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我在盯着她看,‘张慧美’朝我笑笑,轻声对我说:“姐姐闺名谢敏学,不知妹妹这一回该如何称呼?”

我嘴角抽了抽。这女子还记得我啊……于是大大方方地回了她一句:“妹妹闺名宋飘云。这可是我的真名实姓。不知姐姐这回又扮演什么身份?”

她略显惊讶,却又眉开眼笑,低声道:“今天岂敢冒名。来的都不简单。”语毕,越过我向前走去,跟大家熟络地打招呼。

来的都不简单?我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步入那个花花世界。

看到我走过来,站在人群中的两名男子脸上表情僵了一下,复又变得很有礼貌,落落大方地跟我们打招呼,然后是大家相互自我介绍。

原来,发邀请函的是林家兄弟,从京城来的客人,也是这次宴席的主人。

林?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扫视一圈,没看到林云。莫非这小鬼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眼前这两位,哥哥林惜瑞,弟弟林惜珏,都是气宇轩然的男子,不过那林惜瑞看起来显得更成熟稳重些,而且他那张瓜子脸,以及五官,看上去怎么有点眼熟……林惜珏,浓眉大眼,嘴唇丰厚,长得很粗狂,很有男子气概。恕我言辞表达有限,说不上来。反正不是肌肉男,也不是豪放男,相反的,他的话最少,一副谦虚谨慎的样子。

这两个,真的是兄弟吗?长得一点也不象!怀疑,太怀疑了!

其他人……都是杭州当地的大户人家的小孩!什么浙江巡抚家的苏小姐,杭州严知府的千金,张员外家的公子小姐,书香子弟陈小姐,地方世族王家姐妹等等……满屋子莺莺燕燕,花红柳绿,好不热闹!我终于明白谢敏学说的‘来的都不简单’是什么意思了。果然,身份都很不简单!连官家小姐也出动了。

在我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着我。

“宋小姐真不愧是江南第一富豪的千金呢!连穿着打扮都是与众不同。全身都冒着财气!”张员外家的小姐张慧美开始发难了,意思说我全身铜臭味。

啊,啊,啊?这个才是张慧美?我的眼珠子差点蹦出来。然后转过头去看看谢敏学,她回我一个无奈的微笑,又转身与别人攀谈去了。我回过头,看到张慧美满眼妒意,不由觉得好笑。听说张家是靠着祖上发迹来过日子的,家境倒也殷实,可是,跟我这有江南首富撑腰的小姐比起来,就被比了下去!嫉妒吧!谁叫你不姓宋?

我白她一眼,放软了嗓音,娇滴滴地说道:“不知张小姐过年的时候,是否为了买一匹我宋家云想衣裳的限量发售的上好暗花丝绸,而哭着求你爹爹来找我们张总管通融呢?”看她脸色一变,我心里暗爽,继续荼毒,“想来,我这身上披的金,带的玉,指不定也有你爹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呢!是不是呀,张姐姐。”说着,我故意抬起手腕,摸摸手上带的一串黄灿灿的金镯子。

那张慧美咬咬牙,一跺脚,闪到一边生闷气去了。而张家公子——身穿绿色长衣的那个,看到自己妹妹受辱,他眯细了眼睛,似带警告地看了我一眼。

没等我暗爽一把,不知好死的又来了。

“听说宋姐姐饱读诗书,不如,姐姐也给我们作一首诗词,应应景吧?”说话的是书香世家陈家的小女儿,陈晓露,约莫十六,七岁,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这小鬼,想考我?

“是啊,刚才我们姐妹们都各自作了一首,就等姐姐你了呢!”跟屁虫,这个好象是什么世家的王小姐来着了?一下子太多人,记不清了。

我无可奈何的应声走过去,看她们先前做的诗词,斯文秀气,对仗工整,也有些颇为大气的,象男人的手笔。

不过怎么有的我很熟悉啊?貌似中间那首是用某人的诗改的……“湖光山色美,烟雨楼台朦。

粉蝶舞春风,才子会佳人。”

“独怜幽兰涧边生,空谷黄鹂丛中鸣。

春潮挟雨风亦疾,一江碧水向东流。”

“春风拂柳枝上翠,湖山映日花最红。

景色怡人人更醉,花香袭人人自芳。”

…………而刚到的谢敏学,也刚做完一首。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寄人》…………“姐姐,你看如何?就请姐姐也用‘春’这个意境来作一首,可好?”小陈妹妹闪烁着她的大眼睛,狡猾地看着我。

