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了眼沈碧寒。那丫头低头回道:“回大少奶奶话儿,适才摆在桌案上的果盘儿确实是撤下了,不过这个果盘儿奴婢不知是哪位主子将之放到了桌案下,直到适才撤了桌案才看到的。”

踏在门槛儿上的脚慢慢收回,沈碧寒手中将那个桔子紧紧握住,而后转身又返回到了前厅之内。

“主子,有什么不妥之处么?”跟在沈碧寒身边,见她脸色渐渐凝重,翠竹出声问道。

稍稍沉吟片刻,沈碧寒绕着厅内的桌案都转了一遭,而后语带迟疑的问道:“适才你找到果盘儿的地方,可是三太太所在的座位?”

“呃?”一脸的不解之色,那丫头摇了摇头,回道:“是四太太和孙姨娘所在的位子。”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沈碧寒双眼微眯的思量片刻,而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前厅。

“赶紧跟着啊!”相互对视一眼,凝霜与翠竹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沈碧寒面色凝重,且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的凝霜和翠竹虽然心中疑问重重,不过也未曾开口询问。她们只是安静的跟在沈碧寒身后,与她一路顺着聂府长长的走廊向着厨房的方向疾行而去。

“主子不去西苑探望三太太么?怎的突然又来厨房了?”见沈碧寒在厨房所在的院门前驻足,翠竹张了张嘴。终是开口问道。

面lou沉吟之色的睨了翠竹一眼,沈碧寒回头对凝霜吩咐道:“我在这里等着,你且速速到延揽花厅废址的后院儿将望满叫来。”

“嗯?!”面lou诧异之色,凝霜错愕的点了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让她将律罚堂执法的人也带来!”在凝霜准备离去之际,沈碧寒沉声叮嘱道。

“是!”点了点头,凝霜一路小跑着去找望满了。

冬天的夜还是十分寒冷的,可是站在厨房院落的大门外,沈碧寒的身上虽然未着裘衣,却依然似是在冒火一般。仰望着头顶的繁星,和那道无论到了哪一世都安然飘渺于夜幕的银河,她脸上的情绪让人分不出喜怒。

今儿本是年关,沈碧寒原想着要给老太太一个圆满的团圆宴,可是没成想即使做的再周到,到头来还是落的个不欢而散。

“看来这府里的争斗是永不停歇的,即便是过年!”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沈碧寒望着夜空怔怔的发起呆来。

“主子,这里天儿冷,要不您就进去等吧!”伸手搓了搓冻得发颤的胳膊,翠竹轻声劝道。

侧头看了翠竹一眼,沈碧寒嘴角弯了弯:“若是冷的话,你且先进去好了。我过会儿子与望满一起进去。”

“奴婢跟您一起等!”扁了扁嘴,翠竹不再多言,老老实实的站在沈碧寒身后跟她一起等着。

大约等了有两刻钟的功夫儿,凝霜回来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望满和律罚堂的一干人等。

“给大少奶奶请安!”口中嘘着热气,因走的太急。望满气喘吁吁的对着沈碧寒福了福身子。

淡淡的看了望满一眼,沈碧寒问道:“今儿前边儿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抬眸借着昏暗的灯光瞧了沈碧寒一眼,望满点头道:“回少奶奶的话儿,适才律罚堂已然得到消息了。”

三太太在团圆宴上突然倒地之事早就传遍了聂府上上下下整个府邸,而大夫诊断的结论是中毒一事,望满也是刚刚才听说的。

微微一笑,沈碧寒道:“好,很好。”

眉头微蹙,望满等着沈碧寒接下里的吩咐。

今日的团圆宴是沈碧寒筹办的,而且在适才的晚宴上,老太太还将当家的大权交到了沈碧寒手上。如今老太太的话可谓是言犹在耳,可是三太太却生生的在晚宴上出了差错。

这要是换做第二个人都该守在西苑,想办法推拖责任,与自己说些有利的言语才对。可是沈碧寒不但没去西苑,反倒一脸从容的站在厨房的院门外。

这个大少奶奶的从容和镇定,实实在在的让望满刮目相看。

看了望满一眼,沈碧寒笑了笑,而后一脸从容的道:“甭看我了,眼下该办正事儿了。”

