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内厅,见一干丫头们都噤若寒蝉的看着自己,沈碧寒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而后直直的出了延揽花厅,顺着石砌小路一路出了院子又转入九曲十八弯的走廊,兜兜转转的进了锦临院之后,见四下无人,她深出一口气,然后走到自己上次沉湖的八角亭里,然后坐到石凳上,暗松一口气的将袖袋里的白色四方帕子取出。

这帕子本是前几日聂沧洛手臂上的伤口撕裂时,她帮忙止血时粘上的。在她的寝室长廊里,这样的帕子少说也有个四五条的样子,她让老嬷嬷去,是将一切的赌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沈碧寒想着,老嬷嬷说是念着自己对她的披衣之恩,从她的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她对自己还是十分上心的。而沈碧寒所赌的恰恰就是她对自己这披衣之恩的看重。结果她赌对了,老嬷嬷果真从几条帕子里挑选了这一条。

起身离了石凳,坐到一边的栏杆上,沈碧寒慵懒的kao在厅子的柱子上,视线落在明亮斑驳的湖面上,她好似没有什么情绪的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的,忘却了所有了所有的压在心头的疑问。

沈碧寒再回锦翰院的时候,已然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她刚刚从后院的廊子里转到前院之中,便见锦翰院几乎所有的丫头下人们都整齐有序的并排站在院子里。

眉头微皱,向前走了几步,沈.碧寒的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奴婢恭迎大少奶奶回院儿!”

“奴婢恭迎大少奶奶回院儿!”

随着前面望春响亮的一声,她身.后的丫头下人们也都异口同声的对着沈碧寒福下身来。

聂府之中没有秘密!

距离她离开锦翰院已然半个.时辰了,这会儿子早就传回了锦翰院中。

淡淡的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沈碧寒心中五味.杂陈。锦翰院的这些丫头是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对她行礼。一边她欣喜锦翰院的这些丫头们总算打心底里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一边她也微微在心中泛着酸楚。

在聂府之中没有真心,她真心待她们,她们却想着.其他房里的主子们,为她们卖命。而她今儿好不容易强硬了一回,却倒是世道真的是这样——强硬才是硬道理!

心想老嬷嬷真的是帮了自己,沈碧寒不动声色.的抬了抬手,转角向着寝室的方向而去。

进得寝室,抬眸.见聂沧洛安静的坐在床前看书,沈碧寒没有出声,只是随意的将脚上的绣鞋踢掉,然后快步走到一边的梳妆台前坐定,而后伸手将头顶上的牡丹步摇摘下,随手扔回到首饰盒中。

抬眼看了眼在梳妆台前拆卸着首饰的沈碧寒,聂沧洛噙笑道:“为夫送的东西可是最为精贵的,夫人可知你现下扔的可是一座府邸!”

“一座府邸?!!!”微微有些讶异这牡丹步摇的贵重,沈碧寒抽了抽嘴角,然后复又将牡丹步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起来。片刻之后她一脸不屑的将之胡乱的扔了回去,道:“夫君送的时候可没与我说过这东西这么值钱!”

对沈碧寒随意的动作微微皱眉,聂沧洛将手中的书籍放在绣案上,而后双手抱臂,一脸闲适的kao在身后的椅背上,定定的看着沈碧寒的背影。

因身后出奇的安静而回头瞥了聂沧洛一眼,沈碧寒又重新转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夫君这会儿子倒是闲在,可知为妻我适才都做了些什么?”

双眼依然看着沈碧寒,聂沧洛端起身边的茶杯,喝了口茶,道:“夫人认为为夫是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

拆着发髻的手停滞在头顶上,沈碧寒对着屋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叫她说他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这话怎么听着跟老嬷嬷那话那么相似呢?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继续拆着自己的发髻。

“为夫不会休了夫人的,所以夫人在府里当个霸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手转着手中的茶杯,聂沧洛悠悠的道。

“我倒是不想霸道了!可是你的这些亲戚们容不得我不霸道!”如瀑布般的秀发披散而下,直到垂落到腰际,沈碧寒起身之后无比幽怨的睨了聂沧洛一眼,而后快步走到床榻前,xian被、上床、盖被、闭眼,一气呵成的便躺在了床榻上。

聂沧洛见状放下茶杯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床榻前:“夫人要午睡?”

睁开闭上的眸子,沈碧寒对上聂沧洛温润的目光,心中一突,想起适才在延揽花厅内所谈的话题,她侧了侧目,耳根微热的又闭上双眼:“聂家以后对我而言是战场,我要好好养精蓄锐才好!”

聂沧洛又问:“不用午膳了?”

张了张嘴,沈碧寒回道:“不饿!自然也就不用了!减肥!”

聂沧洛皱了皱眉头,然后伸手捏了捏沈碧寒的脸。

“你干嘛?!”眉头深皱,沈碧寒不悦的又侧了侧头,躲过聂沧洛不安份的大手。

静默片刻,聂沧洛道:“夫人不胖,用不着减肥!”

囧!

