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何以如此神情?”面色微变,本就是刻意堆起的笑容敛去,沈碧寒提起裙襟进入厅内。

平日里见老嬷嬷的时候她总是一脸笑意,可是眼下她却满面的焦急之色。身为府中丫头下人中的真正掌权者,整个聂府之中,即便是几房的太太敢对她叫骂,却除了老太太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敢对她如何。

那么她脸上的焦急之色到底所为何来?

“大少奶奶!”没顾的对沈碧寒行礼,老嬷嬷快步站在沈碧寒面前,“老太太和府里的姑娘们都待在延揽花厅内,就等着您过去呢!”

明眸轻抬,沈碧寒盯着老嬷嬷道:“我适才听望春说老太太又要聚膳,事实恐怕该是另有其事的吧!”

老嬷嬷忙道:“适才奴婢未见大少奶奶您的真面儿,不想让丫头们乱嚼舌根子,只得说老太太又要聚膳了。”

老嬷嬷是府里丫头下人们.的管事不假,不过有的时候即便深知惩罚甚严,那些丫头却拗不过各房主子的一点好处。她可以当面约束那些丫头下人们,却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她们身后,去帮着她们管住那张嘴。

语气稍缓,沈碧寒状似随意的将.头顶上的牡丹步摇取下,一边拿步摇扎着自己的手掌心让自己集中心思,一边一脸悠闲的道:“嬷嬷现下直说便是!”

尽人事听天命?

她偏不信命!

蓝毅的出现扰乱了她原本坚.定的心绪,也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已然颓废多久了,也该好好清醒一下了!

脸色变了变,看着沈碧寒轻颤的手腕,老嬷嬷肃然.回道:“老太太听到消息说大少奶奶与大少爷至今未曾同房……此刻老太太才是真正的勃然大怒了!”

嘴角不屑的扯起,沈碧寒轻声问道:“这消息不知是.老太太从谁那里得到的?”

她平日里与聂沧洛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是两人.独处,就算有人伺候,也只有凝霜和望春两人……心中想到某种可能,沈碧寒冷声问道:“可是望月?”

除了凝霜和望.春之外,唯一在寝室内伺候过的就只有望月和夏英了。夏英算是聂沧洛一手调教出来的,而望月也恰巧刚刚被聂沧洛退回给了老太太,不用想也该知道今日那个放出消息给老太太的人是谁了。

老嬷嬷点点头。

“哼!这会儿子四太太和孙姨娘还有府里的姑娘该是也在延揽花厅等着看热闹的吧?””冷哼一声,沈碧寒转身快步向着厅外走去。

聂家的家风她已然领教过很多次了,只要她有一点纰漏她们就会群起而攻之,今儿这问题一出,老太太又一动怒,府里听到风声的太太和姑娘们这会儿子该是早早的便在延揽花厅等着看热闹呢!

沈碧寒的步子走的很急,连累的老嬷嬷一路小跑的跟着。有些心疼老嬷嬷年纪大了,沈碧寒渐渐放缓脚步,等着她跟上。

“大少奶奶莫要动气,这事儿其实本是小事儿,老太太动怒只因她想要重孙,若是您再动了气,不是正对了望月那小蹄子的心意了么?”气喘吁吁的跟在沈碧寒的身边,老嬷嬷一边前行,一边喘着粗气轻声低嘱着。

沈碧寒瞥了老嬷嬷一眼,淡淡然的道:“听了望月那话,嬷嬷可认为我与夫君是否真的没有同房?”

老嬷嬷脚步一顿,忙低头回道:“大少奶奶想听奴婢如何回答?”

停下脚步,与老嬷嬷两两对站在走廊之中,沈碧寒满是惊讶的问道:“我想要听什么嬷嬷你就会回答什么?”

见沈碧寒停下了脚步,老嬷嬷松了口气。抬头看了沈碧寒一眼,她宛然一笑:“少奶奶可知为何从您搬进锦翰院之后,只要您一有什么纰漏,府里的太太和姑娘们便会蜂拥而至?”

