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不知!”直接回了沈碧寒的话,崔运文抬头看着屋顶上的红色椽木,将眼中的泪意硬是逼了回去:“当年舅父既然未曾与表妹说明原因,便一定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关于这些过去的都已过去,表妹莫要再去追究,好好在聂家过活吧!”

凝眉望着崔运文,沈碧寒呢喃的追问道:“真的不知么?”

崔运文的回答根本就不假思索,可是越是这样的断言,沈碧寒就越是不会相信!

不过她也知道,若是不费些功夫他是一定不会将真相告与自己的!

坚定的摇了摇头,崔运文叹道:“为兄真的不知!”

深深的吸了口气,沈碧寒双眼通红,面色也是一片苍白。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起,她颤声道:“三年前父亲将我嫁到聂家是为了让我保命,他们是为了我好我怎会不知?眼下我在聂家一切都好,我身为一介女流,自然不会也没有能力因为这个而再生事端。我只是想知道父母和大哥的死因,这样一来我心中也算明白了!”

静谧片刻,崔运文不说话,只.是一脸深思的看着沈碧寒。

眉梢高高挑起,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感觉到嘴角的咸湿之味,沈碧寒声泪俱下的道:“表兄难道真的想要我背着这个疑问过一辈子么?连父母亲人的死因都不甚明了,你以为这样我会过的安心么?”

“夫君!”看着沈碧寒伤心欲绝的.样子,坐在沈碧寒边上的柳氏站起身来:“当年是你我一起收殓了舅父一家,虽然事情已然过去三年,看你总是一脸悲愤的样子,我对舅父一家的死因却从来不曾问过你。表妹是舅父的嫡亲女儿,与你相比她有的不该是悲愤,而应该是悲痛之意,眼下她就在你面前,你忍心看着她就这样糊涂一辈子么?”

脸上微微有着一丝动容,崔运文看着沈碧寒的样.子,终是勉强开口问道:“不是为兄不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原因啊!”

“表哥说不知道你以为我会信么?”缓缓的道出一声.质问,沈碧寒凄然一笑:“表哥该是知道什么的吧,只是不想告与我知道而已!”

睨着仍然在落泪的沈碧寒,催运文道:“表妹可记.得适才说过的话?你只是要一个明白,日后定要在聂府之中好好生活。”

咬牙点了下头,.沈碧寒满目悲意的道:“我自儿个说过的话,自儿个记得真切!”

以后如何,沈碧寒必须要等到崔运文说出自己所知才可。至于现在,想要从他嘴里知道真相,她能做的只能是对方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为兄的确知道一些!”实在不忍见沈碧寒现在的悲伤样子,崔运文看向她道:“不过是知道的很少也很有限罢了!”

双眸之中上过一丝光亮,沈碧寒一脸希冀的追问道:“表哥知道什么直说便是,表妹我在这里先谢过了!”一边说着话,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崔运文规规矩矩的福身行了一礼!

“表妹快快请起!”连忙起身将沈碧寒扶起,崔运文转身对一边的柳氏道:“你先去外面守着!”

知道他是想要跟沈碧寒独处,柳氏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然后便退了出去。柳氏离去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了沈碧寒和崔运文两人,将柳氏留下的帕子递给沈碧寒,崔运文满是心痛的对她道:“表妹先坐吧!”

轻轻颔首,沈碧寒依言坐回到适才自己坐的椅子上。

再次落座,崔运文微微有些迟疑,不过看着沈碧寒坚定的神色,他只得开口道:“其实为兄所知道的这些全都是母亲告与我的,表妹可知舅父舅母十九年前还未出关做生意之前,是在金陵城内襄王府做下人的。”

襄王府?!

木然的摇了摇头,沈碧寒眨了眨眼:“父亲和母亲早前也是生活在金陵城的么?这襄王府可是金陵城中的?父亲母亲他们的死和这襄王府有关系么?”

沈碧寒在聂家之内听过越王府,听过恒王府,却唯独未曾听人提起过襄王府!

点了点头,崔运文继续道:“听母亲说当初舅父在襄王府是负责襄王爷起居的,而舅母则是王妃的陪嫁丫头,可是后来不知是情之所至还是怎么的,他们二人突然便离了襄王府,匆匆的到了关外,从此更名改姓不曾再来过金陵!”

“应该是跟襄王爷有关的吧!”既然他们十九年前便不曾再来过金陵,那合着在关外的他们也该没有机会触怒远在金陵的皇上了。可是十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此时真的与襄王有关联,那为什么在经过了十几个悠悠岁月之后才重新被人提及?

淡淡的点了点头,崔运文道:“表妹可知这襄王府的主人是谁?”

既然是襄王府,那合着住在府里的该是襄王爷才对。可是崔运文既然这么问,那合着这里面该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的!

张了张嘴,沈碧寒道:“请表哥明示!”

崔运文叹了口气:“襄王爷是先帝的第三子,当今圣上在登基之前便是排名于第三的!”

“当今圣上啊!”神情愣了一下,仓惶的点点头,泪水顺着眼角不住的留下来,沈碧寒苦笑着呢喃着:“在我看来他就是个昏君而已!”