在心中lou出一个囧像,沈碧寒问道:“夫君眼下很无聊么?没有商号的公务要处理么?何来的在这里同我磨叽?”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没有!”摇头失笑,聂沧洛也xian起被子,然后和衣kao坐在床廊上,低头睨着在下面躺着的沈碧寒:“夫人以前失忆的时候是一脸淡然,如今恢复了记忆是一阵火爆。今儿听了下面人说夫人在奶奶面前的表现,为夫还真是好奇前世的夫人该是什么性情的人呢!”

“呃……”感情是对她感兴趣了,不过他对自己感兴趣,总是横竖觉得自己像条放在猫嘴里的鱼呢?

心中顿了顿,沈碧寒开口道:“我都还没问你的前世如何,你倒是先问上我了,这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我的前世?”饶有兴致的看着沈碧寒,聂沧洛将手臂kao在头后,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前世中我叫安硕晨,三十岁,安氏企业的第三代掌门人,留法博士,主修企管营销!”

什么是含着金汤匙出声的?这就是了!

心中对着上天撇了撇嘴,沈碧寒无奈的一叹:“上辈子是富贵人家,这辈子也是富贵人家,你还真是有福气呢!”

嘴角噙着一抹苦笑,聂沧洛只是点了点头,“上辈子我吃喝不愁,这辈子生得了如此好的父母,我自然算是有福的!”

前世的时候,他虽然生在商业大家族,却也深深体会到了大家族的亲情淡漠。也正因为如此,现如今即便老太太将几个儿子聚到一起有诸多不便,他还是未发一言,只道是老太太有这样的心,是多么的难得。

悄悄的没了声响,沈碧寒没有说话,只是斜睇着聂沧洛的侧脸。

皱了皱眉头,聂沧洛失笑道:“为夫已然说了,夫人的前世该说说了吧!”

沈碧寒眯了眯眼,而后缓缓的道:“我的前世与你的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哦?”聂沧洛侧目。

也是苦笑,沈碧寒道:“前世的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努力活着,却没想到大学刚刚毕业,便一命呜呼来到了这里!”

看着沈碧寒的样子,聂沧洛蹙眉道:“夫人很怀念前世的生活?”

“哼!”抬眸又看了聂沧洛一眼,沈碧寒道:“有什么好怀念的?在那个世界我每天睁开眼就要为一天的生计去奋斗。比起那个时候,我最为怀念的便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在沈家的几年的生活!”

想起沈家之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沈碧寒眼中氤氲浮动。

心中一动,聂沧洛倾身将沈碧寒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道:“过去的事情莫要去想,好好睡一觉吧!”

没有推开身边的男人,沈碧寒轻叹口气,喉间哽咽:“我先跟你说,我们是朋友。你在这个世界生的臭皮囊不错,觊觎你的女人该是不计其数的,莫要对我动什么心思!”

“呵呵!”低哑的轻笑传来,聂沧洛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是一下下的拍着沈碧寒的脊背。

他做了这么多,这丫头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沈碧寒真的睡了,连吃午膳时都未曾起身。

黄昏落日,西方的天际被染成了金黄色,金黄褪去,天色渐暗,寝室内的也变得昏暗起来。手持火捻点了灯,凝霜将油灯放到圆桌上,而后正欲离去。

“眼下什么时辰了?”没有任何动作,沈碧寒面向床榻内躺着,声音却悠悠传来。

凝霜身子一顿,停下脚步,回道:“回少奶奶话儿,酉时刚过!”

“难怪了!”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沈碧寒从床榻上起身kao坐在长廊上,睁了睁惺忪的睡眼:“准备洗脸水吧!”

“是!”恭身应了声,凝霜转身退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凝霜与望春一前一后进了寝室。将手中的脸盆放到盆架上,凝霜将手巾浸湿在水盆中,而后递给沈碧寒。

“大少爷呢?”接过递来的手巾,沈碧寒一边净面一边问道。

“璇姑娘和三少爷到了,大少爷这会儿子正在正厅内跟他们过话呢。他说少奶奶您午膳未尽,让奴婢和望春先伺候您用了晚膳再出去!”接过沈碧寒递回的毛巾,凝霜回道。

“晓得了!”点了点头,沈碧寒看了眼在桌上摆着晚膳的望春,她思附了一下,轻声道:“将肉食先撤下,今儿我吃素!”

“是!”低头应了声,望春将刚刚摆好的肉食,又收了起来,在桌上只摆上了一碟春笋和一碗白粥。

坐到饭桌前,拿起手边的玉筷,沈碧寒端起白粥,而后夹着春笋便吃了起来。

将一柱子春笋塞到嘴里,咀嚼着其中的鲜美滋味,沈碧寒似是想到什么的看向望春,而后问道:“这么些时候了,你可见过望柳那丫头?”

微微一愣,望春张嘴道:“前儿个奴婢听夏英说还在丫头房里见过望柳姐姐。”

“哦!”沈碧寒长长的应了一声,便又低头用膳。

仔细端详着沈碧寒的神情,望春心中微微思量片刻,然后战战兢兢的提到:“前几日里丫头房里的丫头过来请话,说望柳身子大好,问少奶奶说她是留在锦翰院伺候还是另作安排?”