疑问入耳,沈碧寒一脸沉思之色。

“威望!”伸手从沈碧寒手中将牡丹步摇抽出,老嬷嬷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被步摇戳伤的手掌,抬眸将牡丹步摇cha回到她的云鬓之上:“因为您虽然身为大少奶奶,在府里却没有大少奶奶该有的威望!”

沈碧寒听了,心中隐隐的有着一丝疑惑,但是认真想想,老嬷嬷说的话似乎是对的:“因为我以前一直生活在轩园,所以即使是聂家的大少奶奶,却从来都没人瞧的上眼。即使我出了轩园,住进了锦翰院,她们却仍然想要看我的笑话。”

说来说去,这跟聂沧杭曾经所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一个意思,也恰恰应证了所谓的鲶鱼效应!

“是这样的!”老嬷嬷点了点头,道:“从以前的大少奶奶什么都不争,到现在大少奶奶的风生水起,这样的反差让府里的太太和姑娘们一时都难以接受。她们对少奶奶的认知还停留在您在轩园之时!即便您伤了大少爷,但是在老太太面前坚决要保下您的是大少爷和璇姑娘,如此一来她们忌惮的依然不是大少奶奶。”

老嬷嬷所说之话很婉转,但却字字珠玑。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沈碧寒道:“这样的局面该是我以往的表现太过软弱所致吧!”

老嬷嬷笑了,“少奶奶很聪慧!”

“哼!”冷冷的哼了一声,沈碧寒转身看着从自己身侧经过对着自己福身的小丫头,待她们走远之后,她方道:“合着我今日该强硬一些!”

未曾立即回话,老嬷嬷出声道:“大少奶奶可要奴婢去请大少爷?”

“不用!”沈碧寒摇了摇头。

老嬷嬷又道:“大少奶奶可要奴婢去请璇姑娘?”

沈碧寒也道:“kao人不如kao己!”

老嬷嬷没有再说话,而是恭顺的含笑站在沈碧寒身后,准备跟着她向延揽花厅行去。

不出声便是认可!

对老嬷嬷笑笑,沈碧寒伸手扶了扶头顶上的牡丹步摇,然后对候在不远处的凝霜和望春道:“今儿你们不必跟着伺候了,且先回锦翰院!”

“少奶奶……”

凝霜又是一脸的忧色。

朝凝霜看了一眼,沈碧寒挑眉笑道:“在我去了延揽花厅之后,不准去找大少爷,也不准去找璇姑娘,更不能去惊动刚刚回府的三少爷。”

“这……”

凝霜一脸的踌躇之色。

要知道她适才的确是想着要去寻这三个主子去延揽花厅帮忙的。

“凝霜,你莫要忘了大少爷和璇姑娘说过的话,无论怎样,在这个聂府之中,只要夫君一人信我,那我便是府里的大少奶奶,是这座宅院中最正在女主人,任谁都别想对我如何!”

沈碧寒在说谁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这个谁也包括老太太在内。

“少奶奶……”

看着沈碧寒与老嬷嬷渐渐远去的身影,凝霜和望春站在长长的走廊中间,却只能如此轻声低喃着。

步入延揽院内,听着里面熙熙攘攘的声响,沈碧寒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儿在里面一定该到的都到了。看了眼身边的老嬷嬷,她并未着急进去,而是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老嬷嬷一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何以对我如此之好?”

老嬷嬷对自己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沈碧寒还是可以分的清楚的。

是人都知道老嬷嬷一直追随在老太太身边,在府里的丫头下人之中地位极高,而且她平日里只对老太太一人忠心,可是适才她却出人意料的开解于她。虽然老嬷嬷平日里一直在面对她的时候都笑脸迎人,可是除了以前在轩园的时候她每日都到轩园一趟,她们两人便再无交际了。

面对沈碧寒的疑问,老嬷嬷笑了,只道了一句:“少奶奶可记得当初的披衣之恩?!”

