沈碧寒面前:“这是姑爷昨儿命奴婢去莫大夫那里取来的。”

“夫君让取来的?”沈碧寒挑眉。

为什么她不知道?

点了点头,翠竹道:“莫大夫以前不是说过么,若是日后主子您打算要孩子了,便去她那里取药……”

说到最后,翠竹的声音细弱蚊蝇。

“哦……”

心中恍然,沈碧寒终于省的眼前的药汁儿有什么功用了。

他说他不喜欢孩子,怕也不是真心之言吧?如今他想的如此周到,也该是十分期待有一个他们共同的孩子才对。

看着眼前的药汁儿,她抿嘴苦笑一声,端起药汁儿屏息便喝了下去。

浓浓的苦味充斥口中,即便是拿茶水漱口都无法完全消除药味。沈碧寒在第三次吐出漱口水之后,便见外面的小丫头来报,说是大太太和二少奶奶过来了。

道了请她们进来,沈碧寒示意望柳和望春先将餐盘收拾了,而后便带着凝霜和翠竹出了偏厅,在正厅内等着大太太进门。

轩园的景色依旧,不过里面住的人身份变了。来轩园的人也就多了。站在正厅之内,沈碧寒见大太太、蕙歌带着丫头从外面进来,忙对她福了福身子:“给大伯母请安了。”

“你还与我来这些虚礼么?”对沈碧寒笑了笑,大太太扶了扶沈碧寒,而后在她的身前驻足。

淡淡一笑,沈碧寒站直身子。见蕙歌对着自己行礼,她也是微微一挑眉:“弟妹不是也在与我来这些虚礼么?”

相视一笑,大太太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坐到一边的侧位上。

“大伯母!”看着大太太,沈碧寒又看了看一边的主位。

“没碍的!”又笑了笑,大太太道:“合着我是长辈你便要让我坐在主位上,你怎就不说自儿个眼下是府里的当家,该有当家的威严呢?对于我们,你只管看作是伸手与你们要东西过活的人即可。”

通过最近一段时日,见沈碧寒将聂府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大太太也开始相信老太太将当家之位传给沈碧寒是对的。

知道大太太是真的看清了自己在聂府之中的身份,沈碧寒也不计较什么,而是理所当然的坐到了主位之上。命翠竹先上了茶,她对大太太和蕙歌问道:“大伯母与弟妹这会儿过来,该不是来与我道别的吧?”

投以沈碧寒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大太太将翠竹上的茶暂且放到一边儿,笑道:“侄媳妇儿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今儿一早的时候东苑的管事儿不是过来禀明过了么?”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轻轻的点了点头,沈碧寒道:“不过大伯母你和弟妹不在府里多待些时日了么?怎么着也该过了奶奶的尽七不是?”

提到老太太,大太太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母亲到尽七的时候我自会来府里与你们一起去上坟,府里既然已然分了家,那合着我们便该搬出去,省的日后再出什么事端。”

微微蹙眉,沈碧寒感觉大太太的言语之中好似有言外之意。略微沉吟片刻,她开口问道:“大伯母既已无心在府里争些什么。又何来的此言?”

看了看沈碧寒身后的凝霜和翠竹,见沈碧寒对自己笑说她们在无妨,大太太才道:“侄媳妇儿你不傻,怕是也该料到若是母亲殁了之后,府中怕是又会再起波澜吧?”

沈碧寒点了点头。

关于大太太所说的这一点当初在老太太的遗书中也曾提起过,她老人家还说若是出事就一定是出在四太太身上。

似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大太太斟酌道:“其实既然府中已然分了家,我便不该多事,只怕落的个存心不良的嫌疑。不过过去侄媳妇儿你帮过蕙歌与我,我就多说几句吧。”

沈碧寒会意:“大伯母请明言即可。”

“我之所以此刻搬出去,是因深知侄媳妇儿的为人,我知你定会在尽七之后才会着手分家之事。故此先走了这一步,好让你有前言可道,让其他几房都搬出去。”

此刻因老太太之死,府里原本定好正月二十之后便让各房搬出去的事儿也就此搁置了。如今过了这些时日了,大太太这么往府外一搬,也算开了个头儿。沈碧寒也好籍此让其他几房搬出聂府。

“大伯母的意思我懂!”沈碧寒又点了点头。

知沈碧寒蕙质兰心,大太太直接与她笑道:“我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依着母亲的话就是我只看的到眼前的利益,却不知用脑子去想事情。想来想去,身为伯母我能与你做的,也只有先一步搬出去了。”

听了大太太的话,沈碧寒不禁莞尔。

这话确实像是老太太说的话。

微微思量片刻。沈碧寒问道:“依着大伯母看,在分家一事上,我们府里谁还会再生事端?”