毕竟与望柳过去朝夕相处,望春虽然升了上等丫头,却也还是念着过去情分的!

沈碧寒将筷子稳稳的放在桌上,然后问道:“若是我不留她在锦翰院中,她会如何?”

望春道:“因为望柳被降了等,若是少奶奶您不留她,那她便要被重新发到丫头房,然后再行分配到其他地方,若是二等的话还好,不过若是……”

沈碧寒蹙眉:“若是望柳这种情况呢?”

沉思片刻,望春道:“应该会被分派到浣洗房去洗衣,或者是去厨房洗碗什么的!”

“是这样啊!”沈碧寒笑了。

还好在她穿越的时候,是穿到了沈家当小姐,而不是穿越到大户人家去当丫头。这丫头的命还真是有够挫的。

“少奶奶!”轻唤了一声,凝霜道:“日后锦翰院内事情会很多,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可kao的人手,望柳虽然嘴碎了些,不过再怎么说也跟了您三年,人倒还是可kao的。奴婢寻思着经过这次的惩治,她的臭毛病该改了,您看……”

沈碧寒点了点头。

凝霜说的对,她适才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的。

昨儿日里在延揽花厅的时候,沈碧寒还想起过望柳。

虽然她嘴巴碎,而且好大喜功,不过少了她这个万事打听,饭桌上冷清了,她一点外面的消息都听不到,她现在还真有些想了呢。

思量片刻,沈碧寒终是又笑了笑,对凝霜道:“你先去丫头房将望柳领来,道是说她继续留在锦翰院内随侍。”

凝霜笑着点点头:“奴婢遵命!”

“等等!”唤住欲要转身离去的凝霜,沈碧寒道:“且慢高兴的太早,我话还没说完呢!”

一脸的窘意,凝霜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少奶奶您还有什么吩咐?!”

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她与望春、望柳一起伺候沈碧寒,感情自然也是很深。

神笔哑然失笑:“你与望柳从丫头房出来之后,去下人房与管事的说,调遣聂安和聂顺两人来锦翰院伺候!”

凝霜不解的道:“聂安?聂顺?”

“嗯!”含笑颔首,“就是当日被望柳训斥的那两个卖身的无等仆!”

凝霜恍然!

将手中的白粥喝完,沈碧寒抬眼对凝霜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去了,记得将他们带来之后,先与我照个面儿!”

“奴婢省的!”凝霜点了点头。

凝霜走后,沈碧寒起身让望春为自己简单的整理下发髻,而后便前往正厅之内,去见聂家那兄妹三人。

“哥哥你都不知呢,今儿嫂嫂可是扬眉吐气了。在延揽花厅内,她一人理直气壮的将四婶娘顶的只字未言,连奶奶都没话说呢!”

沈碧寒刚刚走到厅门前,便听里面传出聂惜璇说笑的声音。微微顿了顿足,她嘴角弯了弯,而后向前一步转身进入正厅内:“妹妹时时都说要护着我,今儿这事儿出的时候,不见你人影儿。这会儿子事情都过去了,你倒是来这里偷着乐呢!”

一进门,沈碧寒便见聂沧洛坐在主位上,聂惜璇与之对坐,而聂沧杭则是一脸慵懒样子的kao坐在下位的椅子上,笑眯眯的听着。

“嫂嫂!”

轻唤了一声,对沈碧寒适才的话视若妄闻,聂惜璇笑着从椅子上起身,而后快步来到沈碧寒身前,拉着她的手行至主位前,让她坐在侧位上,道::“嫂嫂又开妹妹玩笑了,今儿出那事儿的时候,我可是在南苑没出来的。若是嫂嫂你早些给了消息,我不早就去了。再说了……我没去且还听说嫂嫂你在奶奶面前如何厉害呢,若是去了你怕也不会有那样的气势了!”

长长的一句话说罢,聂惜璇对着沈碧寒笑笑,而后又学着沈碧寒当时的气势的学道:“今儿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大家如此劳师动众的总是为了我一个人奔走还真是让我过意不去呢!今儿既然大家都在这里,那我就籍此机会与大家说明白了,若是你们有把握让夫君休了我,那尽管找我的纰漏,将我逐出府去。若是没有那个本事,就且莫要再与我身上找什么晦气!”

被聂惜璇逗得呵呵笑着,沈碧寒摆了摆手道:“莫要在我面前耍贫嘴了,坐一边儿去!”

巧笑着耸了耸肩,聂惜璇依言坐到了聂沧杭的身边。可能是说的口干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水便喝了起来。

对聂惜璇的表现总是淡笑不语,聂沧洛转头看向沈碧寒,问道:“夫人可用过膳了?”

“嗯!“点了点头,沈碧寒笑着应道:“用过了!”

说完话,沈碧寒不再理会聂沧洛,而是对着坐在下位上的聂沧杭微微一笑,“自我搬入锦翰院之后,合着这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小叔呢!”

看了眼一边的聂沧洛,聂沧杭没有立即回话只是坏坏的一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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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到,火烧屁股了,婆婆说让早些回家的,到现在还没回去,死定了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