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条捏攥入手中,聂沧洛双手背负于身后,一边向着前厅方向走去,一边攸然松手,只见一片片纸屑飞扬,然后片片散落在锦翰院的草地之上。

回到前厅之内,见沈碧寒在夏英的伺候下正在用膳,而望春则是在一边的小桌上也用着午膳,聂沧洛温和的笑了笑,然后行至餐桌前,拿起沈碧寒正夹着蒸饺的玉筷,便将食物送到了自己口中。

“夫君不是说用过午膳了么?”蹙眉看着自己适才自己用过,聂沧洛也用过的筷子,已然用膳大半的沈碧寒可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笑容依旧挂在脸上,聂沧洛幽幽然的道:“夫人每次进膳见到蒸饺之后都吃的不亦乐乎,夫人这般模样,为夫即便是用过午膳了也会觉得胃口大好!”

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沈碧寒对聂沧洛道:“现下已然申时了,夫君怕是不会再去商号了吧!”

点了点头,聂沧洛道:“商号若.是有事要为夫定夺的他们会送来锦翰院,今儿个八成是没事儿了!”

示意一边的夏英收拾餐桌,沈碧.寒笑道:“既然如此,那夫君便与我在锦翰院等着看戏就好!”

“看戏?!”聂沧洛眉头皱了皱:“这府.里有请戏班子来唱戏么?”

淡淡一笑,沈碧寒点头道:“今儿院子里确实有一出.大戏,不过不是戏班子来唱,是府里的主子们要唱的,夫君与我且看着就好!”

不明所以的看着沈碧寒,聂沧洛最后终是无奈的.点点头,与沈碧寒坐在前厅内等着看她所谓的戏!”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儿,锦翰院的前厅内突.然一片喧哗之声,“二少爷您请您在外面稍等,容奴婢过去先进去通禀了!”说话的是守在锦翰院前厅外的挽帘丫头。

“我自己要见兄.嫂,岂容你们拦着了,给我滚下去!”高过一声的训斥传来,紧跟着二少爷已然闯进了前厅之内。

“你先退下吧!”剑眉微竖,聂沧洛对着同时进来的丫头摆了摆手,然后看着面色阴郁的聂沧豪,将茶杯放回到餐桌上,“二弟什么时候也成了这毛躁的性子?”

没有理会聂沧洛的问话,聂沧洛快步走到餐桌前的身边,由于动作过大,他险些将沈碧寒面前的茶杯从桌上撞到地上:“大嫂!适才我去延揽院探望夫人的时候,只见那里黑白布垂挂,蕙歌到底怎么了?”

自蕙歌被关之后,聂沧豪与她没有了以前的争吵,却多出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情愫,每日的后半晌时候他都会去探望蕙歌,可是今日他再去的时候,却被阻在门外,而关着蕙歌的那个院子,确是醒目的黑白灵堂!

听聂沧豪所言,聂沧洛眉头皱了皱,然后一脸询问的看向沈碧寒,只见她一脸淡然的道:“弟妹如何二叔何来的问我?”

面色一沉,聂沧豪道:“我适才在延揽院的时候,望满将我阻于律罚堂门外,依她所说只有奶奶与大嫂你的命令,她才会听得,我去过奶奶那里,恰逢奶奶惊风,不见任何人,无奈之下,也只得来问大嫂了!”

“你说奶奶惊风了么?”一边的聂沧洛又皱了次眉头。

这老太太动作还挺快啊!

心中暗暗赞叹一声,沈碧寒对聂沧豪道:“既然二叔已然去过延揽院,又见那里设了黑白灵堂,这一切还不明白么?”

身子一震,聂沧豪一脸的不置信:“怎么可能?”

双眉一挑,沈碧寒睨着聂沧豪道:“怎么不可能?”

双眼圆瞪,聂沧豪摇头回道:“我昨日的时候还去看过她,她一切都好,还说等到出来之后要与我游遍金陵山水!”

