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见李愔突然不理自己,莫名其妙,只好跟在后面往怡香阁走。

走到绿水雅室,却见阿玉正站在门口。看到杨悦来,立时喜仔仔地说道:“公子,你可回来了。”

杨悦奇道:“你的脚好了么,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阿玉摇头道:“没什么事儿。多谢公子挂念。”

“强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会这么快便没事儿?”看到她手里拿着些果子,又说道,“莫不是绿箩娘子使唤你,我这就给绿箩娘子说去,这些天你要少走动……”说着便要推门进去。

阿玉看到忙拉住她,急道:“不是。娘子让妾休息的。是妾自己来的。”

“哦?”杨悦纳闷地看看她。

阿玉脸上一红,把手里的果子塞到她手里,说道:“公子送妾回来,阿玉还没有谢过,这些果子给公子。”

原来这丫头是记着自己的恩情。杨悦一乐,看了看收下果子,笑道:“好阿玉,多谢啦!”

阿玉听了,脸上更红了。扭身便跑,杨悦心中一动,忙喊住她。

阿玉听到她的喊声,又一腐一拐地走回来,杨悦上前扶住她,指了指院子,说道:“咱们到院子里坐会儿。”

“阿玉多大了?”

“十三岁。”

“属什么?”

“兔。”

“哈,阿玉果然象只小白兔。”学着阿玉一蹦一跳的样子,引得阿玉开心大笑。

……

杨悦东一搭西一搭的问了几句,又问道:“听说齐王妃也是教坊里出身。”

“齐王妃,她可是我们教坊里的娘子们最崇拜的人。”

“哦?她很美么?”

“阿玉没见过,不过听说很美。不只美还是顶顶聪慧的人。”

“她是哪个齐王的妃子?”

“原来公子不知道啊。她是原来的齐王妃,现在改作巢刺王了。”

是李元吉的妃子。看来是个传奇般的爱情故事。一个教坊出身的人,在古代能当上王妃不是传奇还是什么?难怪教坊的众娘子以她为偶像。

“看来齐王非常欢喜她啰?”

“听人说,不只齐王喜欢,圣上也……”阿玉突然打住,看了一眼杨悦,说道,“阿玉胡说八道,公子莫怪。”

李世民也喜欢齐王妃?杨悦诧异的看了看阿玉。见她似是打了一个哆嗦,显是有点害怕。便不再问她,笑着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不会给别人说的。”

阿玉点点头,忙向杨悦道了个万福,一腐一拐地走了。

“齐王妃!蜀王妃。哈,看来春水娘子有点痴心妄想啊,蜀王应该早就有王妃了,否则怎么会有专门的府邸。”杨悦伸个懒腰,默默地想。看看夜色,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应该回去了,母亲一定等急了吧。

见杨悦回来,尉迟洪道嚷嚷道:“你去了哪儿,怎么这半天才来。”

李道宗也笑道:“没你这‘小白脸’,说话也没有趣。”

裴行俭也笑着向她点头。

杨悦看了一眼李愔,李愔只顾自己斟酒喝,似是没看到她一般。便说道:“今日不早了,我要告辞了。你们走不走?”

尉迟洪道响应道:“走吧。”

见其他人没有散的意思。杨悦拱拱手,向裴行俭说了句:“明天千万别忘记叫我一起去。”

裴行俭点头笑道:“一定一定。”

杨悦与尉迟洪道一起辞了众人先走。李愔却始终没再抬头看她。

*

“你喜欢她?”

怡香楼绿水雅间里只剩下李道宗与李愔两个人。裴行俭不知何时也已经走了,室中的众娘子都已退下。

李愔没有回答,反问了句:“叔父看出她是女人?”

“据我所知,你对男人还不敢兴趣。”李道宗看他一眼,诙谐地说道。

“有那么明显?”

“全写在脸上了。”

一阵沉默。

“说吧,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有条线看来有点靠不住。”

“就为这?”

“不全是。”

“因为她拒绝了你?”

“不是,她不知道才更让人郁闷。”

“嘿嘿。”李道宗干笑一声,“对女人不必太认真,否则准坏大事儿。当年齐王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不一样。”

“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李道宗说出一句千古经典的句子,“也难怪,圣上在你这个年龄,至少已有了四五个女人,你只有一个王妃,还不是自己喜欢的。”

……

“你正在成立诗社?”

“嗯。确切地说不是我,是她。”

“是个好注意。有点象圣上当年的‘文学馆’。当年文学馆十八学士可是圣上的文胆智囊。”

“这么说叔父也赞成?”

“不过,只怕是有点太招摇了。”

“总不能因为招摇便什么都不做吧。更何况只是结社写诗,不至于太招人耳目。当年‘竹林七贤’不也只是个文学团体么。而且没我参与,她也会成立诗社。”

“这丫头的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是,她的想法总是有点奇特。不知道她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李愔笑了起来。

“她对打仗到是有不少兴趣。”

“嗯,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有点不象女人……”

“她只是顽皮而矣。”

李道宗看了一眼李愔,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吴王那边怎么说?”