“是!”望满应了声,与身后的众人随着沈碧寒一起踏入厨房所在的院落。

“你们两个且在这里候着,仔细看看过会儿子都有谁来。”在临踏进厨房大门之前。沈碧寒不动声色的对身边的翠竹和凝霜吩咐了一声。

没有多说一句话,凝霜和翠竹两个丫头默默的停下脚步,而后分别如两个挽帘丫头一般垂首站在了厨房门外。

厨房之内,暖气霭霭,灯火通明。

为了筹备今日的晚宴,厨房内的众位大厨可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此刻晚宴结束了,他们也一个个的松了心气儿,三三两两的坐在厨房内的休息凳上闲话着家常。

厨房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坐在休息凳上的厨子和小工们纷纷将视线投注到大门方向。

带着望满等人步履款款的进入厨房之内,沈碧寒一脸淡然之色的顺着甬道,向众人休息的地方走近。

“大、大少奶奶!”纷纷从休息凳上起身,厨房内的众人见是沈碧寒进来了,连忙有序的一一站好。

在众人面前停下脚步,沈碧寒目光清冷的扫过众人,而后对站在最前排的几个厨子道:“几位大厨都辛苦了,这会儿子年还未过,你们大家等会儿到帐房领了赏钱,便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了。”

此刻站在这里的除了聂府之中原有的几位大厨,还有沈碧寒从白家酒楼调派来的人手。

“是!谢过大少奶奶了!”几个厨子对沈碧寒恭了恭身子,而后一脸笑意的离了位子,相谐出了厨房大门。

这大过年的,谁不想回家与亲人一起过年啊!

视线依然冷冰冰的,沈碧寒看着剩下的众人道:“你们之中负责今日果盘儿的人都出列站到我身前儿来。”

“……”

听了沈碧寒的话,在众人中后面三排的四个粗使丫头一起从后面来到了沈碧寒身前,而后对她福了福身子。

低眉扫了四个粗使丫头一眼,沈碧寒对其他人道:“你们这会儿子也去帐房去领了赏钱,留下夜里要当班的,便各回各处吧!”

“是!”都是一脸的欣喜之色,厨房内的众人都出了厨房。去领赏钱去了。

“大少奶奶!”

“嗯!”听望满叫着自己,沈碧寒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在自己身后添了把椅子,沈碧寒稳稳的便坐了下来。

一位府中掌权的大少奶奶,一位律罚堂的当家主事,屋子里坐着沈碧寒,站着望满,本就已然让那四个粗使摇头害怕的要命,更逞论她们身后还跟着律罚堂的一干执事,这更让她们噤若寒蝉了。

“今儿晚宴上的果盘儿,全是你们四个丫头负责的么?”静默许久,沈碧寒终是幽幽的开口问道。

身子皆是轻颤了颤,四个丫头纷纷点头:“是!”

眉梢轻挑,沈碧寒又问:“那我问你们,今儿果盘儿里开胃果蔬你们可是按照我所吩咐的上摆的?”

“是……”

长长的应了一声儿,四个丫头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脚尖儿上。

淡淡的点了点头,沈碧寒也不再多问,她只是坐在椅子上让望满与自己倒了杯茶,而后拿出手中握着的桔子,一下下的把玩着,等着这几个丫头自己招了。

又沉寂了半晌儿,四个粗使丫头里站在左起第一个位子上的小丫头看着沈碧寒手中的桔子,轻咬了咬嘴唇。然后磕磕绊绊的道:“有……有一盘……是……是奴婢另外放上去的。”

双目攸然一愣,沈碧寒沉声道:“说明白点儿!”

“是!”颤着嗓子应了声儿,那小丫头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不是奴婢不听大少奶奶您的吩咐,这桔子原本真的不在果盘儿里,是……是孙姨娘,孙姨娘说娇姑娘嘴近因连夜管账眼疾犯了,只有平日里多吃桔子和胡萝卜才好。是她,是她命奴婢将这桔子放到果盘儿里,单单放在她那一桌儿的。”

看着眼前跪在地上边说边哭的小丫头,沈碧寒暗暗叹了口气。

孙姨娘啊孙姨娘!你可听过作茧自缚这个成语?三太太是不是真心待你?若是哪一天你发现你被人当枪使了,不知又是一种什么心境?