霍然起身,沈碧寒与聂沧豪对立与前厅之内:“说的永远比唱的好听,依着叔叔的意思,好像早已笃定我会饶了弟妹,不过你可曾想过,就算是我饶了她,依着她的性子,日后在府里,在太太、姑娘们身边怎的安身立命?”

虽然本来便想好了这般说辞,但是当沈碧寒看到聂沧豪的眼神时,突然有种想要感叹的冲动!

都说二少爷为人宽厚,而二少奶奶为人刻薄,他们说的没错,二少爷的确为人宽厚,而二少奶奶也的确为人刻薄,不过这两人却惺惺相惜,比之她与大少,这两个人人看上去和睦,其实却各怀心思的夫妻来说,他们两个正常多了!

身子晃了晃,聂沧豪呢喃道:“聂府之中,上有大哥,下有三弟,不缺我这个二少爷,若是她不能见容于府中,我大可离开府邸,与她过着平民百姓般的平民生活!”

嘴角微微弯起,沈碧寒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聂沧豪,然后冷冷的道:“好一个大可离开府邸,不过二叔,你是大太太的独子,聂府内院是女人的天下,子嗣是这些女人们最大的筹码,你以为大太太会让你同弟妹一同离去么?”

“我……”想到自己的母亲,聂沧豪神情一片黯然。

“绝对不会!”沈碧寒的神色变了变,道:“你离不了聂府,弟妹在聂府中无法存活,她今日的结局虽来的早了些,却必定是最终的!”

“大嫂!”依然不置信的摇着头,聂沧豪看了眼一边的聂沧洛,一脸凄然之色:“我心目中大哥的妻子,不该是你这副样子的……”

说完话,聂沧豪转身离开前厅。

他的妻子死了,他现在无论如何都该守候在她的身边,无论如何……

看着聂沧豪黯然离去的背影,聂沧洛一言不语的喝着手中的香茶,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嘴角笑微微的抿起,沈碧寒坐回到椅子上,看着一脸闲适的聂沧洛道:“夫君没什么想要问的么?”

聂沧豪是被悲伤掩住了眼睛,不过沈碧寒知道,聂沧洛可是心思通透之人呢!

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命一边的丫头们的都先退下,聂沧洛笑着道:“府中的争斗素来都有,不过对夫人的人品为夫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知道聂沧洛不好糊弄,沈碧寒打一开始便没想着要瞒他,皱了皱眉头,她叹了口气,然后道:“府中内院素有争斗,以前的时候我还没觉得什么,不过现下院子里有人要弟妹死,我只是随了她们的愿而已!”

有些头疼的伸手揉了揉额际,聂沧洛道:“夫人这样既是为了弟妹好,却要让二弟指责,这大恶人夫人既然做了,心中莫要觉得委屈才是啊!”

笑着又离了椅子,沈碧寒走到一边的窗前,伸手推开窗户,望着外面怪石嶙峋的假山,幽幽然道:“若是日后二叔与弟妹可以相敬如宾,即使我做个恶人又有什么?”

看着窗前沈碧寒纤弱的背影,聂沧洛心湖涟漪轻起,起身来到床前伸手搭上沈碧寒的肩胛,他同样看着窗外道:“为夫知道夫人是好心就好!”

聂沧洛的聪明是人尽皆知的,沈碧寒现下的所做之事绝对不可能是只有三年生活阅历就可以想到的,她该是恢复记忆的吧?若是她见到蓝毅,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低头看着肩胛上的大手,沈碧寒抬头望向聂沧洛,见他视线正看着外面,她不禁眯起双眼:她和他现在该是朋友吧!

想到这些,她嘴角弯了弯,然后道:“今日将会有许多人来我们锦翰院才是,夫君且随我一起接客吧!

听到接客两字,聂沧洛皱了皱眉头,然后笑叹:“小的遵命便是!”