人总是会改变的,老太太以前说大太太不会用脑子想事情,并不代表她现在也不会说了。今日她既然能想到先搬出去是与她一个早些请出其他几房的理由,那她也该是想到了什么才对。

低头沉吟了片刻,大太太直言道:“你三婶娘坏事做尽,此刻与你三叔父还闹得不可开交呢。我听说三叔要带着霜丫头搬出去,势必是不会理会于她的。此刻她的身边只有杭儿在旁,而杭儿似是也在准备着带她离开,所以这府里的事端么要出便出在四房了。”

果然!

听到大太太的推断与老太太的如出一辙。沈碧寒不禁问道:“上次四叔父打了孙姨娘,还将她赶出府去,在家里对四婶娘怕也没什么好脸色吧。既然四叔父已然答应了分家,四婶娘还能再xian起多大的浪来?”

上次在锦临院分家的时候,四老爷的反应沈碧寒看的真真切切的,依着他的性子既然说好了要分家,那就势必一定会从府里搬出去。

这个世上都道是夫者为天,这四房难道还能是不寻常的妇人不成?

“大嫂,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听了沈碧寒的话,蕙歌适时开口。

嗤笑一声,大太太接着道:“你莫要看她怕你四叔父,你四婶娘这个人若是有了坏心眼儿,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达到目的不可。你想啊……她以前做的恶事全都被搬了出来,使得如今夫妻反目。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她怎会善罢甘休?”

老太太说过四太太会再出问题,大太太也笃定四太太会再出问题,沈碧寒还真是想要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微微一笑,她对大太太道:“大伯母的意思侄媳省的了,奶奶既然已然分了家,那四婶娘就该要搬出去。无论她做什么,我见招拆招便是。万事不求公道,只求对的起良心便是。”

什么是公道?公道自在人心。

沈碧寒不求在四太太身上占什么便宜,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要看看谁的本事大了。

见沈碧寒一副心中有底的样子,大太太也算放心了。端起一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她对蕙歌使了个眼色,然后便纷纷从椅子上起身:“言尽于此,侄媳妇儿日后自儿个过日子,莫要忘了多去我那里走动走动。”

点了点头,沈碧寒问道:“大伯母这就要走了么?”

“该走的终究还是要走的!”对沈碧寒点了点头,大太太拉起她的手刚想要寒暄几句,便听见厅外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听外面的动静似是有人在往轩园里硬闯,回头示意屋子里的凝霜和翠竹出去看看,沈碧寒对大太太笑道:“以前的时候还不知府里事儿多,眼下接管了家务才知这杂事还不是一般的多呢。”

沈碧寒的话音刚落,便见凝霜和翠竹慌慌茫茫的跑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华服妇人和几个外来的丫头。

“少奶奶。奴婢们拦不住。”对沈碧寒惊慌的低下头来,凝霜沉声道。

适才她与翠竹刚刚出去,还没问明白怎么回事儿,便被这妇人带着的丫头动手给打了回来。在聂府这么多年,这等不讲理的妇人,她还是第一次见着呢。

感觉到大太太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沈碧寒心中一动。看着身前的突然来客,她对着凝霜和翠竹摆了摆手,“你们且先退下。”

“是!”齐齐的应了声,凝霜和翠竹纷纷退到沈碧寒身后。

眼前的这位妇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几岁,一身的上好缎面儿锦服甚是华贵。再看她的面容,仔细瞧去沈碧寒倒是觉得有几分面熟了。

“哎呦!”松开了沈碧寒的手,大太太上前两步来到妇人面前,“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小姑到了。怎么不命人先通禀了,如此冒冒失失便闯了进来,难道不怕失了身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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