“今儿个的事儿你们三个谁都不许外传。且听仔细了?”眉梢轻挑,沈碧寒对一边儿的三个粗使丫头冷道。

“奴婢们听仔细了!”那几个粗使摇头齐齐的应了声儿。

“都去帐房领赏钱吧!”沈碧寒对三个粗使丫头随意的摆了摆手。

“你的赏钱该是不用领了,孙姨娘给的怕是比府里帐房给的还要多吧!”待几个丫头退出厨房之后,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对跪在地上的小丫头说了一句话之后转身对望满道:“犯人比我想像中的要少,你的人来多了。”

“呃……”望满有些不明所以。

对望满微微一笑,沈碧寒道:“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日后自然会知晓,且派人先将这丫头押下吧。”

“是!”点了点头,望满恪守丫头本份,也没再多问什么。

命望满将小丫头秘密带往律罚堂,沈碧寒便在夜色之中,带着凝霜和翠竹两个小丫头一路向着轩园的方向行去。

“主子,您不去看看三太太么?”亦步亦趋的跟在沈碧寒身侧,翠竹忍不住多嘴问道。

“按理说我是该去的。”出人意料的,沈碧寒这次轻轻的叹了一声,而后对翠竹道:“可是眼下我又不想去了。”

轻咬着唇瓣,思量再三,凝霜提道:“府里晚宴的事情是由少奶奶您主事儿的,眼下三太太出了差错,主子实在该去看看。”

沈碧寒适才一开始不去的时候是因为老太太有话,留她收拾残局。但是此刻前厅的事情都收拾妥贴了,身为晚宴的筹办人,无论时辰多晚,沈碧寒也该去西苑探望下三太太。

可是沈碧寒此刻所行的方向,根本就是回轩园的。

微微一笑,沈碧寒转而问道:“适才我在厨房里的时候,不是让你们两个看着外面都有谁来厨房么?可看到什么人了?”

精神一震,凝霜与翠竹都是点了点头。

沈碧寒问:“都有谁?可有孙姨娘身边的小丫头?”

摇了摇头,凝霜回道:“孙姨娘身边的小丫头没来,不过四太太身边的望兰倒是远远的在门房处往里边儿瞧了两眼。”

“望兰?”面lou狐疑之色,沈碧寒问道:“可还有别人?”

“跟望兰一起过来的该是还有什么人的,不过因为在暗处儿,灯光太暗了,奴婢没看清楚是谁。”挠了挠头,翠竹一脸懊恼之色。

微微蹙眉,沈碧寒心中思绪飞转。

“哦……奴婢站的方向倒是背光。看她们看的稍微仔细一些。不过仔细想来也只是看到一个影子而已,那影子像是……”

脚步微顿,沈碧寒微微侧头:“像谁?”

双眼一亮,凝霜道:“像三太太身边的望巧!”

不屑的轻哼一声,沈碧寒一边轻叹着,一边重新迈开脚步向前走:“现在一切好似雾里看花一般,什么都看不真切。不过我想着,夫君这会儿子不是在西苑么?我且先回轩园歇着。若我推断的没错,就算我今儿个不去看望三太太,这一两日里,她也定会找上我的。”

“为什么?”凝霜和翠竹异口同声的问道。

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两个丫头的疑问,沈碧寒一脸淡然的向轩园而去。

这个新年就这么过了,一夜转眼而过,金陵城内的炮竹几乎响了一夜,但是聂府之中却气氛紧张,根本就听不到炮竹之声。

因三太太所中之毒是砒霜,加之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大夫在西苑忙碌了一夜,聂沧洛便也在那里守了一夜。老太太因年岁大了体力不支,早早去歇着了也就罢了。让人惊奇的是,身为晚宴主事儿的沈碧寒从头至尾根本就没去西苑探望,居然也早早儿的便回轩园歇下了。

这让在西苑苦守了一夜的姑娘和太太们,都是一脸的不谅解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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