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八月十四,宫里一片祥和喜庆的氛围,处处张灯结彩,就为了第二天的中秋节做准备,宫女宫人们都上下忙开了。

也有闲得发慌在无聊地数蚂蚁的。

比如说——我。

温如海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半卧着捧了本医书看,根本就没有我插手的余地。

“哼。临时抱佛脚。”我不满的嘀咕一声,偷偷瞥他一眼。要不是他医术不精,那天我中毒的时候他就应该发现了异常。

他抬眸极快的看了我一眼,微微笑着,并不理会,又翻了一页书,继续钻研去了。

半饷,实在是无聊,我一把扯开他手中的书本,趴在他胸口紧盯着他看。

五官——实在是无可挑剔。脸蛋象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水嫩嫩的,跟我那便宜弟弟有得比。白皙的脸上居然毫无瑕疵,连颗痣都没有。那天看到他胡子拉杂的样子,莫不是幻觉?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嗔道:“色女,这般急色模样,成何体统。也不怕别人看到了笑话。”

朝他的脖子和耳朵看了一会儿,还真的是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的标识。我盯着那双纯净清澈的蓝眸,命令道:“给我把衣服脱了。”

他脸上笑容僵住了,渐渐红了脸,又羞又恼地低声骂道:“大白天的!你在想什么!”

“就是白天才看的清楚啊!晚上黑灯瞎火的,怎么看?”我理直气壮地吼他。原本留在门口随侍的两名宫女见状,一溜烟跑了。

温如海咬着牙,气愤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留了个后背给我。然后,连耳朵跟脖子都红透了。

啊!这个难啃的骨头!明明都做过那么亲密的事了,怎么还是一副清水的样子!

一想到昨天老妈说的那一番话,她连老爹身上什么地方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我心里就十分的不服气。

“你脱不脱?!”我趴到他身上,把脑袋凑到他面前,再次凶他。“不脱以后就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脱了!”

他立即转过身,恼怒地瞪着我。

正相持不下的时候,门外有人通报:“公主,驸马,皇上宣二位前往御书房。”

温如海松了一口气,翻身下床整理衣冠,然后捧起我的脸在唇上轻轻印下一吻,低声道:“今晚我舍命陪君子。不管要多少次,飘云都不可以求饶哦。”说完,不等我反驳,拉着我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我抖了抖。那个,他是不是弄错了?我只说脱衣服而已,没说要干啥啊?!

来到御书房,皇帝老妈直接把我们丢到屏风后面,告诉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弄出声响,然后,忙她的事去了。

我跟温如海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趣得紧,我开始眉目传情,朝他挤眉弄眼,在那纤细苗条的身子上上下其手。不等晚上了,先揩油再说!

他不甘示弱地开始反击,一把扯过我抱到怀里,使劲啃着,直咬得我的嘴唇和脖子生痛。

正闹着,外间有了响动,我们立即停止了嬉闹,竖起了耳朵。

“皇上,您慢点,留心门槛。”一名妇人的声音传来,接着,殿门打开,两个人影晃进了室内。看那身形和服饰,走前面那个自然是我伟大的皇帝老妈,后面那个,好像是老妈的贴身侍女,宫里的管事嬷嬷?

我看看温如海,他朝我作了个嘴形,无声地说道:“林嬷嬷。”

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次老妈和弟弟邀我游西湖的时候呵斥我的那位妇人。哼,狗仗人势。我不满地撇撇嘴,皱了皱鼻子。

温如海把食指竖起放到我唇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一口咬住那根手指,含在嘴里吮吸着,用舌头轻轻勾住,打了个转。他憋红了脸,往外抽了一下,却被我的牙齿卡着,抽不动,只好咬咬下唇,又羞又恼地瞪着我,使劲地冲我眨眼。我不为所动,继续挑逗他的手指,直到他身体发颤。

不一会儿,身下坐着的某物,好像——硬了……我吃惊地瞪着他,松了口。

他抽出手指,闭了闭眼,双手紧紧地环住我,把脸埋到我的肩窝里,轻轻嗅着,逐渐拉长呼吸,平息那突然窜起的欲火。

我哑然。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我家温宝宝好歹也是20岁的精力充沛的身子啊……守了我10天,天天看着又吃不得,日日以嘴哺药喂粥又不能进一步的举动,憋坏了吧?可怜的娃……毫无悔意的反省了一下,伸手反抱住他,我安抚似的揉了揉那滑溜溜的秀发。感觉,好像我家的狗狗哦……“皇上,要不要奴婢唤人传些茶点。”外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嗯。”皇帝老妈轻飘飘地应了一声,继续在纸上涂涂抹抹。

不一会儿,茶点端了上来,林嬷嬷试用过之后,献给皇帝。

“林姐,”皇帝掂起一块米糕,反复看了看,突然笑了。“有些毒,银针是试不出来的。”

哗啦一声脆响,失**翻了茶具,林嬷嬷立即跪下,咚咚咚地猛叩头,诚惶诚恐地说道:“皇上!这糕点奴婢都试用过了,并无大碍!皇上明鉴啊!”