律罚堂所在之处设了黑白灵堂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府中的各个家主耳朵里,府里的丫头们若是死一个,根本用不得灵堂,除非是家主殁了才会设置,眼下住在律罚堂的家主只有一个,不是二少奶奶,还能有谁?

想要二少奶奶死的人,听说她可能死了,心想着死要见尸,便要去律罚堂查看,不想要二少奶奶死的人,听说二少奶奶死了,皆是觉得震惊无比,她们也纷纷前往律罚堂打探虚实!

沈碧寒早已对望满下了死命令,无论任何家主去问,都道是二少奶奶殁了,无论是那个家主要进去,都以只有老太太和大少奶奶的命令挡了回去,因为老太太早早的便对外宣称惊了风,申时三刻,锦翰院开始迎来一个个进不得律罚堂的聂家家主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嫂身子一向都挺好,怎的说殁就殁了?”一脸的焦急之色,聂惜雪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聂沧洛,又睨了眼坐在副位上的沈碧寒:“请嫂嫂下令,让我们过去看看二嫂吧!”

“就是就是!”别人还没出声,一边的聂惜环立马就接了话:“听说昨儿个二嫂还好好的呢!”

府里的家主各个都得了消息,今儿个前半晌儿的时候,她们聂家的大少奶奶可是在律罚堂的,所以她们都猜测这二少奶奶的死,肯定跟她拖不了干系!

“嗯!”清了清嗓子,孙姨娘上前一步,对着聂沧洛笑了笑,然后有对沈碧寒轻声询问道:“今儿听老太太屋里传出话来说大少奶奶要二少奶奶的命,不知真假呢?”

说完话,她端详了下沈碧寒的神色,见她一切如常,孙姨娘不禁眉脚抽了抽,然后便又不再说话。

心想这孙姨娘八成是想要自己给她背黑锅,沈碧寒嘴角撇了撇,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道:“关于二少奶奶的事情早在我沉湖当日夫君与老太太便说过了,全凭我做主,先别说我没想着要蕙歌的命,就算我要了又能如何?”

沈碧寒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她告诉众人,蕙歌现在即便要死也不是她的意思,也告诉众人,她本就是这个意思!

沈碧寒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嫂嫂这是什么意思?弟妹就算对你再不好,她也是豪弟弟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哪里来的你要了她的命又如何?”内里是聂沧豪的亲姐姐,聂惜超虽然对在场的聂沧洛有几分忌惮,不过想到适才蕙歌是大房的,此刻却被二房不明不白的弄死了,不禁开口斥道。

啪的一声!

猛地一拍桌子,沈碧寒对聂惜超道:“她曾经也想要我的命,我怎么就要不得她的命?我现在就是要了她的命了,你们又要对我如何?”

沈碧寒原本的意思是借着这次机会弄清楚府里这些家主们的心思,眼下才刚刚开始,聂惜超就想要出头,她怎么可能容得?

虽然知道沈碧寒现在的性情与以往大相径庭,不过见沈碧寒动怒,聂惜超身子微微一怔,然后又道:“若弟妹的命是嫂嫂要的,那就请嫂嫂一命偿一命吧!”

“哼!”嗤笑一声,沈碧寒闲适的向着椅子上一kao,道:“我的命在这里,谁有本事谁便拿去好了!”

“你……”聂惜超见沈碧寒一脸的不屑一顾,不禁怒极的看向一边的姑娘们:“就算弟妹再不好,她终究是府里的二少奶奶,我不知嫂嫂是如何下的去手的,眼下你们难道就要她白白的丢了性命?你们可知,今天是她,明天就有可能是大家中的任何一个!”

“够了!”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聂沧洛喝道:“超妹妹已然嫁出了聂府,这聂院的事情便不必过问了,二少奶奶有错在先,我与奶奶也早就说过要夫人处置,现下就算她处置了,你又何来的在此危言耸听?!”

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见聂沧洛还是与沈碧寒站在一条阵线上,聂惜超愣愣的注视着聂沧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难不成想要和夫婿一起被逐出聂府么?”又是一声斥责一声,大太太与四太太一同从外面进入前厅,而适才说话的便是聂惜超的母亲——大太太!