杀了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还杀了她的大哥,就算这个圣上是什么明君,在她的眼里他永远都摆拖不了昏君这个帽子了!

“表妹慎言啊!”崔运文面色变了一变!

沈碧寒不屑的笑道:“他杀了我全家,难道还要我对他歌功颂德不成?”

“那倒不是!”知道外面没有外人,看着沈碧寒,崔运文道:“祸从口出,这事到后来没有牵扯到表妹已然是万幸。母亲说此事兹事体大,不是我们平常百姓可以掺和的,故此才让我前来考取功名,日后若是我得以高中,定会尽力查清此事,还舅夫他们一个公道。表妹只要安心待在聂家便可!”

心中思绪千转,沈碧寒狐疑的问道:“姑母难道就不知此事的一点内幕么?”

黯然的摇了摇头,崔运文回道:“母亲所知的悉数告与我知道了,也正是我与你现下所听到的!因对表妹的性情颇为了解,在舅父赴死之前曾经与母亲通过书信,在信中他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我们劝阻你,莫要你冲动行事,枉费了他的一翻良苦用心!”

当初世人俱传沈家大小姐失忆了,所以沈氏才放心让沈碧寒在聂府待了三年,眼下崔运文一到金陵便来聂府的原因不仅仅是无钱投宿,而是想要见一见沈碧寒。当他见到她的时候,见她的确失去了记忆,他原以为这样的平静日子会等到他考取功名之后,却不期然没过几日她便恢复了记忆!

“父亲啊……”双眼之中氤氲再起,沈碧寒眼中虽然在落泪,嘴角却依然翘起。

那个慈祥的男人,即便是在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她啊!

崔运文伸手拍着沈碧寒的肩膀,“为兄此行出来之前母亲命我带句话与表妹!”

沈碧寒顿了顿,抬头对上崔运文的眸子,眼中泪光盈盈。

她在等,等着崔运文说出她的姑母沈氏让他带来的话!

倾身上前,崔运文在沈碧寒耳边低语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母亲说表妹既已嫁做人妇,只用安心生活便好。至于舅父之事……交与我就好!”

胸臆间忽的升起一股怒气,沈碧寒胸腔剧烈起伏的从椅子上起身,然后伸手抹去双眼中模糊了视线的泪水:“表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么试问姑母又是以什么身份自处的!?”

眉头皱起,崔运文也是霍然起身后吼道:“无论是舅父还是母亲,他们都是为了你好!”

经崔运文一吼,沈碧寒怔住了,全身禁不住颤抖。

当年将她远嫁聂府的时候他们便说过那是为了她好。眼下崔运文如此苦口婆心的与她说话,也是为了不让她冒然犯险。他们是为了她好,她又何尝不知?可是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死去,她难道只能窝在聂家苟且活着么?

将纤弱的手掌紧紧的攥起,就算指甲刺破了手掌,沈碧寒的心里却一点痛意都感觉不到。

“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无论是因为什么,我相信沈家的冤情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像是宠着孩子一般,崔运文伸手一下下的拍着沈碧寒的后背,想要籍此止住她身上的轻颤。

“表哥可以继续考取功名,而我……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去查明一切!”伸手将崔运文的手挥落,沈碧寒泪眼朦胧的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欲要离开。

“刚才表妹答应我的事情难道忘记了么?”看着沈碧寒的背影崔运文怒喊道。

他早知道如果沈碧寒恢复了记忆,无论自己怎么规劝,依着她的性情,一定不会如过去三年一样乖乖的留在聂府。不过身为女子,在一切真相未明之前,就算她再如何,她不仅得不到真相,相反的恐怕还会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对方可是万人之上的皇上啊!

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任何言语,沈碧寒推门走了出去。

“唉……”

无奈的一叹,崔运文木然的跌坐的椅子上。

他错了!他早该听母亲的话不告诉沈碧寒任何事情的,可是为什么却还是说了?

“表妹?!”

见沈碧寒出了厢房,守在外面的柳氏连忙上前。

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沈碧寒怔怔的走过她的身边,如行尸走肉一般向着大门的方向怔怔走去。

“少……少奶奶?”

见沈碧寒满目的泪水,凝霜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却不知该问些什么。

“走!”口中挤出一个单字,沈碧寒上前亲自打开院门,没与柳氏说一句话便出了院子。

真可笑!

她的父母和大哥一日间全部殒命,时隔三年她才证实他们殁了,却连坟茔都未曾去看过。可是明明知道他们死的不明不白,崔运文却不想让她去调查!他们人人都说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却不曾想过她自己会是何种的心情。

出了院门,沈碧寒的腿突然软了。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凝霜的身上,她的心中却好似被掏空了一般凄凉!

