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外狼狈不堪地奔逃四天,侥幸获救生还后又被关在医院隔离观察了八天,才回到家的余文生,却并没有得到希望中的安慰,以及接风洗尘的庆祝待遇。

餐桌上,一如既往地摆放着并不丰盛的午餐。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余文生苦兮兮地撇着嘴,说道:“妈,您不觉得咱们应该做顿丰盛的午餐,再开上两瓶酒,好好庆祝一下我这次能够大难不死平安归来?”

“你喝酒吗?”柴睿华淡淡地问道。

“喝……”

“自己去拿。”

“您不喝点儿?”

柴睿华想了想,道:“我不喝酒。”

“那为什么家里还有酒?”

“给你爸留着的。”

“哦。”

余文生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起身去拿酒。他也只是说说,想要烘托一下家里经常冷冷清清的气氛——经历了此次野外的凶险经历,他格外珍惜目前拥有的平静却幸福的生活。

没曾想,只是顺口提及到家里那些放了许多年的酒,会引出一向恬静淡然的母亲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虽然话说的很平静,但余文生知道,母亲的心里很苦。

柴睿华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温和地说道:“要么,你打电话让陈德过来一起吃饭,也有个人陪着你喝点酒。”

“不用不用。”余文生嘿嘿讪笑。

“你长大了,和朋友在一起喝些酒,这没什么,妈妈不会责怪你……”

余文生挠挠头,露出讨好的笑容说道:“从我记事起,您就没责怪过我,而且在您地教育和正确引导下,我好像一直都是个很懂事很乖巧的好孩子吧?还有,陈德那头犟牛来咱们家吃饭的次数,比在他们家少不了多少,也不记得您有过不满……”

“那孩子挺好的。”

“嗯。”

餐桌旁的谈话就此终止,恢复了平静。

饭后,余文生犹豫了半天,终于没能鼓起勇气劝说母亲。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后,背上包去往学校了。

他知道,母亲其实很想念远在京都基地市的家,想念那个家里的亲人。

这是人之常情!

而且,母亲长年累月这般孤独寂寞,一个人忍受着内心的痛苦,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当做寄托和精神上的支柱,即便是拥有强大的心灵感应超能力,也熬不住啊。

所以余文生很不放心,同时也有些内疚。

……

……

余文生回来的消息,迅速在第二高中校园里传开,就连异能院那边也在极短的时间里得到了消息。

所有学生都议论纷纷着。

更有甚者,还跑到了高三2班去亲眼看看才能相信,这个近几天来一直都是全校新闻焦点人物的家伙,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且不说余文生大器晚成的异能觉醒是真是假,战斗力是否很强。单说他能够在基地市外西郊八号农场区爆发的大规模兽潮侵袭中,幸运地活下来,就足以造成轰动了——平心而论,全校师生包括异能院那帮因为拥有异能,整日里趾高气昂的家伙们,有几个敢独身一人去野外?又有几个敢说自己能在兽潮地侵袭中生还?

几日来,二中校园里可谓是流言四起,各种有关余文生战斗力的版本争相上演。

有的说,余文生是走了狗屎运;

也有说余文生异能觉醒后,基因变异进化出了最高级别的超能力,其战斗力瞬间飙升到了八段以上;

还有人说,余文生确实是修炼成了传说中的道术,可以顷刻间翻江倒海只手遮天……

结果,那个说余文生会道术的家伙,被一堆口水淹没。

而就在昨天上午,三名警察到学校调查询问了有关余文生异能觉醒的事情后,各种版本的流言再次升级。

“余文生的超能力绝对很强,已经引起安全部门的关注了。”

“据说他这次在外面亲手格杀了几头已经进化到六级的强大怪兽,乖乖,他的战斗力现在到底是多少?”

“他还在危急关头救了好几个人呢……”

“事实上,警察来询问余文生的异能觉醒,是为了配合军方,提前筛选每年应届高中毕业的学生中战斗力和异能极强的尖子生,到时候接受军方考核通过的话,直接招募进入军校……”

……

余文生十分享受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从小到大,他从未有如此受人关注过。尤其让他激动的是,现在绝大多数同学遇到他都会主动且礼貌地打招呼,甚至讨好般地和他闲聊几句,貌似关切地问候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然后再充满尊敬、羡慕和好奇地询问几句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有多凶险。

上课时,就连老师看到他,都会抱以和蔼关切的微笑。

余文生美得鼻涕都快冒泡了。

不过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同桌徐莹芝从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就露出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好像多愧疚似的。而且,徐莹芝似乎还哭了,掩着小嘴跑了出去。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后,她才红着眼睛回到了教室里。

余文生猜测,徐莹芝之所以躲躲闪闪不愿意和他说话,甚至不敢面对他,恐怕是因为内疚和自责吧?

