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诗社”成立了,天下诗社的成立虽然没有多少人参加,但前前后后的各种传闻,立时轰动了整个长安的各大学府。

人们纷纷议论着天下诗社各种奇奇怪怪的社规。比如:

“凡参加诗社之人,不论身份,只要写一篇诗便可入社”;

“规定每人每月交一篇诗稿,好诗还会得到“润笔”之资”;

“每月至少会组织一次郊游,一起吟诗作对,实际上是诗会”;

“每月会出一本《天下诗集》,将大家写的诗刊登出来”;

“诗集还有‘灌水版’”;

……

而参加过天下诗社成立大会的士子们,对天下诗社各种场面的描绘更加津津有味。比如:

长安公子的演讲,说道:“天下诗社乃是天下人的诗社,无论贫富贵贱、男女老幼,在文学面前人人平等……不怕你有才,就怕你没才,只要有才便可尽情在这里展示…….”

蜀王原来是个如此礼贤下士之人,不仅风度翩翩,而且宽厚仁和,对大家一视同仁……相比之下,纪王与越王要差了许多。

除了这些,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蜀王府的“馒头”,那可是绝无仅有的美味,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美食……据说是一个叫尉迟洪道的少年发明的,那少年粗壮豪气,威风凛凛,偏偏却喜欢做厨子,真是令人奇怪……

“你没去,,很遗憾,没吃到‘馒头’,呵呵,活该!”

“长安公子长什么样?可是天下第一的风流潇洒人物,没见到吧,呵呵…..”

“富公子被选为诗刊主编,什么叫诗刊主编?哈,你不懂了吧,就是评比诗文好不好的主要编辑。在下不才,也是编辑之一……”

“什么是灌水版?就是将水灌进去……”

“呵,骗你呢。灌水版的意思是只要你写的诗,无论多烂都可以在这儿发表……”

“让我们一起来灌水吧!这是我们‘天下诗社’的口号!”

……

人们纷纷以自己是天下诗社的成员而自豪。而杨悦那句“让我们一起来灌水吧!”成了经典,每一个诗社成员在说完诗社的事儿后,一定会以此句话作为结束语。学着杨悦当时演讲的样子,攥紧右拳向前挥出。

关于天下诗社各种传闻满天飞舞,迅速传遍了京城,并且很快便飞出京城,传播到各地……

连两仪殿内为辽东战事被吵得焦头烂额的李世民也听说了。将蜀王叫了去仔细问话。

“天下诗社是怎么会事儿?”

“就是一个类似于‘竹林七贤’的诗社,为写诗聚在一起结成的社。”

“写诗,你们的诗社有诗人?谁最著名?”

李愔摇头道:“没有。都是年轻人!没有一个成名诗人!”

“那叫什么诗社?”李世民笑起来,“真是胡闹。当年竹林七贤,可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父皇!”李愔见李世民否定诗社,微微被激怒了,有点激动地说道,“哪个诗人不是从不成名才到成名?每个人都有少年时。没准‘天下诗社’将来会产生许多著名诗人……”

“哦?”李世民看了看自己这个儿子,情性冲动、易怒的性格很有点象自己,笑了,“嗯,说的不错,少年人轻狂一点没什么不好。自古俊杰出少年!”

见李世民不再讽刺诗社,李愔暗暗放下心来。跟着李世民笑了起来:“父皇曾说过,当年到雁门关勤王,第一次打仗没想到便一战成名,更加想不到自己原来如此会打仗,立下赫赫战功……我们‘天下诗社’,虽然没有名人,但一定会写出更多的名人,超越眼下的名人……”

“好!有这个信心就好。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气势。”看到儿子如此有信心,李世民不由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天下诗社’?你们的诗社叫天下诗社?好大的口气……”

“天下诗社之意,是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参加的诗社,无论男女老幼、贫贱富贵,无论身份……”

“无论男女老幼?你们的诗社,女人也可以参加?”

“可以。”

“那到是天下奇闻。哪家娘子参加了?”李世民哑然失笑。没想到天下诗社如此胡闹。想到有人隐晦的提醒他,天下诗社便象是当时的“文学馆”,不由摇了摇头。心道:天下诗社怎能与自己当年的“文学馆十八学士”相比。连女人都可以参加,那里是什么精英聚会,根本是开玩笑。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不知怎么又有点失落。

“这个……现在还没有。”李愔想起杨悦,不由微笑起来,天下诗社的创始人就是女人,怎么可能限止女人参加?

“你们怎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奇怪么?呵,是有点奇怪。”李愔心想,不过没有说出来。杨悦的想法与理论向来古里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说道:“做诗面前人人平等。才能面前人人平等。只要有诗才,就可以加入我们天下诗社。”

“才能面前人人平等。”李世民听着这话,更加大笑,好古怪的想法。“不过,的确有许多女子很有才。在古代就有许多,比如蔡文姬她的‘胡笳十八拍’令人拍案叫绝……”

李世民想了一下,又问道:“听说有一句‘让我们一起来灌水吧’,是你们诗社的口号?什么是灌水?”

