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心下疑惑,却听薛仁贵报拳说道:“原来是陈家的两位小娘子,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当日在大慈恩寺,二美婢请杨悦到陈家做客,薛仁贵陪杨悦一同前往,曾见过二人,。依着薛仁贵的身份,自然不应对两个小婢如此客气,只是薛仁贵行事小心,又见二人出现的十分突兀,因而放底身段温言说道。薛仁贵虽不知睦州的女皇便是“陈娘子”,但“陈娘子”对杨悦不怀好意,薛仁贵到是十分清楚。因而说话之间,早已一个箭步,护在杨悦身前,右手不自主地去握腰刀。

“多谢薛将军还惦记着奴婢。”阿当听了,却是咯咯一笑道,“将军也一向可好?”

听那口气似是薛仁贵对她们念念不忘,一直记挂着在心上,情意深厚一般,。薛仁贵不由微微脸红,见二人肆无忌弹,忙沉下面色,道:“你们怎会在此处?”

“你猜?”阿当将头一歪,眨眨眼睛,一幅憨态可掬,玩起小儿游戏。

薛仁贵苦笑不得,忽然想起这家主人姓陈,心中暗自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我知道了这儿定是你家亲戚。你们跟你家娘子一起来走亲戚?”

“这你可猜错啦。”阿当将嘴一偏,咯咯笑道,“那姓陈得又怎配给我家娘子作亲戚!我家娘子才不会来这里,她老人家如今作了皇帝,正在攻城作战,哪里有闲到这里行走。”

不及说完,众禁卫无不大惊。这才知道这两个小婢,竟然是女贼头派来的。薛仁贵心中更是惊诧莫名,万没想到往来大内的“陈娘子”竟然便是这个“女贼头”。

便是杨悦听完也吃了一惊,没不到这两个小婢会如此明目张胆说出自己来历,竟似有持无恐?

众禁卫戒备大起,只听拔刀出剑声起,立时移形换位,将杨悦团团围住。王方翼与冯文瓒,更是早在薛仁贵与两个小婢问答之时,已封住了门口,截住二人去路。

“阿玲,我说这些人经不起吓,你看如何?”阿当却不知害怕,反拍手向阿玲笑道。

“莫再胡闹。”阿玲忙斥道,“娘子让咱们来送信,不要多事。”

“送信?送什么信?”杨悦与薛仁贵不由同声奇道。

“我家娘子说后天晚上,务必请隋国公主到扬州醉春坊一会。”阿玲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上前行礼说道。

说完双手奉上书信,也不等杨悦回话,拉了阿当反身向门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口中高声叫道:“两兵交战不斩来使。”

众卫不由面面相觑,去看杨悦,杨悦也觉好笑,这才明白二人的有持无恐原来只是持了这句话,反到是自己与众位禁卫太过紧张。

苦笑一声,摆摆手让众人放她们出去。去看手中书信,杨悦不由暗自诧异。

扬州一会?是约会?还是战书?

“阿难弟子”怎会约自己到扬州一会?

杨悦心下疑惑,忙拆开火漆,正要打开来看,忽听门外一声大喝:“少主,快,快扔掉书信。”

杨悦一呆,未及多想,身边一名禁卫已劈手将她手中书信打落。但见一股白烟腾起,众人大骇。好在杨悦并未受伤,那白烟只喷到刚才那个禁卫手上一点,竟立时起了一串白色水疱。那禁卫但觉奇痒,用手去抓,不想越抓越痒,不多时整个手背上已是黄水泛滥,肿了起来。

东天王忙扯下一块衣襟,包住手指,从怀中拿了一个白脂瓶出来,在禁卫手背上倒了些粉末,那禁卫才渐渐止住,不再乱抓。

下毒?!杨悦心下大怒。只这一点点粉末便如此厉害,如若当真喷到杨悦脸上,只怕非得毁容不可。原来刚才二人扮作天真,不过是要暗下毒手。

众禁卫已是大骇,冯文瓒与王方翼距离门边最近,早已抢出门外,去追那两个小婢。

却听院中呼呼鞭响,一声娇斥传来:“臭小子,敢来多管闲事。”

原来那两个小婢还未走远,但见一个年轻汉子正与那两个小婢在院中打斗。

那年轻汉子想来正是刚才出言大喝之人,并不答话,只手中长剑刷刷连削,迫得两个小婢连连后退,。

“武权!果然是你。”杨悦见到那年轻汉子,不禁喜道。

杨悦刚到大唐之时,是武权一直在保护她。后来武权被杨夫人派出“公干”,一去竟然已有五六年不见。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到他,当真喜出望外。

薛仁贵忙指挥几个禁卫将两个小婢围住。

武权这才退出圈外,向杨悦行礼道:“少主,可好。”

“幸亏你喊得及时,到是没有伤到。”杨悦笑道。抢步上前忙将武权扶起,五六年不见,见武权已长成大人,比以前更加壮硕。只是面上木纳依旧,越发显得敦厚。见到杨悦虽然心喜,却纳纳不知说什么好,只眼中露出一丝喜意,憨厚一笑。

“哼!没能让你满脸挂花,算你走运!”两个小婢三两下已被禁卫拿住,口中却兀自叫道。

杨悦大怒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要战便堂堂正正一战,何必用这等卑劣手段,未免太过下流龌龊!”