双眼之中的泪水未干又湿,胸臆间的心痛让她觉得自己好似不能呼吸了,有些上气不接下去的哭着,沈碧寒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弄堂的石砌小路上。

“少奶奶,您小心点儿!”心惊胆战的扶着沈碧寒软绵绵的身体kao坐在一边的墙角下,凝霜手忙脚乱的拿手中的帕子为她擦拭着泪水。

她不知沈碧寒怎么了,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安慰她。作为一个丫头,她能做的也只有不停的为她擦拭着眼泪了。

浑身无力的kao坐在墙上,沈碧寒将头侧kao在凝霜的肩膀之上,然后终是伤心欲绝的放声哭了起来。

“我的少奶奶,您这到底是怎么了?”看着沈碧寒的样子,凝霜的眼圈也红了。“您别哭啊!世上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儿?有什么事情以后一定会解决的!”

前阵子见到蓝毅的时候,沈碧寒情绪便失控过一次。眼前她刚刚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却又……想到这些,凝霜便替自己的主子心痛不已。

比起现在,她更怀念自家主子失去记忆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即使不记得过去,却也不会太过痛苦!

“世上的事儿有的可以解决,有的永远都没办法解决的!”她想要自己的家人都还活着,可是却早已不可能了!

将头埋入凝霜的怀中,沈碧寒再次痛哭了起来!

哭吧!哭吧!

让她一次哭个痛快,让她将自己心里的郁结之气全部哭出来吧!

待沈碧寒哭了一会儿,凝霜伸手抹去沈碧寒脸上的泪水,用尽全身的力气扶着她从地上起身:“少奶奶莫要再哭了,这里是聂府的地界儿,若是传到府里,还指不定说些什么呢!您赶忙跟奴婢起来,我们回府!”

心中的痛楚一时间无法抿去,感觉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后,沈碧寒极力让自己不再落泪,然后由凝霜扶着,顶着红肿的双眼一路向着聂府方向行去。

没去理会门房下人们的惊讶神色,沈碧寒一路与凝霜回到了锦翰院。

当晚,从锦翰院接连跑出两个丫头,她们一个去了聂惜璇所在的南苑,一个跑去请了大夫,只道是沈碧寒又开始发热了,而且一开始便高热不退,还伴有呓语的状况!

锦翰院内,聂沧洛的寝室内。

凝霜和望春两个丫头不停的为沈碧寒换着冷敷的手巾,一边的大夫也在认真的把脉,而聂惜璇则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面色阴郁的等着。

从外面进得屋内,夏英小心翼翼的行至聂惜璇面前,恭敬的道:“启禀璇姑娘,聂生回来了!”

秀眉微蹙,聂惜璇起身走出寝室。看着候在外面的聂生,她扬眉问道:“哥哥呢?”

对聂惜璇一恭身,聂生回道:“爷昨儿一早便出了金陵到渠县去了,说是明日过晌儿才能回来!”

眉头皱的更深了,聂惜璇道:“渠县距离金陵只有不足百里,若是要往回赶也不难。”

“是!”偷偷的看着聂惜璇,聂生道:“小的已将少奶奶得病的信儿飞鸽传书给爷了,若是顺利的话。今儿夜里鸽子便到,若是往回赶,明儿一早爷就能回来!”

沉默半晌儿,聂惜璇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进了寝室。

“大夫,嫂嫂的身子如何?”刚进寝室,见大夫从床榻前起了身,聂惜璇连忙问道。

摇头叹了口气,大夫将腕垫放回到药箱里,对聂惜璇道:“大少奶奶本来身子就不大好,这底子薄了只要有一点不适便会得病。”

嗔了大夫一眼,沈碧寒道:“你在府里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知本姑娘的脾气么?莫要拐弯抹角的,与我直说了便是!”

尴尬的对着聂惜璇捋了捋胡子,大夫道:“恕老夫直言,大少奶奶这次不是外病,而是因为急火攻心而得的内病!”

“急火攻心?!”双眼微眯,聂惜璇道:“可有什么好的方子可以医治?”

为难的看了眼床榻上不断呓语的沈碧寒,大夫道:“聂府之中有的是上好的药材,少奶奶这外病好治。可是这内病么,心并还需心药医啊!”

行至一边的桌子前坐下,大夫简单的写了一个方子,然后交由下面的丫头去取药,然后便匆匆告退了。

坐在沈碧寒的床沿上,聂惜璇看着不断呓语的沈碧寒,不禁有些头痛不已。

抬头看向一边不停绞着手巾的凝霜,她问道:“今儿大少奶奶在你们表少爷那里可曾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儿么?”

“奴婢跟着少奶奶到了表少爷那里之后,一直在外面候着,其他的事情便不知了!”低头沉吟片刻,凝霜道:“要不奴婢过去问问?”

抬头阻止了凝霜,聂惜璇道:“今儿个你们家少奶奶去过表少爷那里的事情莫要跟其他人提起了!”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聂惜璇知道。不过有的问题可以去问,有的问题却不能问。

两个时辰之后,夜半三更,一道伟岸的身影风尘仆仆的从聂府门前的骏马上翻落。

将缰绳胡乱的扔给一边的家丁,聂沧洛步履匆匆的跨入府门,快速向着锦翰院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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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到,静阳在努力哦,有错指出来,嘿嘿,偶去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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