李愔再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杨悦这句话原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却成了大家最喜欢说的话,说得多了,最后成了诗社的口号。

“灌水就是写出的诗不一定是经典的好诗,但只要你写出来,再烂我们也会在诗刊上刊登。专门开辟了一个‘灌水版’,就是为了放这些诗。目的是万一编辑们将好诗漏过,还可以从这个版面让大家得知……”

“果然是个好想法。”

李愔看李世民对诗社越来越感兴趣,又说道:“诗社的初衷其实还有一点。现在许多生徒为了选举科试,不得不投卷到名流门下,请名流吹捧。久而久之,难免其中之弊。诗社正是为了解决这一现象,生徒们不仅不会附身权贵名流,还可以因为写诗得到一份‘润笔’之资。那些穷困的士子便不愁没有一展才华的平台。而且诗人的气节也可以得以保持,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李世民重复着李愔的话,抬头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突然发现儿子竟然有这样的头脑,十分诧异。在他心里,这个儿子只会吃喝玩乐,每日不惹事儿生点非已是高抬。前几天还有御史弹劾他夜间打架……此时看到儿子微微有点倔强而英俊的脸庞,不由心中一动,这个儿子还真有点象自己。

想了一下,眼中盯着面前的辽东版图,突然转口说道:“你觉得辽东是战还是不战?”

“当然是战!”

“哦?”李世民不置可否,看着儿子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第一,盖苏文残暴虐民,如此不仁不义之徒,人人可得而诛之。其次,新罗与我朝贡约好,新罗求助,我大唐岂能坐视不管?如果弃之不管,任人欺凌,乃是不义不信;第三,高丽狡诈,我中国百万子弟命丧辽东,便是为了这些中原子弟报仇也要征伐…..还有,”李愔顿了顿,想到杨悦因听到高丽、倭国因自家儿女**而恶心到呕吐,不由微微莞尔,继续说道,“高丽之地愚昧陋俗,令人闻之而恶心,应将我大唐文明传递给全世界,让他知道什么是羞耻,什么是蒙昧!”

前面那些理由,李世民心中有同样想法,当然还有更多的理由,是李愔没有想到的。但是李愔最后这一个理由却让李世民微微吃惊,没想到儿子还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由愕然:“将我大唐文明传递给全世界?”好大的口气。什么时候这个儿子有了这种雄心壮志?李世民不由再一次认真打量李愔,满意地点了点头。

……

直到殿前内侍报,卫公李靖晋见。李世民才挥了挥手,让李愔退下。

见李愔快走出殿时,又迟疑地叫住他,说道:“卫公来是要谈辽东的事儿,你站在一旁听听吧。”

李愔听了,心中狂喜,这还是父皇第一次如此重视自己……

当下李愔恭敬的立在门前,等待卫公进来。待李靖走进殿内,李愔向李靖先行了一礼。李靖没想到李愔会在,不由诧异地看了看他。

李世民微微一笑:“蜀王来此本是有其它事儿问他,你当他不存在即可……”

李靖微微点头,知道今日所谈极为机密,李世民如此说是告诉他不必忌讳李愔,只管畅所欲言。

见李靖走进两仪殿,面上虽无表情,眼中却掩不住一丝喜色,李世民笑道:“为辽东事儿,正要问卫公意见。”

李靖一缕白须,呵呵笑道:“一个字。”

“打!”两人异口同声,相视大笑。

这件事儿在朝堂上已议论多次,有主张战的,有主张不战的。大唐武将向来闻战而喜,主战的是李世勣等一众兵部官员。主张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和平为主的自然是文官,包括谏议大夫禇遂良,中书令杨师道等人。房玄龄保持中立,认为打也可不打也可,皆有利弊。

文官指责武将闻战而喜,不过是想要立功邀赏,执民脂民膏于不顾。武将则指责文官只是一味保守,不知居安思危,岂不知打跨敌人便是保证自身安定,高丽暴厉,向来有占新罗、平百济,统一辽东之心,若真让它形成一个统一的大国,则对我中原将是一大威胁,决不可坐视不管,纵虎为患。

李世民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李愔,向李靖问道:“说说理由。”

李靖笑了笑,眼睛也飘了一眼李愔,说道:“打的理由只有一个,打得过。”

李世民点头大笑,说道:“当年神尧皇帝,为了平定天下而不得不与突厥称兄弟,便是一样的道理。贞观四年,卫公灭突厥,大震神尧皇帝生平之志,才解天下人之误会。”

“打得过”!好简单的理由。李愔心头砰然大跳,豁然开朗,挑起一场战争唯一的理由——“打得过”!战争无论正义与非正义,最先权衡的应是双方的力量。打得过才打,才是最冷静而明智的选择。打不过也要打,不是挑起战争的理由,而是应对战争的理由。

李愔想到刚才自己所说的原因,相对于此未免太小儿科。什么仁义道德,其实都是虚的,只能作为出战的借口。这个道理显然父皇与卫公不说自明,之所以说出来不过是在教导自己。

李愔心中凛然,刚才被父皇夸奖的志得意满一下飞到了爪哇国,态度更加恭敬起来。

李世民看了看李愔,满意地点点头,向卫公说道:“如今我大唐兵精将猛,四海皆平,唯剩辽东,我要趁着年岁还不算老,解决掉这个难题。”

李靖点头笑道:“圣上英明。”

李世民微微一笑,转口问道:“卫公以为若战,我们眼下要作的准备是什么?”

