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洪道的新闻变化太快。《天下新闻》印出来的第一版,虽然将尉迟洪道的事儿从头至尾报道了一遍,不过由于时间差,关于尉迟洪道拜师的最新的消息却还是口口相传。《天下新闻》反而只起到全面补充的作用。加上读书人普遍看不起“庸俗”的里巷“传闻”,直接将“新闻”与“传闻”挂钩,因而没有多少人对它感兴趣。

而《天下新闻》由于报道的事实并不离奇,连“说话”人的胃口也不符合。这些人一味喜欢求新求奇,对《天下新闻》平平淡淡的报道一点不感兴趣。

因而《天下新闻》成了一个即不符合“阳春白雪”要求,也不能让“下里巴人”提起兴致的东西。在古代报纸面临这种局面,实在是大出杨悦的意料。

印了一千份,一文钱一份,结果连二百份都未卖出。一文钱一份其实都收不回成本,杨悦最初也没指前它会赚钱,却也没想到结局会如此惨。

看着文刊编辑部的众人,一个个蔫里耷拉,杨悦只得强打精神,给大家打气。

“新事物,要人们接受一定会有一个过程。能卖出二百份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大家不要气馁。”

因为文刊编辑部一开始,杨悦便存了召长期“记者”的想法,因而在杨悦的一再坚持下,文刊编辑部的众人是拿“津贴”的。

用杨悦的说法是,一是为了鼓励“新闻人”的发展;二是“诗”可以使文人出名,而新闻人却是在宣传别人或别人的事,因而既然得不可名,就应该得到一定实惠。三是“记者”们出去“采访”,相当于外出办事儿,应该得到一定的“津贴”。

也因此,文刊编辑部的众编辑大多是贫寒子弟。

“其实如果真象我开始写的那样,没准咱们《天下新闻》能大火起来……”苏味道期期艾艾地说道。

杨悦知道苏味道说的是事实,略一沉吟还是摇了摇头:“不,《天下新闻》必须要保持自己的风格和原则。‘不夸大不贬低、不偏不移、公正中肯、追求真实,寻求真理’,是我们的信条,我们一定要坚守。”杨悦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条幅,条幅里写的正是这几个字。

“可是,我们仅仅才能卖出这么一点点,实在是……”

“不急。关键是我们要坚守。如果我们真的为了《天下新闻》大卖,而不顾事实,追新追奇。我们将永远坠入到‘下里巴人’,低俗志怪中去,而我们要做的不是这个。我们即不追求‘高雅’,也不要堕落成低俗小报……”

“对!”门外有人拍着大手大笑着进来。

“洪道?”杨悦惊喜地叫道。

果然门被推开,尉迟洪道一颗大头探了进来,咧着大嘴在笑。与平日没什么两样,只除头变成了一颗大光头。

“你这个和尚不在庙里撞钟,怎么刚刚过了一天便跑出来愉懒?”杨悦见尉迟洪道来,立时心情大好,将刚才的郁闷抛到了脑后。

尉迟洪道摸着自己的大头,大笑道:“我师父说,反正我也念不下经去,让我什么时候想念再去,莫在那儿反吵了别人清静?”

“吵了别人清静?”杨悦笑道,“难道你在边上打雷了?”

“你怎么知道?”尉迟洪道吃惊地笑道,“我在边上睡着了,大家真以为是打雷…..”

“哈哈哈……”

文刊编辑部里一阵大笑。将刚才的郁闷一下一扫而光。

“你来得正好,你说说咱们《天下新闻》好在哪?”杨悦见来了帮手,精神一震。

“那还用说,咱《天下新闻》是一个正直的人。大哥说过要将《天下新闻》打造成一个‘言论法官’,要成为公正的代言人。”尉迟洪道说道,“就拿我这件事儿来说,看了《天下新闻》,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而不是街头巷里传闻那样,感到自己是个怪物一样……”

“好。洪道说得好,《天下新闻》的立场大家不用再议了。我们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做‘人’的原则。”杨悦拍了拍手,说道,“目前咱们要做的不是改变,而是找到能抓住人们眼球的‘新闻点’。”

“抓住人们的眼球?怎样才能抓住?”

“这么说吧,”杨悦一边分析一边说,“咱们《天下新闻》的目标客户群是‘士子阶层’,要在士子关心的事儿上下功夫。对了,《天下诗刊》上有不少诗写得不错,可以将诗人的情况介绍一下……”

“好。还有今春礼部的大考就要到了。目前各地的生徒、乡贡差不多该来齐了……”

“嗯,今年闰二月,否则早就开始了。再加上这场大雪,路上不好走,耽搁了些时日,礼部将大考的日期推迟到下个月中旬。这样一来,咱们还有时间出两期‘新闻’,可以在这件事儿上多写点内容。”

“对,可以将各地考生的情况介绍一下……”

……

众人思路一打开,立刻提出许多建议来。

杨悦见抛砖引玉成功,心中大慰,便拉着尉迟洪道出去,具体事情由苏味道等人去商讨。

“听说你法号叫了个什么‘窥基’?什么意思?”杨悦边走边笑问道。

“我也不知道,师父给起的。”

“呵呵呵。”杨悦不过是随口问问,也没功夫想要细想这个,反正“玄奘”这个法号也十分令人费解,“今天天气好,我正说要到寺里去找你,没想到你却来了,咱们去野外逛逛。”

“好,”尉迟洪道问道,“六殿下呢?怎么没看到他?”