我沉默了。都是很不错的诗啊——怎么办?就我这水平,写写论文和叙事诗还行。不管了!剽窃古人佳作!刚想提笔写下,突然满脑黑线……我的毛笔字,见不得光的……无奈地抬起头,我幽幽叹了一口气。

“妹妹怎么停下了?莫不是想不起来怎么写了?”巡抚女儿苏胜颜语带讽刺的问道。

“怕是好妹妹记帐记多了,不记得别的字怎么写了呢!”是张慧美的讨厌声音。

于是几个女人传来低低的窃笑声。

瞧她们那得色,不摆她们一道似乎就认准了我好欺负似的。想以多欺少?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

我只好抬起手,故意把两只手腕上的沉甸甸的金手镯再次亮给她们看,刻意抖了抖,一阵沉重的撞击声,听得我那个心爽啊!

“诸位姐妹们,真是过意不去了!今天实在是太难为了,妹妹我的手,沉得动不了呢!”哼,宋老爹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金子多!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这金子多了,也能砸死人的,对不?

果然,看到她们有人开始嫉妒地咬牙、绞手帕。

“噗嗤——”不知是谁失声而笑,我回头看去,却是林云走了过来。

他好笑地看着我,道:“如果宋姑娘不介意,林某愿意代劳执笔。姑娘请讲就是。”

我的眼睛立即瞪得瓦亮瓦亮的。好小子,来了居然躲着我?

他被我盯得满脸不自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刷——几位美媚愤怒的目光射向我。

我得意的抬头挺胸,瞥了她们一眼。嘿嘿!羡慕死你们!就算再怎么不济我也有帅哥执笔代劳哦!

说她们是美媚已经很抬举她们了,长得都没有我家丫鬟蓝月漂亮,就连小绿都要比她们秀气几分。不过,那个严知府的千金还算清秀,她自始自终都不发一言。谢姑娘也很美,姓王的那个,美则美矣,就是气质差了点,矫揉造作的一副柔软的性子,似乎风一吹就倒,给她的容貌大打折扣。其他的,跟我比也不相上下。只是我今天这样一折腾,倒变得不如她们了……有人轻咳一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林云正疑惑地看着我。

我朝他抛了个媚眼,他哆嗦了一下,差点要丢下毛笔落跑。我赶紧收起玩笑的心态,清了清嗓子,缓缓念出诗仙李白的《清平调》前半阙。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林云持笔的手一顿,面露喜色,快速的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

“好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林惜瑞赞叹道。其他也有几位公子附和。

我得意洋洋,小样,叫我再露十首都行!咱什么做不好啊,背台词第一,诗词第二!

看我得意,一旁有人坐不住了,悻悻地道:“想不到宋妹妹才情如此之好呢!姐姐也来作一首好了!”我疑惑地看过去,是那个一直没吭声的严知府的女儿——严春晚。

她挥笔潇洒写下,一旁的张慧美大声念了出来:“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绯门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游园不值》狂汗!名句啊!这她也作得出!

念完,张小姐咯咯笑道:“严姐姐真是好文采呢!这形容得——还真是贴切!”

接着,我听到了身后几个姑娘的嘻笑声,回头望去,她们用鄙夷的目光斜眼看着我。

那个……莫非是在讽刺思云小姐跟那破书生私奔的事?这样的大事,宋府怎么打点的?居然让那么多人知道了!我比窦蛾还冤啊!明明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要算我头上,平白无故遭人白眼!

“弟弟!继续拿笔!”我忿忿不平的往林云肩上重重一拍。他身子一震,目光复杂地看着我,随即微微一笑,“飘云姑娘请讲,林某必当效劳。”装什么装!还姑娘咧!跟我这么见外!

他尴尬地笑笑,低低说了句:“姐姐莫见怪,回头请你去玩好玩的。”

我心领神会,摇头晃脑的说:“这首呢,是专为严姐姐而作的,姐姐可仔细听好了。”

听我这么说,众人皆竖起了耳朵,现场倒一时安静下来。

我俏皮的一笑,故意念得大大声的:“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春怨》话音刚落,果然看到严春晚脸色倏地变得苍白,她紧咬银牙,一双美目含泪地瞪着我。

那个,有没有必要反应这么激烈啊?莫非,说中她的心事了?

林云悄声对我说:“姐姐,你这话对女孩子来说太歹毒了。”

我也咬牙切齿地小小声回他一句:“是她先招惹我的!”

没等我想好补救措施,有人看不过眼,终于发话了:“宋三小姐果真是伶牙俐齿,才思敏捷。实在是让在下佩服。”

我转过脸,看到一位身穿宝石蓝色长袍的男子向我们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