因为八号农场站有黑市可以购买到能量核的消息,是徐莹芝告知的。而后来余文生能够花钱搭乘军警车队离开基地市,并成功进入八号农场站,也是徐莹芝出主意并且从中帮忙牵线搭桥……然而本来是一片好心的她,无论如何没想到,余文生去了八号农场站后,就遭遇了罕见的受潮侵袭,历经艰险,九死一生才侥幸获救生还。

想到这里,余文生不禁哭笑不得——这件事,贫道怎么会怪徐莹芝呢?再说了,虽然贫道此次差点儿挂在外面,但正可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收获着实颇丰啊。

正想着是否有必要主动开导下徐莹芝呢,就见徐莹芝用手悄悄推过来一张纸条。

果然,上面写着:“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余文生微微一笑,提笔写道:“我还得感谢你呢,真的……这件事你也是好心帮我。”

徐莹芝轻咬着肉嘟嘟的嘴唇,泪水扑簌簌地掉落。

余文生大囧——不是吧?多大点儿事啊,至于这么感动么?贫道的心胸一向是宽宏大量,难道你以前就没感觉到么?唉,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这要让老师和同学们看见,还不得怀疑,是贫道异能觉醒后,就忘了以前,在感情上伤害了你么?

问题是咱俩没谈过……

余文生一边自作多情地胡思乱想着,一边急急忙忙又写了句话劝慰:“别哭,这件事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怪你啊。”

徐莹芝强忍着抽泣,使劲点了点头。

余文生察觉到老师和一些同学往这边看来,不禁越发尴尬,赶紧坐直了身子,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模样。

还好,目前老师和同学们都对他格外尊重,不但没有取笑和指责他,反而对他露出了善意的,似乎还带着点儿“我们懂的”微笑神色,把视线从他和徐莹芝的身上移开了。

余文生真想把他们的眼睛都给抠出来——什么意思啊?怎么眼神都那么**-贱!

过了会儿,徐莹芝终于停止了抽泣。

余文生心里一松,暗道晦气——真要是红颜祸水也好,可徐莹芝这妞的体积和份量,能流得动么?

就在这时,徐莹芝又开始写纸条。

余文生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妞儿,该不会真要对贫道表白了吧?话说这些年贫道在学校受尽了欺辱嘲讽,而徐莹芝平时却对贫道不错,难道她果然对贫道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纸条很快递了过来:“我爸爸,不在了。”

余文生一愣,不禁心有戚戚,颇为同情地在纸条上写道:“节哀顺变。”

徐莹芝又哭了。

余文生手足无措,心里直喊冤枉:“你老爸死了,我固然会同情,且深有同病相怜之感慨,可你在教室里正上课的时候一个劲儿哭,算什么事啊?还偷偷给我写纸条——现在贫道可是焦点人物,同学们都在时刻关注着呢,别人会怎么想?”

似乎也感觉到了老师和同学们地注意,徐莹芝终于压制住哭泣,也不写纸条了,低着头一声不响,只是泪水还在不停地掉落。

下课后。

徐莹芝又独自一人,像个被抛弃了的失恋女孩,神情落魄身影孤单地离开了教室。

余文生发现所有同学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几个要好的朋友也走了过来。他立刻连连摆手,满脸无辜的表情,焦急解释道:“跟我没有半分钱关系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唉。”朱晓乐摇着头唉声叹气地说道:“徐莹芝的老爸,在上次兽潮侵袭八号农场站的时候,失踪了。”

憨傻的陈德粗声粗气地说道:“啥失踪啊,肯定被怪兽吃了,或者踩成肉泥了。”

一听这话,余文生当即厉声呵斥道:“闭嘴!”

陈德骇了一跳,闭上嘴巴有些委屈地看着余文生,不知道这个好朋友为什么突然间对他发火。

余文生叹口气道:“犟牛,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哦。”陈德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

全班同学也都沉默了。

当今时代,每年都会有数不清的人死在野外,其中有战士,有军警和其他出外作业的公务人员,也有因为各种原因偷偷离开基地市的普通公民,有猎人,有佣兵……

而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在罕见的受潮侵袭下死亡,必然会落下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但是在这个班级里面,甚至是整个第二高中的所有师生里面,没有人比亲身经历了兽潮侵袭的余文生,更清楚兽潮的可怕——那真正是挟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的恐怖力量,但凡所过之处,无不是摧枯拉朽。

人类,就算是当今的顶级强者,单独面对兽潮,也只能落得个饮恨的下场!

现在余文生终于明白,徐莹芝为什么看到自己,会忍不住哭个不停——那天去往八号农场站的军警车队司机中,应该就有她的父亲吧?贫道万份幸运地活着回来了,可徐莹芝的父亲,却永远回不来了,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直到上课后,徐莹芝才通红着双眼回了教室。

“对不起,我,我失态了。”徐莹芝小声地道歉。

余文生摇摇头,推过去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句直白硬朗甚至有些粗俗的话:

我的父亲,离开我已经八年了,没有一点消息。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有没有死。想想看,这些年来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中,又有多少人失去了亲人?答案是很多……

而他们敢于抑或是无奈地去面对死亡,绝不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活,更是为了让我们,让这个世界上所有幸存的人,在这个很王八蛋很残酷的年代里,好好的,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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