皇帝放下手中米糕,拍了拍手,也不叫那林嬷嬷起身,径自走到窗前,看着花园里的景色,淡淡地问:“玉华。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皇上,二十五年了。”林嬷嬷唏嘘着说。

“二十五年……若是你有女儿,也该嫁人生子了吧。”

林嬷嬷身子一僵,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了。“奴婢,从来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奴婢立誓终身伴随皇上左右,皇上待奴婢如亲人般,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知足了!”说完,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若我叫你去死,你也毫无怨言?”皇帝冷声问道。

林嬷嬷身体颤了一下,头深深地垂在地面,不语。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手已经紧张地握成拳,抓得很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

我回头看看温如海,他凝眸注视着外间的动静,那双蓝色的眸子居然散发出冰魄般的光华。好像,那眼珠子的颜色越来越蓝了……发现我在看他,他朝我绽出一个抚慰的笑容,拿鼻尖蹭了蹭我,又看向了外面,脸色有些凝重。

“君要奴婢死,奴婢不得不死。”静默了半饷,林嬷嬷缓缓说道:“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奴婢究竟犯了何罪,皇上一定要置奴婢于死地?”

皇帝笑了。那张年轻不再的脸映着日光,脸上绽开的笑容虚幻飘渺,有些不真切。我的心蓦地缩紧了。她在难过。而且很伤心。她的心——在淌血。

只见她细细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声音飘忽地说道:“换作是以前,你是决计不会问为何的。”

林嬷嬷猛地抬头,满脸惊愕。“皇上!”

皇帝从桌面上拿起一支蜡烛,啪的一声点燃,放置在林嬷嬷脚边,然后,她又站回窗前,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那位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的忠实仆人,满脸肃然。微风吹拂着她的衣物,竟有丝萧瑟的感觉。

“好日子过久了,对生活也就眷恋了,不再心无旁贷。心里对这虚荣的世界,总是有些执着吧。”虽然是在问话,却是肯定的陈述。

青烟袅袅升起,林嬷嬷的身形颤抖得厉害。突然,她尖叫一声,拍掉那支蜡烛,用袖子使劲地扑灭那微弱的烛火。

看着她那莫名其妙的举动,我十分不解。温如海的手有一丝颤动,环着我的腰紧了紧。

“原来,你也会害怕。”皇帝冷冷地瞥了地上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眼。

“奴婢,奴婢只是害怕那火焰烧着衣袖,毁坏了衣物,对皇上大不敬而已。”林嬷嬷收了袖子轻轻抚平,平静地说道。

“为何要毒害飘云。”

听到皇帝老妈肯定的语气,我更吃惊了。那个,毒是林嬷嬷下的?

“奴婢,不明白皇上是何意。”

“来人!把他们带进来!”皇帝满脸不耐地呼喝。话音刚落,殿门打开,几名侍卫押着几个身穿囚服的宫女和三名男子走了进来。

“奴婢(下官)叩见皇上。”众人行了叩拜礼。

“说吧,那天端给荣华公主的宵夜,是谁弄的。”

“是小的。”一名中年男子往前爬行了两步,恭恭敬敬地叩首。“小的做好宵夜,端给荣华殿的宫女小玲带走了。宵夜绝对无事!小的跟张大人都尝试过了。”

张大人是御膳房的管事,我跟思云的膳食都是他以及手下的几名得力厨子料理的。当天正好是他值夜,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并被关起来了。听到御厨这么说,他赶紧叩首:“当时我跟顺子尝试的时候,宫女小玲就在旁边看着!那些甜汤和点心若是有毒,下官跟顺子早就活不成了!皇上明鉴!”

立即有一名小宫女跪爬着上前两步,颤声哭诉。“张大人说的句句属实,奴婢不敢隐瞒!只是,奴婢接过宵夜的时候,那甜汤跟点心是放在食盒里盖好的。食盒是奴婢拎的没错,可是,当时与奴婢一同前往的还有春姐姐,奴婢始终没有打开盒盖,春姐姐可以作证!”

“第一次送上宵夜的时候,因为……因为驸马说待会再传,我们……奴婢跟小玲就把食盒放倒暖笼里搁着了。”另一名宫女,估计是叫春什么的,立即接过小玲的话。“可是那食盒一直放在暖笼里,奴婢跟翡翠一直守着,并没有打开,只让暖笼一直保温着,就怕公主随时都要传上。”说完,又看了看身旁跪着的一名宫女。

那名宫女立即磕头。“奴婢翡翠,可以为春姐姐作证!”