听到李世民如此问,李愔立时收回心神,忙附耳细听。

“辽东不比突厥,吐谷浑。突厥等地不过游牧之族,以骑兵善战为主。只要我大唐兵马够强,足以一战。高丽一向以我中华为师,深受中原影响,善于守城。尤其是自贞观五年,圣上派长孙师将到高丽毁‘京观’,收敛前隋战亡尸骨以来,高丽便慌慌不可终日,担心圣上征讨,一直在作战事防备。自扶余至大海间修建‘千里长城’以为防线,城坚地险。因而辽东之战必然有许多攻艰战,应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不易仓促而行。”

李世民连连点头:“吾当年平定中原,对于坚城之利深有感触。当年河东之战,与屈突通在潼关相持一月有余,神尧皇帝几欲放弃长安。”

李靖眼中露出笑意:“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服三半葱,不逢屈突通。屈氏兄弟铁嘴钢牙的确不易对付。潼关向为长安东门户城坚难攻。”

这句话乃是当年长安城流行的谚语,李世民听了哈哈大笑,想起当年屈突通决不投降,后来却又成了大唐二十四功臣之一,如回到当年的金戈铁马中,一时出神。

“卫公以为要攻辽东,如何进攻为好。”

“水陆并进。”

“当年,隋帝也曾用此法。”

“隋帝征辽失败,但也不能说这个战策不对。”

“炀帝的文才武略,都是好的,朕常自思,如若比武功兵法,朕或许能比。但如若比文才,朕决对不是对手。若论聪明识人,炀帝皆是无人能及的人物,为何会落到全民皆反的地步?”

“圣上所言不错。圣上与隋帝皆是天纵奇才,只是隋帝性格太过于持才傲物。圣上却胜于宽仁豁达。隋帝见有人诗文胜过他,也会不高兴。圣上却更喜欢交游。因而正如刘文静当年所言,圣上‘有魏武帝之武功,有汉高祖之胸襟’。隋帝自持才高、嫉妒他人,岂能与圣上相比而论。”

“卫公谬赞了。”李世民大笑,知道李靖一向不爱拍马屁,今日说这些出来,自然是由于自己引他说出,二来主要还是说给李愔来听。见李愔神态恭敬,仔细受教,心中大慰。

“隋之所失,即我之所鉴。”李世民低头沉吟片刻说道:“前隋四次征辽,虽然失败。但水陆并进的战略实为可取。只是这样一来要准备战船,只怕这场仗要放到明年再打了。”

李靖点头道:“辽东苦寒,作战时机只合在四月至十月间。今已二月,仓促之间不能备齐。要战至少也要到明年开春了。”

李愔想起杨悦说的“今年不战明年必战”,嘴角不由微露笑意。

李世民略有点诧异的看了一眼李愔,想了想又问道:“卫公以为,薛延陀会不会伺机而动。”

李靖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过此事,立时说道:“夷男父子多疑虑,圣上安排得当,无防。”

李世民点头道:“朕真后悔当年听从魏征之言,没有趁胜追击,一举将它歼灭,以至于留下今日之患。”

沉吟片刻,自语道,“派执失思力领兵驻防当无忧。”

“圣上英明。”李靖笑看李愔,说道,“准备作战,圣上却又故意示以不战。”

李世民微笑点头:“因而朝中还在议论不休。”

李愔心中暗自叹服。知道父皇与卫公李靖今日谈话,多处是特意说给自己,教导自己如何处理战事。心中感慨,的确长了不少见识。

李世民看了看李靖,突然问道:“卫公今年七十又三了吧。”

李靖怎么会不解其意,忙伏首言道:“臣虽年迈,尚且能饭。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李世民关切的看了一眼李靖的脚,叹道:“卫公足疾还是如故?”

“无防。臣向来只有闲出病来,一打仗便什么病都没有了。好男儿征战四方,当驰骋疆场。怎可老死家中,令人垂怜!”

李世民击掌大笑:“闻战而狂,果不其然。大丈夫当平定四方,岂可安逸于家中。”

李愔听了二人对话,不由血气上勇,大喝一声“好”:“父皇,儿臣请往疆场效力。”

李世民满意地拍了拍李愔的肩头,笑道:“战也要到明年再战,到时再说不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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