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的月很亮很圆,但月光的清冷在没有一点污染的清透空气中,显得更加清冷。尽管“阳春二月”,但早晚的温度还是相差很远。

衣带飘飞,在夜风里轻纱慢舞,一道漂浮的黑影在清冷的月辉下,轻轻的几个起伏,飘落到一片梅林……

梅林深处有一片箫声,似是在为这朵轻舞飞扬的花朵伴舞……

只是,夜幕中的梅林,看上去有点冷。

“你想做什么?”

飘落的黑色身影冷冷地对身边的青色身影说道。

“我只想要回我的女儿。”箫声停下,青影缓缓地说道。

“休想!”黑影的语气里有点气急败坏。

“青青,对不起。”青影想去拉黑影的手,却被黑影狠狠地咬了一口。青影浑不在意,任由她哭闹地捶打着自己的前胸。伸手将黑影揽到怀里。

“你!混蛋!”黑影气哭道。

“我不能把女儿交给你,我不放心。”

“你——,女儿是我的,当年你已经不要她了……”黑影恶狠狠地说道,“你休想把她抢走。”

青影脸上划过一道痛苦:“我会补偿给她……”

“补偿?你补偿得了?”黑影语气中的怨怒,令人听而生畏,“你要补偿她,可谁来补偿我?”

青影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青青,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只是求你,不要让女儿跟你一样……”

“走?去哪里?”黑影充满了讽刺地说道,“二十年前,我要你跟我走,你却选择了……现在你却又来选择跟我在一起?”

“过去的不要提了。”

“不要提?为什么不提?二十年前,失去女儿,失去你,你可曾想过我要怎样才能活下来?”

“二十年前,我已经被你杀死了……”黑影大哭,声音异常地凄厉。

“都过去了,青青。都过去了,为了女儿,我求你放下吧。”

青影将黑影紧紧地抱在怀中,黑影左右挣扎着,却挣不开青影。渐渐地,黑影劲力全失,不再反抗。

“铁哥……”一声呼唤,象是从心底里唤出,深沉地一直划到另一个人的心底,深情无限,柔情无限。黑影抬起纤纤素手,抚摸着青影英武的脸,眼中尽是痴迷……

“嗯。”青影吻着黑影的秀发,紧紧地揽着她,生怕一切转瞬便会逝去一般。

“可你想过没有,女儿不见得愿意认你。”黑影依偎在青影怀里,轻轻地说道。

“怎么会,你没见到,父亲认了她,她有多高兴。”

“你别忘了,如果她真的喜欢蜀王,她怎会愿意认祖归宗……”

青影一怔,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同姓不能为婚,这是祖宗的规矩,大唐法令明令禁止……”

青影沉默了。半天才长叹一声道:“好吧,先让她跟你姓。只是如果她……唉,这孩子看来真是喜欢蜀王……”

黑影反而有点诧异起来:“你怎会如此肯定?”

“你还记的当年给我画过一幅画吧。”

“当然记的,第一次见到你便是在这片梅林,这座石桥,这片湖水,你站在桥上静静地吹箫……”

“她也照着画了一幅。”

“哦?”

“只是画中的人物,却画成了蜀王……”

黑影显然没有想到问题如此严重,愣了片刻,才说道:“我平日问她,她一向说没有喜欢任何人,怎会是蜀王……”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不能,绝对不能。如果她喜欢蜀王,还不如让她认祖归宗……”黑影吃惊从青影怀里抬起头来,坚决地说道。

“这又是何苦……”青影拉着黑影的手安慰道。

“绝不!”黑影抬起倔强的脸,不再看青影,转过身,轻轻一纵,飞掠出梅林。

月光清晰的照在她美丽的脸上,看到她的眼中不知为何过闪过一道戏谑的笑,似乎刚才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表演……

*****

如果,杨悦听到夜幕下梅林里的谈话,大概会纵声大笑。

一幅画代表得了什么?什么也代表不了……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喜欢蜀王,而且恰好相反,一直在避开他。包括她现在脖子上挂着的金开元,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挂着只是挂着而矣,并不能说明她真的喜欢了他。当然也并不说明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比如眼前这个人,同样以痴迷的眼神看着她,便让她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她知道对比一下,或许会发现,她的确不讨厌李愔。因为眼前这个人令她实在是讨厌之极。

杨悦从蜀王府出来,走到崇仁坊东南里巷口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已经一连几天站在这里,等待她的经过。

看到她走过来,那人已满面堆笑地迎了上去:“你,回来了。”

杨悦皱了皱眉,终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柴公子,有事?”