“一直到宵夜端上桌面,呈到公主面前,都没有人揭开盖子?”皇帝老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龙椅上,端起茶盏轻轻吹着。

“林嬷嬷曾经来过。”翡翠小小声地说。

“林嬷嬷打开食盒看了,用银针试过,还亲自舀了一小勺尝试,才让奴婢端进去的。”小玲回忆道。“因为看林嬷嬷试过毒了,奴婢,奴婢就没有再试了……”一边说着,她一边难过地垂下头。

“不试也好。省得又没了一条人命。”皇帝轻啜一口茶,放下茶盏,问:“林玉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奴婢实在不知,究竟哪里做错了。”林嬷嬷一脸平静。“既然奴婢尝试的时候无事,公主也不应该有事。”

皇帝看着她,冷笑一声:“碧泉。你说说,飘云中的是什么毒。”

我透过屏风缝隙使劲地往外看,没看到人影。温如海在我身后却是松了一口气,凑了脑袋上来,在我脸上轻轻蹭着,然后,开始逗弄我。

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外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我的心思又拉了过去。

“草民叩见皇上。”一名身形修长的儒雅男子朝皇帝老妈恭恭敬敬地鞠躬,却不下跪,唬得我一咋一咋的。口胡!这人也忒大胆了吧?不过,看在这位叔叔长得还比较帅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而且,好像,我在哪里见过他?

“赐座。”皇帝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一旁站立着的侍卫立即搬了张椅子,放在龙椅旁。碧泉叔叔施施然落座,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安或是客气地推拒一下。

啊!这个男人!

我脑子里立即闪过一个词——奸夫。

不不不,以老妈的尊荣地位,只能算是情夫。

温如海悄悄地咬着我的耳珠子,在我手心里写到:想什么?

我也捉住他的手,写了两个字:情夫。

他突然反握住我的手,愤恨地瞪着我。

我赶紧朝他摇摇头,以嘴形示意:不是我的,是皇帝的。

他的脸色更差了,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刮的样子。

我缩了缩脖子,再接再厉,不怕死地说道:他们关系很暧昧。

海海的身子颤抖得厉害,一张脸青红交加,很是愤慨。我敢说,要不是怕外面的人发现,他肯定把我给扔出去先这样那样,再如此这般的折磨一番。一想到他说过晚上要把我给怎么怎么的,我立即收起那些龌龊的想法,象安慰我家小白一样抱抱他,亲亲摸摸一番。

他的怨气平息了些许,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又专心致志地听外间那位大叔说的专业术语去了,不外乎花花草草药药毒毒什么的,听得我犯困。

老妈审讯犯人——实在是无聊。抓起来砍了不就得了。

正抓着如海的头发编小辫子跟他逗着玩儿,外间好像引起了**,几名宫女尖叫着躲闪。只听那林嬷嬷歇斯底里的叫喊:“皇上!这是你们宇文家欠我的!这是你欠我的!奴婢不甘心!瑞雪死得冤枉啊!瑞雪在地下有灵,不会放过那两个小兔崽子的!”

“给我把她的嘴封起来!押下去,严加看管!”皇帝老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诧异地看出去,外间一片混乱,几名侍卫把那林嬷嬷带下去了。宫女东倒西歪地半躺半跪在地上,吓得抖抖索索。

“把他们都带下去吧,恢复原职,这个月的薪饷照常。只是,”皇帝顿了顿,神色严厉地说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自己亲自经手的事情,就决不允许再给第二个人插手!日后若有再犯,决不轻饶!”

那几人立即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不住地叩头。“奴婢(下官)知错!谢皇上不杀之恩!”

待人都退走了,皇帝老妈才出声唤道:“你们两个,出来吧。”

我笑嘻嘻地拉着温如海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见过皇上。”咱家温宝宝礼数还是很周全的,我满眼星星地看着他。这乖孩子,连下跪行礼的姿势都是这么优雅,他爹娘真是教导有方啊!接着他又对那男子恭恭敬敬地行礼。

“爹。”

咦?我脸上笑容僵住。

那个,我没有听错吧?我眨眨眼,一副见鬼的表情瞪着他——和他爹。

他他他——大叔不是老妈排遣寂寞的情人么?怎么会是如海的老爹?两个人没有哪个地方相像啊!

“飘云,还不快见过你公公。”老妈把我往前推了些许,对着大叔笑道:“碧泉上次应该见过这孩子了吧。这孩子实在顽皮,到处惹是生非,没一刻让人省心的。那次,多亏你施救,要是让沐文大哥的两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小孩子好动是正常的。这事,还是落霞的不对。事后我也苛责了内人,让她日后不再下那些奇毒在墙头屋瓦上了,免得孩子们误打误撞的被毒倒了。”大叔笑吟吟地说着。

Oh!Mygod!我只觉得身上象是爬了无数毛毛虫一样,浑身不对劲。

大叔——就是那日救了我和宋府那两个笨哥哥的人!天哪!他居然是如海他爹?难怪,医术如此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