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季辅自然不会只为好心来提醒杨悦该与“武昭仪”搞好关系。// //

近日李治夜夜宿在咸池殿中,专宠武昭仪。众人原本以为乃是好事儿,然而,李治不但没有因此丰腴起来,反而更加消瘦。如今不只是消瘦,竟然连精神也来变得开始恍惚起来。

太医束手,众阁臣心下不免暗自惊心。有人私下以为是陛下纵欲过度,也有人暗中猜度,此事儿终久因杨悦而起。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李治不能到三原,只好请杨悦进宫才是。

高季辅旁敲侧击,无非是想让杨悦入宫一趟。

杨悦不知李治近况,自然没有猜到他的心思。送走高季辅,到是认真考虑是否该到宫中向武眉儿道贺。然而一想到只要入宫,难免会遇上李治,又觉不快。毕竟杨悦“平叛”有功,反被他猜忌,心中不免没有好气。

只是武眉儿那儿若不加以联络,只怕误会越来越深。

初冬飞雪,洒洒落落,时断时停,竟一连下了三日。到了第四日一早,大雪始才停住。却又刮起北风,卷起地上的雪花,纷纷扬扬,竟似是大雪一直在下。

天气骤然变冷,四野一片混沌,便是鸟儿也少有外出觅食。

卫公府无论“大漠”还是“江南”,此时也变作了一个模样。

距离府门西侧不远处的马厩前廊上,一对灰毛大鹰正眯着眼似在睡觉。只在“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时,才偶尔张开眼睛,望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大漠”上渐渐驰近的主人,间或一轮,眼神里或闪过一抹艳羡。清晨骑马是主人的习惯,若在平日,它们也会绕着主人在长空里盘旋。只是此时天色依旧灰朦朦的一片,便是鹰儿也失了往日的兴致。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清冷的空气里,一人一马渐渐腾腾地喷起热气。杨悦终于收紧马缰。骑着“月光”缓缓往马厩里去。

穿过廊下,见到鹰儿懒洋洋的模样,杨悦微微摇头。看一看天色,心中暗道:如此天气,便是宫人只怕也少出屋门,到是个极好的机会。莫若趁李治还未下朝之际。速去速回,不见得便会遇上李治,到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抚摸着“月光”汗津津的脖颈,杨悦一时出神,正想着要不要这就去宫中走上一趟。忽然府门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声。

“叫杨悦出来。我要见她。”是个女子尖细的声音。

声音极是熟悉,杨悦怔了一下,到是一时没能想起此人是谁。暗道:如今还有何人敢在自己门前如此吵闹,恁得到是大胆。

卫公府的门人听了叫声,也是吃了一惊。懒洋洋地打量了来人一眼,见是一个女子单骑而来,似是赶了远路,虽在雪地之中。也是人腾马汗。

那女子模样姣好。乃是极少见的美人。衣著也十分华丽,只那一身貂裘如雪,如此天气竟然无半点沾湿,定然不是一般人家。然而不知为何却未带一个随从,到是十分少见。

门人心下暗自称奇,一时摸不清对方来路。见她对自家公主无礼。心中不由暗怒:便是圣上来此,向来也极为有礼。不论你是哪个。敢在卫公府前如此张狂,当真不知死活?!

然而心中虽怒。门人嘴上却依旧微笑应对:“我家公主一向不见外人……”

“我要见她,她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那女子碰了个软钉子,口气越发蛮横。

“我家公主此时还未起身,你便是想见,也要再等个把时辰再说……”门人依旧笑面相迎,不文不火慢吞吞地道。

“胡说八道。滚开!”见门人嘴上虽笑嘻嘻,实则推三阻四,女子越发火爆起来。不耐烦地一挥手,“啪”得一声,竟是二话不说,手中马鞭一挥,直击门人面门,便要往里硬闯。

饶是卫公府的门人老成持重,此时却也止不住大怒,暗道一声:卫公府的府门若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硬闯进去,自己脸面是小,隋国公主却丢不起这个人。当下不待马鞭击中,早已伸手一抓,将鞭梢儿一把抓住。

女子一击不中,想要再击,不料鞭梢儿握在门人手中便似是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待要抽回,却哪里能够。气得不由哇哇大叫:“杨悦,你敢让下人欺侮本公主,想要造反不成!”

门人听她自称公主,到是暗自吃了一惊,忙松开手,抱拳问道:“对不住,恕小人眼拙,不知阁下是哪位公主,小人这就去给公主通报。”

门人话虽客气,却似忘记他这一撤手,那女子却是促不及防,突然失重,身体后翻,竟然从马上跌落,一屁股坐倒在地。

“杨悦,你,你敢欺负我!”