见到杨悦冷眼,柴令武不紧不漫的结巴着:“我……我……”维维诺诺不知如何说起。半晌才说出:“我与令兄提的事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什么事儿?”杨悦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柴令武有点扭捏地小心说道:“就是你我……”

不等他说完,杨悦已想起柴令武曾向武元庆提亲,立时气怒而上,柳眉倒立,怒道:“姓柴的,先前看你还算是个好汉,怎么却做出这等无聊之事。你即有公主,为何要纠缠于我,实在可恶!”

柴令武讷讷地说道:“大丈夫要有所担当,既然我与你已……我柴令武岂有不负责任之理。”他的意思是我与你赤身相见的事儿,已被高阳公主等人知道,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娶你为妻,可惜他一见杨悦,不知怎么便头脑不灵活起来,说话吞吞吐吐,词不达意。

杨悦一向因为芙蓉殿之辱,又羞又怒。不愿意见到柴令武,更不想记起那天的事儿,见他居然说要为那天的事儿负责,好象她与他真发生了什么关系似的,勃然大怒:“谁要你负责!”拂袖而去。

柴令武怔怔地立在当场,直到看见杨悦步入武府,身影消失才转身离去。

转过身去的一刹那,原本一脸痴情的柴令武,却在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眼神深沉冷静,眼中同样闪过一道戏谑的笑,似是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满意……

缓缓地翻身上马。柴令武向东走了两道街,又向南行了两个路口,又向西折回去,向北走了一个路,在一个酒楼前停了下来,这里不过是距离崇仁坊只有一个路口之遥的东市南门,“醉仙楼”几个大字,用墨绿色的字溜金写在一块黑色的牌匾上。

酒楼看上去十分热闹。比西市的“胡姬楼”不相上下。胡姬楼胜在异域风情,而这儿却是地道的中原酒楼。

“客官,楼上请——”店里的伙计,眼神儿很好。柴令武走进店里,伙计只看一眼,便知道不是一般的客人,已往楼上请。

柴令武对伙计满面堆笑,视而不见,径直走上楼去。楼下的大堂里热火吵天,楼上却恰好相反,一间间雅室门口紧闭,看不到里面,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异常地安静。

柴令武显然是个熟客,直接走进了二楼最里面一间雅室。雅室的窗户恰好对着大街,帘幕低垂,透过纱窗,能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得仔仔细细。

伙计已跟了进来,送上一壶香茶。陪着笑脸,说了一声:“客官,请慢用。”便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大约一刻钟功夫,一个纤巧的身影出现在“醉仙楼”前,绿色的衫裙上,淡淡地白色雏菊,十分素静,从女子走路的轻盈步伐,不仅让人猜测这个女子一定长得十分俊俏,可惜她的头上戴着一个斗笠一样的大罗幕,低垂到下巴的位置,恰好遮住了面孔,让人看不到。

“客官,里面请——”店伙计似是不经意地溜了一眼她裙腰里挂着的一只香袋,又转口喊道,“楼上请——”

绿衫女子象是没有看到店伙计一般,直接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一间雅室。

刚要敲门,门已从里面打开:“进来吧。”

绿衫女子微微一愣,走了进去。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

柴令武微微皱了一下眉:“怎么会没有?”

“最近他很少到坊里来。”

“哦。”

“不过,听说他们最近要出‘文刊’。”绿衣女子有点不太确信地说道。

“‘文刊’?是什么?”

绿衣女子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也不明白。

“好,我知道了。”柴令武沉吟一下又说道,“可找到什么朱丝马迹?”

“没有。”

“这么长时间,怎会一点漏洞都没发现?”

“没有便是没有。”绿衣女子似是有点生气对方怀疑自己的能力,冷冷地回了一句。

柴令武察觉到她的不高兴,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放到绿衣女子面前。

“这是什么?”

“是殿下的一点心意。”

“哦。”绿衣女子纤指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对耳坠,绿色的精滢的翡翠,象一只水滴,造型十分可爱。

“多谢殿下赏赐。”

“殿下说,将来如果事情成功,你就是他的‘齐王妃’,一定不会忘记。”

“请转告诉殿下,妾定会尽力而为,绝不辜负他的企望。”绿衣女子语气中已充满欢愉。

“好。我会转告殿下。”

……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同样在这个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一人仍然是柴令武,另一个却已经不是绿衣女子。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秀士,俩人相对坐着吃茶。

“听说这几日,你每天都候在崇仁坊?”

“哦。”柴令武看上去有点闷的脸上,露出了一道微笑。

“怎么样,她感动了没有?”

“没有。”柴令武微微皱眉道,“这一招对她似乎不太管用。你还有什么妙招没有?”

“哦。女人一般都喜欢这个,你都候了四五天了,她应该有点感动才对啊。”

“我看她反而更加厌烦我了。”

“这——”那中年秀士似是也十分迷惑不解。

“看来只有尽快请母亲帮忙了……”柴令武似是自语,又似是向那中年秀士说话。

“好,希望你尽快成功……”中年秀士带着谄媚的口气向柴令武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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