“让我看着办,上次被父皇训斥后,吴王有点心灰意冷……”

李道宗摇摇头:“圣上英明,只是选储这件事儿如此糊涂,事事儿只听长孙摆布。”

……

****

第二日,裴行俭果然很讲信用,一早来约杨悦去卫公府拜见李靖。

李靖、红拂、虬髯客号称“三侠义”,在唐代便有“风尘三侠”的故事,其中红拂夜奔传为佳话。墨武在《江山美色》中标新立异,将红拂写成一个“鸡婆”,十分有趣。杨悦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能够亲自见识一番传说中的牛人,心中按捺不住激动。

李靖并未住在长安,而是将卫公府安在故乡池阳,离长安不远的白鹿原,地处关中平原中心,被称为“白菜心”,渠池交汇,环境优美。

裴行俭与杨悦起个大早,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到达卫公府。守门人见到裴行俭只点头微笑,也不去通报,径直将二人放入府中。

卫公府很大,跑马场更大,一个巨大的跑马场几乎占了一半。而且这个跑马场并非空空荡荡四尘飞扬的那种,草色青青,还有假山丘起伏,真如在草原一般。

杨悦叹道:“将军府中果然与众不同,便是跑马场也不一般。”

裴行俭指着远处西南角上的马厩说道:“师公爱马,喜欢收集天下骏马。”

听说过集邮集门票的,还没听说过集马的,杨悦笑道:“这么说卫公是要给马儿建一个草原,给它们一个美丽的家园。”

裴行俭点头道:“大概正是这个意思。师公有五匹骏马,分别叫做:追风、赤电、浮云、绝影、白玉。都是能日行千里以上的良驹。”说到这些裴行俭眼中闪出火热,显然是十分的羡慕。

杨悦听了悠然神往,心中感叹道:“速度便是时间,时间便是距离,古代没有汽车、火车、飞机,马是最好的交通工具,良马便是极速交通工具,能将距离缩短,因此古人爱马,如现代人爱车一般,是一种天性。”当下笑道:“追风、赤电、浮云、绝影、白玉,只听这名字已知神骏。待会儿定要见识一番。”

裴行俭在一旁笑道:“这个却要看师公的心情了。”

杨悦奇道:“难道李大将军会如此吝啬,看一看都不舍的?”

裴行俭露出无奈之色,说道:“自从师婆去逝后,师公脾气越来越古怪,近来更是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杨悦听了黯然道:“什么?红拂女已经去逝?我还想瞻仰一下一代奇女子,没想到如此无缘。”

裴行俭奇道:“什么红拂女?”

杨悦见他如此问,暗想“难道李靖夫人不是红拂女张出尘?”知道自己又猛浪了,于是问道:“卫公夫人叫做什么?”

裴行俭道:“师婆姓杨,名字却不知道。”

杨悦叹息道:“这么说来红拂夜奔乃是后人杜撰的了?”裴行俭摇摇头不知所谓。

二人步入厅堂却并未见到李靖,又到书房等处去找还是没有。问及婢女家丁,都不知去向,只知卫公并未出门,但具体在哪里却不知道。于是杨悦与裴行俭便在园中四处游转找寻。

除了那个大草原一样的跑马场,卫公府最大的便是荷塘,很有江南风光的灵秀,小桥、流水、水谢、楼阁…..杨悦奇怪李靖怎么会想到将差距如此大的景致放到一起。两者之间由层层的树木分开,如一道屏风,一边是江南,一边是草原,从江南直接步入草原,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

杨悦想了想,说道:“李靖如此爱马,没准正在马厩里。”便同裴行俭往西南的马厩方向走去。

正待穿过绿墙,裴行俭突然一指远处,说道:“师公在那儿。”

杨悦顺手看去,只见远处的水谢边,站着一个道士装束的人,双眼盯着水面,口中似乎在念念在词,不知在看什么,奇道:“卫公怎么出家当了道士?”

裴行俭笑道:“师公脾气古怪,好象是跟谁赌气,一怒之下做了道士。”

杨悦更加好奇道:“赌气?跟谁赌气。”

“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跟一个和尚赌气。”

杨悦呵呵笑道:“这气赌得可真有趣。”

裴行俭也笑,想了想叮嘱道:“待会儿在师公面前千万说话小心些,师公的脾气越来越孩子气,一不顺心便会训斥人,还请公子多担待些。”

两人还未走近,李靖似是已发现二人,向二人转过头来。裴行俭远远向李靖行礼,快步走过去。杨悦也加快脚步跟上。

二人走到跟前,裴行俭正要说话,却被李靖摆手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