“我告诉六哥,让他……”

女子摔下马来,却也机敏,并未伤着。只是就地一滚,竟然倒在地上,“哇”得一声大哭,直如小儿一般耍起无赖。

杨悦远远听到,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已识得来人乃是高阳公主,如今应称做高阳长公主。

这些年,高阳公主虽然早已不再与她争斗,却也没什么交往。如此冷天,她怎会巴巴地一早来找自己?而且听这语气,似是要来寻自己晦气,然而不曾发彪,却又突然哭闹起来,反令杨悦有点不知所谓。

杨悦纳闷地摇了摇头,当下不及将“月光”送回马厩,打马直往府门去。见门人正在束手无措,冲他挥了挥手,示意退下。又见高阳只身一人前来找自己,更加暗暗纳罕。

那高阳公主见到杨悦却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哭得越加厉害起来,便似当真受被人欺负了一般。弄得杨悦哭笑不得,摸不清高阳公主到底要来做什么。只好从地上拉起高阳公主,带回府中好言相慰。

不想高阳公主却是抽抽咽咽,半晌不肯停住哭声。

杨悦左哄右劝,好容易将她劝住。

高阳公主停了哭泣,却是一把扯住杨悦手臂,急声叫道:“杨悦救我——”

“救你?”杨悦大是意外,没好气地笑道。“你不找他人麻烦已是好的。谁敢来惹你?”

“不行,你必须救我!”高阳公主握紧杨悦手臂,眼中闪出一抹恐惧。到是不似假装,“今日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哪有如此求人相救的道理,实在蛮横得紧。令杨悦哭笑不得。原本有心揶揄她几句,但见她神色惶急,不由诧道:“要我如何救你?”

“无论如何,你今日定要陪我一起到大内走一趟!”高阳公主急道。

“大内?”杨悦心下更奇,心思转念。却还是摸不清高阳公主之意。当下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去大内为何非要我陪?大内又没老虎,难不成会吃了你。再说,便是有吃人老虎,也定然是先吃别人,怎么也抡不到你。”

“我,我不想死。只有你才能救我。”高阳公主无心与杨悦说笑,不知是冷还是害怕。牙齿打颤。见杨悦不肯,情急之下有点结结巴巴起来。

“你不要人死便是好的,怎会有人敢要你死?”杨悦听了更觉莫名其妙。

高阳公主骄奢**逸不假,但也不过是玩玩男宠,于妇德有亏,却也算不上什么大罪。更不会是死罪。何况房遗爱生前尚不管她,如今又有何人会多事儿?怎会有人要她死?

高阳公主见杨悦全不在意。只是说笑,神情却越发紧张起来。使劲摇头道:“你,你必须陪我去一趟宫里,否则,我只怕跟巴陵一样有去无回……”

“巴陵?”杨悦吃了一惊,诧道,“巴陵怎么了?”

“巴陵死了。”高阳公主神色一暗,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巴陵如何死了?”杨悦看看高阳公主,不像在做戏,这才终于相信她一早来此耍无赖,真正目的却是前来求救,知道势态严重,忙收了玩笑,正色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高阳公主顿了顿,摇头道,“我只听说巴陵公主到大内拜会过皇后,第二天便突然死去……”说完眼中却飘出一丝古怪与恐惧。

“皇后?”杨悦越听却是越离奇,但见了高阳公主颜色,已知她所说不尽不实,定然有所保留,不由皱眉说道,“皇后为何要杀巴陵?你莫要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有人亲眼见到巴陵喝了皇后赐的酒,便开始有些不对。”高阳公主见杨悦不信,眼中复又飘出一抹哀求之色。

“赐酒?”杨悦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如今的巴陵公主应如何死法,她或许不知。但历史上的巴陵公主是怎么死的,她再清楚不过,的确是被“赐酒”自尽。然而,那是与柴令武一起被“赐酒”。如今柴令武早已死去多时,巴陵公主又怎会无端被赐酒自尽?况且王皇后纵有天大的胆子,又怎敢做出无端鸠杀公主之事?除非是李治的意思。

想到此,杨悦不由呆呆怔住。难道李治要“秋后算帐”,诛杀巴陵与高阳公主?

然而,想一想又不由摇头。以杨悦对李治的了解,又觉不能。李治向来性情柔弱,婆婆妈妈,却也正是因他一向极重感情,怎么可能会事后又赐杀巴陵公主?何况,李泰谋反之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李治突然又杀巴陵公主,岂不是要再度引起人心惶惶,便是为了朝局着想,李治也断不会如此蠢笨……

杨悦看一眼高阳公主,见她神色慌张,又不似作伪,沉吟片刻问道:“皇后有什么理由要杀巴陵?你又为何认定是皇后杀了巴陵?”

此事听上去匪夷所思,但高阳公主即如此肯定,定然还有些事情没有说出。

果然,高阳公主期期艾艾半晌,终于说道:“我,我……听说巴陵手中有一个名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