“披衣?!”沈碧寒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关于披衣的事情!

看着沈碧寒蹙眉的样子,老嬷嬷笑着提醒道:“那日天凉,在轩园之中大少奶奶曾对老奴有过披衣之恩!”

脑海中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转头看向老嬷嬷,沈碧寒神情愕然:“我那只是无心之举,根本就没想让你当作是恩!”

沈碧寒想不到自己当初为老嬷嬷披衣的一个简单动作,居然让她在心中记作是自己对她的恩情。

老嬷嬷依然笑着:“正因为您是无心之举,奴婢才会感恩在心!”

“你完全不必这样的!”向前走了几步,沈碧寒抬脚步上台阶,而后便进入外厅之内。

看着没入门扉的沈碧寒,老嬷嬷笑而不语,然后也跟了进去。

延揽花厅的外厅之内,全是各房的太太和姑娘们留在外面的丫头们。见沈碧寒进入外厅,她们纷纷福身对着她行了一礼。

似是丝毫没有将她们看在眼里一样,沈碧寒目不斜视的直直的走到通往内厅的门前,而后等着身后的老嬷嬷先行踏入其中,自己则是跟在老嬷嬷的身后。

延揽花厅的内厅之内,老太太面色冷肃的坐在主位上,神情之中颇有愠色,而坐在她身边的,除了四太太不做其她人想。

花厅的内厅之中,超姑娘、雪姑娘、霜姑娘还有其他的几个姑娘皆是分站两排,当然,她们之中并不包括聂惜璇。待老嬷嬷与沈碧寒一前一后两人进入内厅之后,她们皆是向着沈碧寒忘了一眼,然后便都看着老太太,谁都没有对沈碧寒施礼。

“大嫂!”

见沈碧寒从自己身边经过,聂惜霜唇瓣轻颤,口中低喃着对沈碧寒的称位。

终是侧头看向聂惜霜,老嬷嬷已然站到了老太太身后。沈碧寒对聂惜霜投以淡淡一笑,进而到老太太身前对她福身行礼:“孙媳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道午安!”

斜睇了沈碧寒一眼,老太太没有让沈碧寒起身,而是一口又一口喝着口中的香茶。

“哎呦!奴婢的好主子,您这茶杯都空了,怎么还端着!”探身向前看了一眼,老嬷嬷伸手接过老太太手中的茶杯,转身对一边的丫头斥道:“我适才不在的时候,你们这些小蹄子是怎么伺候的!”

老太太白了老嬷嬷一眼,手中空空便也就不再装腔作势,而是黑着面对面前福身行礼的沈碧寒道:“你可知我这会儿子让人传你过来所为何事?”

“孙媳不知!”依然福着身子,沈碧寒低声回道。

老太太不要她免礼是明显要与她个下马威,前面的时候她这么忍着是因为她怎么说也是这府里的老人,沈碧寒敬她。不过今儿她来这里可不是来受气的,而是来立威的!

“你这孩子本性并不坏,我也喜欢!”看着沈碧寒的如鬓发髻,老太太厉声道:“不过我真不知你这女诫和妇德是如何学的,本来看你在轩园的时候一切都好,谁成想出了轩园之后,你便开始变本加厉的欺瞒于我了!先是掴掌洛儿,继而伤了他,这些洛儿不追究,反倒要应你的要求将望月处置了。我寻思着你们夫妻和睦也就算了,可谁能想到你却在锦翰院与洛儿在床第之间划分了界线。咳咳……”

义愤填膺的说到这里,老太太不禁连续的咳嗽了几声。

“十五……十四……十三……”老太太的话声声入耳,在心中默念着数字,沈碧寒打算若是倒数五十个数字之后老太太还不让她免礼的话,她便自行免礼。

“你说你!”伸出手指直指着沈碧寒,老太太接着道:“你说你就算不想与洛儿好,何来的容不得别人与他好,偏偏要将望月从锦翰院赶出来,你这不是要断了我聂家的香火吗?”