二婢听了面色却是大变,对视一眼,急道:“你别误会,此事不关我家娘子。是我俩看不得我家娘子被人抢了心上人,伤心痛苦,才想出这个点子,毁你的容貌,也好为我家娘子出气。要杀要刮由你,却与我家娘子无干!”

什么抢了心上人?什么伤心痛苦?怎么像女子争风吃醋。众卫不由看向杨悦,心中纳闷。只除了东天王,只有薛仁贵知道两小婢的来历,猜出些端睨,其他人面上不由皆是莫名其妙。

杨悦面上不由一滞,心下却半信半疑,去看武权。

武权点了点头道:“这事儿的确与她家主子无关……”忙将原委向杨悦说了一遍。

原来两天前武权在襄州便已遇上这两个小婢,见她们言谈之中提到杨悦,便暗中跟随,。待杨悦等人到了襄州,便被这两个小婢暗中盯上,一路跟到这里。说来凑巧,这家主人原本是小儿要过满月,备好酒菜准备明日请客。被“阿玲”“阿当”挟迫之下拿了来“招待”众人。那饭菜中原本是下了**,幸亏早被武权发现端睨,已将药包偷偷换掉,所以薛仁贵与东天王虽觉饭菜有些不妥,却并没有毒。只是武权没有料到两个小婢另外还在书信中做了手脚。直到她二人送信出来,武权见她们并不离开,反绕了一圈,悄悄反身回来,趴在檐下偷窥。听那阿当问阿玲道:“娘子只是让咱们来传口信,何时写了书信,我怎不知?”阿玲嘻嘻笑道:“信是我准备的。里面自然没有书信,不过有一包好东西相送,一会儿包叫她起个满脸疱。你我且在此等着看场好戏……”

武权心知不妙,这才大叫一声。

若非武权高声示警,只怕杨悦此时已是满面红仲。众禁卫大怒,欲杀二小婢泄愤。杨悦反倒平下心来,见“阿难弟子”虽然恨自己,却也不至如此阴损,心中稍稍气平,便命人放了她二人。

众人愤愤,杨悦心中却尽是疑问。望着武权,突然问道:“母亲如今在哪里?她可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阿难弟子”造反,因情而起。杨悦一直拿不准是“阿难弟子”一人所为,还是西天圣母也有参与。说实话杨悦此次出征,心中不是没有顾虑。若江南造反一事,只是“阿难”一人所为,到也好说。但西天圣母也一同施为,只怕不太容易平息。

西天圣母乃是西域弥勒教主,事态扩大,只怕西域也会有战事,甚至西突厥也会趁乱而起。到那时杨悦纵有解弥勒狂药之术,只怕也不能兼顾。

因而杨悦最是担心此事。

“夫人正是不知这里发生什么,因而派小的来察看。”武权道。

杨悦见说知道与西天圣母无关,这才暗中松下一口气,。然而想到“阿难弟子”命人送来的“口信”,心下不免又起疑惑。

怎么也相不明白“阿难弟子”为何会约她到扬州会面。

沉吟片刻,杨悦冷不丁又向武权问道:“你可知‘阿难弟子’如今在哪儿?”

“小人不知,不过到是听那两个小婢私下里说过,待办完事后,要到扬州去与主人会合。”武权摇头道。

到扬州会合?难道“阿难弟子”当真在扬州?杨悦心中疑虑更甚。暗道:“阿难弟子”难道已攻下愗州,挥师北上?

想到此,杨悦心下不由暗抽一口冷气。偏偏此处不在驿道之上,江南东道战况如何无法得知。

杨悦不免一时心急如焚。暗想此地距离杨州有六七百里,若快马加鞭,后天晚上到是能能到达杨州。但若先到睦州一探究竟,势必要再饶行四六百里,无论如何后天也赶不到扬州去。

到底是先到睦州救援,还是到扬州“赴会”,杨悦一时有些维决不下。

与众人商讨许久,最后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东天王与王方翼带五十禁卫,到安州城会同李恪,先往睦州救援;一路由杨悦与薛仁贵带五十禁卫,往扬州探看究竟。

虽然不知“阿难弟子”到底在耍什么阴谋,然而扬州之行却是在所难免。杨州乃是东南最大的都督府,府兵最多。以江南贼众的势头,若要攻破,势必要到杨州调兵。因而不论“阿难弟子”是否真去扬州,杨悦却是必定要去扬州走上一趟。不过是提早了一两天而矣。

然而,睦州救援也是刻不容缓。万一“阿难弟子”这个“口信”,不过是为了引开杨悦,拖延时间。杨悦去了扬州,岂不中计?

因而杨悦思来想去,做此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