“是啊。”杨悦也奇道,“这两天我也没看到他。”

两人往后院书房去找李愔,婢女也不知道李愔去了哪里。二人便要去约了杨豫之,一起去乐游原。

正往外走,却见一个小婢匆匆地追来,怯生生地向杨悦问道:“公子可有空闲?”

杨悦认出是上次请自己去见蜀王妃的婢女,站了下来,略一沉吟,笑道,“怎么?”

“我家王妃想请公子去说会儿话…..”婢女看了看尉迟洪道。

杨悦不自主地摸了摸脖子,会意婢女的意思,笑着向尉迟洪道说道:“看来蜀王妃找我有点事儿,洪道先去找豫之,一会儿咱们到朱雀街汇合。”

尉迟洪道粗豪少年一个,却也没想出杨悦见蜀王内眷会有什么不妥,说声好,便与杨悦分手,自去找杨豫之。

……

————

“姊姊。”独孤美儿见到杨悦来,象猫一样蜷坐在杨悦身边,轻轻地唤道。

“这就是李愔的卧房?”杨悦暗暗地想。四下里打量,与李愔的书房相比,只有更加奢华。到处都饰以金边,特别是粉红色的罗帐镶嵌着各种金星,如梦如幻……

杨悦不自觉感到有些异样。大概是看到这个轻如烟一样的女孩儿,杨悦不自觉会产生一种幻觉。

“你与蜀王怎样?有没有进展?”杨悦见独孤美儿不说话,干脆直接问道。

独孤美儿羞涩地摇了摇头。

杨悦诧异地看了看她,一张绝美的脸,绝美的身材,一个绝美的美人,李愔犯了那根神经竟然会视而不见?

“怎么会?”杨悦诧道,“难道他不回来睡觉?看到你这样的美人,他会不动心?”

独孤美儿闪过一道幽怨的眼神,低头说道:“自从我搬回来,殿下从来没回过寝室。”

“有病吧他。”杨悦几乎脱口而出,“看来他还真是有病!”杨悦不由心中暗笑。

“这么说,他一直没看到你?”

“见到是能见到,不过他却从不理我。”

“不理你?”杨悦更加觉得李愔“病得不轻”,“那他每晚都在作什么?在哪睡觉?”

“有时候不回来,有时候在书房…..”

杨悦不由脸上一红,想起自己曾在李愔的书房……

“不回来?他会去哪?”杨悦诧道。

“不知道,”独孤美儿似是欲言又止,沉吟一下说道,“也许是在教坊吃酒吃得多了,便宿在哪儿……”

“教坊?”杨悦一怔,看了独孤美儿一眼,杨悦怎么也想不通,李愔常到教坊,不至于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是为什么对自己家里这朵娇花却视而不见?

“难道真的是家花不如野花香?”想到此,杨悦不由嘿嘿大笑。

“你不能干等着他,自己也要采取主动。”杨悦边想边说,家花与野花最大不同之处,大约是野花要放浪些。杨悦亲自领教过花魁娘子们的手段,看来独孤美儿的问题出在太羞涩。试想一个如此羞涩的小女孩儿,谁好意思下手?

“主动?”独孤美儿抬起头,诧异地望着杨悦,神眼里尽是天真与迷茫。

“嗯,就是——”杨悦搔了搔头,笑道,“就是你要主动去勾引他,诱惑他……”感觉自己是在教坏无知少女。

独孤美儿的脸一下子红了,娇艳异常,静静地问道:“怎么勾引?”

“怎么勾引?”杨悦更是大搔其头,李愔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也说不准。

“咳咳,比如,你主动去抱他,吻他,或者让他看到你洗澡、穿性感内衣,缠着他……”杨悦胡乱地说道,脸上也不由阵阵发烧。

“真的会管用么?”独孤美儿张着天真的大眼睛,望着杨悦。

“应该会吧。”

……

杨悦从蜀王府后院出来,不由嘿嘿大笑。心想没准今晚这个如烟的小女孩儿便要示展御夫之术。想到李愔被自己捉弄,一定十分好玩,更是大笑。

佛有十个通号,“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天人师、佛\世尊、调御丈夫”。“调御丈夫”是其中一个。杨悦常往寺庙里游走,对此却也十分了解。弘福寺里的一个大殿上便悬着一个黑色大匾,上书“调御丈夫”四个墨绿色的大字。

杨悦曾问“唐僧”,此为何解。玄奘法师言道:调即**绪,御是御烦恼,世人的喜怒哀乐不能调伏,佛给以示现,将烦恼、情绪化为智慧,因而佛有“调御丈夫”之称。

此时,杨悦反而觉得自己更象是佛,是在帮着蜀王妃“调御丈夫”。心中更是大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