“一!”抬头看了眼对自己怒目直指的老太太,沈碧寒不顾其她人会有什么惊讶的目光,直直的站起身来,自己给自己免了礼。

凡事适可而止就好!

虽说她穿越过来很久了,不过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也还没有被这个世界同化了。在面对老太太的时候,她有理,她敬她!没理她也没必要受着她!

当然!尊老爱幼是美德!她适才已经很好的贯彻了!

“呵——”

看着沈碧寒兀自起身,屋子里的众人口中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洛儿家的,你好大的胆子,母亲都还没让你免礼,居然你居然敢私下自儿个起身!”用力的一拍桌子,四太太险些拍案而起。

“四太太说的对!老太太没说让我起身,却也没说不让我起身啊?她老人家不说,我还以为她忘了呢,您何来的如此大的动作?”声音极轻,沈碧寒轻声吐气,话语间对四太太的不苟同却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说让你起身了么?”沈碧寒的话音刚落,老太太眼光随意的扫了花厅内的众人一眼,便开口问道。

沈碧寒依然身梗笔直的站在厅内,“老太太您为何不让孙媳起身?”

从来没想到沈碧寒会反问,老太太微微错愕:“适才我说过的话难不成你都当成耳旁风了么?就冲这个你也不能起身!”

“您适才的话?”沈碧寒的目光满是思索:“老太太您适才好像说我与夫君在床第之间划分了界线?孙媳敢问老太太,您这是听谁说的?”

总觉得眼前的沈碧寒与以前有些许的不同,老太太转头对躲在聂惜雪身后的望月道:“望月出来回话!”

聘聘婷婷的行至沈碧寒身侧,望月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而后道:“奴婢望月给老太太见礼!”

看着身边的望月,沈碧寒嗤笑一声,知她是颜面扫地,输的不甘心。她笑着问道:“她一个丫头说什么便是什么吗?自孙媳搬入锦翰院之后,望月从来未曾做过夜侍,她何来的知道我与夫君划分了界线?”

没等老太太说话,沈碧寒又道:“以前的时候夫君不喜孙媳,孙媳在轩园之内过活,府里众人对孙媳如何我不过问也不追究。但是眼下既然孙媳已然搬入了锦翰院,那老太太您觉得府里的人们是否该给与孙媳该有的尊重?”

被沈碧寒问住了,老太太的直直的看着她,却一字未言!

视线绕着厅内一圈,最终又回到老太太身上,沈碧寒一脸无畏:“与夫君是否同房,这本是私密问题,夫妻之间有时还未必言明,可是老太太您却因望月这丫头的碎嘴,不分是非黑白,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问孙媳。试问在老太太您这里孙媳尚得不到尊重,那府中其她人该如何看待孙媳?”

“……“

原本满腔怒火的老太太被沈碧寒这么突然起来的一质问,只得语塞在当场,没有了一点的火气。

老太太不说话了,并不代表别人就不说了,从椅子上起身,四太太斥责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说话?居然敢编排起母亲的不是了!”

“我尊重老太太,并不是因为她是聂家的当家主母,而是因为她是我夫君的奶奶。若是我做错了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她老人家说了什么便是什么,我改就是。”

对四太太的找茬不以为意,沈碧寒依然自顾自的反驳道:“可是眼下这件事情不是这样的。俗话说事不过三,一次望月说我掴掌了夫君,全家人都上阵了,似乎一定要讨伐我这个天理不容的儿媳一般。二次因为望月让人传话说我伤了夫君,我确实是伤了夫君,大家想说要休了我的话,也都明言了,奈何夫君死活不依。再一再二就有再三!这第三次你们因为望月说我与夫君未曾同房!敢问老太太、四太太,望月说了这话可有凭证?你们可去仔细调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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