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要闷死了!本来这车只有我跟海海享受的,最多捎带上一个小灯泡。秦风那只狼怎么也自己爬上来了?既然早上走着来的,现在不会走回去啊……我半侧过身子,挑起了窗帘,让风吹进来透透气。

不断往后退去的景色,就象褪色发黄的老照片一样,既熟悉又陌生。

夕阳的光芒穿过遮光的布帘,零零散散的挥洒在车厢里,形成数条细细的红色光线和斑驳的亮点。车外,由橙色逐渐变为一片火红。又慢慢变成让人窒息的血色。一如下午我在杀人现场看到的遍地粘红。

突然心里堵得难受。口中苦涩,目光开始涣散。我微皱眉头。

不会是晕车了吧……我无比怀念起扑克牌和麻将,以前坐车无聊的时候都是几个人围了一圈开桌打牌消遣,一点都不会有这种烦闷的感觉,更遑论晕车这种失态的行为了。回去以后找工匠做上几副,再教会一群牌友,也不至于那么无聊了。

算了,现在想也没用,还是决定自己动嘴解闷。我拍拍林云的肩膀,“姐姐给你唱歌,想听什么。”

他眨眨眼,兴奋地说道:“要好听的。”

我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给他,“姐姐唱歌有不好听的么?”

他眼睛闪亮亮的,满脸兴奋地说道:“江湖的!要豪情大气的!”

我又白了他一眼,“我的声音就这样了,唱不出男人味的歌。将就点吧。”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就‘少年游’吧。这个比较适合惜玥弟弟。”

清了清嗓子,开始轻唱。

“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给我一杯酒,喝尽人间仇,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痴笑轻狂,任我逍遥少年游……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给我一杯酒,点滴心中留,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

唱完一首,对面那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闭目养神,只有小鬼眼睛闪亮地盯着我,示意我继续。我扁了扁嘴,闷声道:“口渴。”

温如海张开了眼眸。可惜的是这回不等他有所动作,林云立即倒了茶水递给我。

这小子,典型的有奶便是娘!一杯茶饮尽,只好又接着唱‘红颜’。

一曲完毕,某人继续殷勤地献茶。

看着小云云贪婪的眼神,那水嫩的粉唇微启,满怀期待地问道:“姐姐,还有么。”

啊!杀伤力太大了!我的心在颤抖,连带的说话声音也颤抖起来:“有、有的。但是拜托你可不可以象他们那样闭眼养神,不用盯着我看。我、我只管一路唱着就是了。”天使同志,你太没有自觉了!你不知道你这样看着别人会引人犯罪的么?!我咽咽口水。

小鬼听话的点点头,然后挨着我坐好,闭目养神。只是,他的眼珠子怎么在眼皮底下乱转?

唉,我只好认命的开始搜肠刮肚地找歌词,象留声机一样,唱片一但开始放歌,就一直放到最后一首,直到断电。

天哪!救了这个小鬼真是亏大了!怎么觉得倒象是我亏欠了他似的,对他有求必应啊?我不就是吃了他一点嫩豆腐,偷偷拿了他的银票而已……听众虽然只有三个,但是看在他们的出色容貌上,随便哪一个挑出来都比我更象明星,我只好认栽了!权当是开免费个唱吧!

清清嗓子,继续搜索记忆库。

从‘诀别诗’、‘爱江山更爱美人’,到‘刀剑如梦’、‘江湖笑’,再来是‘千年泪’、‘倩女幽魂’……只要是歌词记得全的,不管是普通话的白话的还是英语的,我都拿出来忽悠他们。

一个小时后,一声怒吼,马车车夫吓得抖了抖,马鞭差点脱手而出。那两匹可怜的马儿也吓得腿抖了抖,差点没一个大马趴跪倒在地上。

那声怒吼的内容是这样的——“停车!我要下车尿尿!”

车轮噶然而止。车夫抹抹额头,一手汗。

两匹马儿停在原地踏蹄子,哗啦啦一声巨响,某匹马尿了。

看着面前三张怒容,我委屈地扁扁嘴,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哼道:“我,我是说我要下车尿尿,谁,谁知道这马会在这个时候崩溃了啊……”

秦风以手抚额,在心里默念:别说马儿,就连我们也要崩溃了。

林云张着嘴看我,一脸呆涩。

只有温如海反应比较正常,先一步下车,然后把我抱了下来。只是,他的脸咋这么红捏?

“想笑就笑,憋着不难受啊?”我闷闷地吼了他一句。这混蛋果然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我愤恨地咬牙,一跺脚,往路边林子里走去。都怪那死小孩!每唱完一曲他都给我恭恭敬敬地斟上一杯茶,被他那天使面孔蛊惑的,想拒绝都难!