看着站在面前的大太太和四太太,沈碧寒心想这下人都到齐了,然后命丫头为两位长辈备了坐,见两人落了座,她才看着大太太道:“超妹妹情绪有些激动,夫君适才的话严重了!”

笑着摇了摇头,大太太道:“适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已然听得了,是超丫头不懂规矩,侄媳妇儿,母亲既然将蕙歌交与你处置,那合着你就算要了她的命也无妨,可这丫头居然敢让你抵命,简直太没有礼教了!”

说完话,大太太还狠狠的嗔了聂惜超一眼。

蕙歌死了,大太太居然还在笑!

看着面前的大太太,沈碧寒不禁心底泛着凉意,抿了抿嘴唇,她看向一边的众人,见大家都注视着自己,她无奈的叹道:“妹妹们且都先回吧,容我与几位太太先谈谈,赶明儿一早,大家都去老太太屋里,我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众人相视一眼,一直从进屋便未曾开口的聂惜璇道:“嫂嫂既然都这么说了,姐妹们且都回了吧!”

说完话,聂惜璇拉起一边的聂沧洛,道是有事情要与他询问,两人一起便出了前厅!

她是个聪明人,虽然沈碧寒现在的改变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知道,她的这个大嫂不会白白的落了别人的口实!

见聂惜璇走了,剩下的几位姑娘,连同一脸难色的聂惜超便也跟着要出了前厅。

“孙姨娘且留步!”在孙姨娘要离去之际,沈碧寒叫住了她。

眉头微微一皱,孙姨娘停下脚步,然后转身对着沈碧寒福了福身子:“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看了孙姨娘一眼,沈碧寒道:“孙姨娘按理说不在姑娘之列,且也留下听听吧!”

“呃……是!”面lou异色,孙姨娘规规矩矩的退到四太太身边,不再言语!

看了孙姨娘一眼,沈碧寒看着两位太太道:“若是我没猜错,两位太太也该是为了二弟妹蕙歌的事情来的吧!?”

点了点头,大太太先道:“蕙歌是我的儿媳妇儿,豪儿与她感情甚好,却不成想今日居然殁了,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已然听天由命了,我来这里便是要与侄媳妇儿说了,她当初那般对你,如今落的如此下场也怨不得人!”

沈碧寒皱眉看了大太太一眼,心中暗道:若是蕙歌看到此刻大太太的表现,一定会气疯了不可,她还真应该来看看!

大太太是她的婆婆,如今她殁了,而她的婆婆却说她有这般下场怨不得人!

沈碧寒无语半晌,分别看了大太太和孙姨娘一眼后,她终是故意皱眉道:“其实弟妹既然都殁了,我合着不该问,不过今儿大家都以为弟妹殁了是我的意思,我便不能不管了,今儿一早我听说只有大太太您与孙姨娘都去探了她,不知在这其间,她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今儿一早我去看她的时候说了过不了几日便让她出去,让她好好的养好身子,那个时候并未曾见她如何呢!”脸色微微一变,大太太看向一边的孙姨娘!

抬头与大太太对视一眼,孙姨娘忙道:“我虽然比大太太去的晚了些时候,不过那时候二少奶奶神色都尚好,且不曾有过什么异样呢!”

点了点头,跟四太太又寒暄了几句,沈碧寒便道自己累了,让望春送了客。

待几位太太走后,天色渐黑,沈碧寒心思千转的站在床前,表面上看她是在欣赏着外面的夜色,其实不然,她在将今日一天的事情连城一条线,仔细琢磨着其中的症结所在。

半晌儿之后,沈碧寒对一边候着的望春道:“你速速去老太太那里寻了老嬷嬷,然后问问她今儿老太太命我去见二少奶奶蕙歌的事情,可有什么人知晓?!”

眉头一皱,望春连忙应道:“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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