我闪到树后,撩开裙子刚想脱裤子,却发现身后有响声,吓得我寒毛直竖,猛地一回头——温如海!怎么还没走开?莫非,他想偷看?

只见他涨红了脸,抖着手在地上撒了些药粉,然后快速地退开。

“等等!你撒了什么?”我喝住他。

“驱蚊虫的。”他别过脸,低头走开。

我不怀好意地笑笑:“要不,你先来?”

他恼怒地瞪了我一眼,闷声道:“我就在前边不远处等你,有什么情况喊一声便是。”说完,人影一闪,不见了。

我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看?

颤着手抖着腿解决完生理需要,我赶紧朝路边奔去。结果,没看到温如海这家伙。

疑惑地回头,他在身后的林子里慢慢地走了出来。只是,脸更红了。

我的脸也红了。被他传染的。

坐在马车上,我心里纠结得很。他到底有没有偷看嘛!

这下好了,被我一闹,大家都安静了。

我无聊地胡思乱想着,困意突然袭来。我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眼皮竟似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呜……我不想睡……”不满地嘀咕着,身子一歪,华丽丽地倒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我挪了挪身子,蹭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一抱,睡觉!不过,林云这小鬼有这么好的身材吗?我这么睡不会压到他的伤口吧……“弟弟……让姐姐睡一会。就一会儿……别推开我……”无意识地呓语着,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的香气,我咂咂嘴,睡了过去。不过,这个朝代的男子都喜欢用同一种香料熏衣服么?好像以前我也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林云瞪着眼前两个男子,满脸愤怒。他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风坐到他身边,朝他优雅地笑笑,“那么,林公子,现在是男人谈天的时间。可以跟我们说实话了么?”言毕,伸手解开他的哑穴。

“哼。”林云冷哼一声,道:“以听风楼的势力,想必最迟明日午时就会得到我的信息了,何苦多此一举!”

“我比较喜欢听你亲口说出来。老是动用我的属下,显得我很没有诚意也过于小气。”秦风痞痞地笑道,打开扇子摇啊摇的,没个正经样。

林云丢了个白眼给他。“我是来观看杭州举办的选秀的!”

秦风嗤笑道:“选秀也要到下个月端午节才进行,林公子如今前来,不嫌太早了么。”

“杭州美景岂是本公子一个月就能看完的!”林云说谎脸不红气不喘。“再说了,走遍杭州之后,也可上苏州扬州看看去。莫说一个月,两个月都嫌时间不够呢!”

秦风挑挑眉,没再询问。倒是对面的人出声了。

“墨哥哥没有什么话要你转达吗?”

林云看着温如海,又看看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那名女子,脸上神色复杂。

温如海脸色微赧,闷声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语毕,脸上已是浮上两抹红云。

林云别开眼,赌气似的回了一句:“墨师傅只叫你好生照看着我。原本今天雪雕要找的是你,谁知来的是这个笨女人。”

温如海哑口无言,只含糊地应了声,没再答话。

原本他只是刻意让飘云天天都泡他自制的药水澡,身上沾染些自己的气息,甚至连饮食也刻意给她加了些不寻常的配料,让她的身体自然吸收。日后若不慎走失,凭自己的那些宠物对气味的辨别,也可把人找回来。没想到,却忽略了自家联络用的雪雕也是惯闻了自己的味道的,还把飘云吸引了过去……幸好今天没遇上厉害的对手,可是,日后再有什么事要找上自己,万一自己一个没看好,飘云又莽撞地跟了去,怎么办?

温如海陷入无限烦恼中。

日暮西山,夜色慢慢降临,车轮辘辘,缓缓驶上了平坦的官道。

在他们前面离得较远的岔道上,也驶着一辆马车,往杭州城方向疾驰而去。马车之后还跟了四名骑马的侍卫一路护送着,大家脸上虽有疲色,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夫人!就快进城了,”一名女子的清脆声音由马车里传来,“夫人是先回别苑,还是先到铺子里看看?”

“入了城门先找处歇息的地方,好好犒劳大伙儿,一路上辛苦了。这些马儿也乏力了,先歇歇脚,整顿一番再回别苑吧。今晚就在别苑过了。”

“是。”丫鬟恭谨地应了声。

“驾!”车外的马夫显然已听清了自家夫人的交待,把马车驶进了平坦的官道。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皆往一个方向行驶。马蹄踏地的嘚嘚声,在这寂静的郊野显得更是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