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殷北辰轻轻拽了一下安离的衣袖，然后走了进去。
安离只好跟上。
书房跟安离之前来得时候一样，窗帘是拉上的，书房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卓方盛站在办公卓后，背着手看着窗户外面。
听到安离两人进来的动静，卓方盛道：“坐。”
安离有点不自在，踌躇了一下，殷北辰却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
安离长叹一声，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想了想，也放宽心，等着殷北辰跟卓方盛谈判了。
殷北辰跟安离入座之后，卓方盛才缓缓赚过身来，果然如安离所料，他连看都没有看安离，目光一开始就放在了殷北辰身上，殷北辰也不畏惧，唇角挂着淡淡笑意，仰头看回去。
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凝固起来，仿佛这不是一个男人和他妻子外公的见面，而是商场上一场生意谈判，一个皱眉身世，一个从容优雅。
卓方盛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开口：“你就是殷少？”
殷北辰笑：“卓老，别来无恙。”
还是那句话，卓方盛的问题他没有回答，但答案却显然易见。
卓方盛皱眉，道：“前段时间承蒙你照顾我的外孙女，老朽十分感谢……”
他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殷北辰打断：“抱歉，容我更正一下。”
“什么？”卓方盛被人打断眉头皱得更紧。
殷北辰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安离是我的妻子，我照顾我的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需要您来道谢。”
卓方盛从来没有承认过安离跟殷北辰的婚姻，殷北辰在卓方盛面前这样说，无疑是大胆了。
看着卓方盛的脸色迅速阴沉下去，安离心中一紧，生怕他现在就发怒，直接将殷北辰赶出去。
察觉到安离的紧张，殷北辰暗中握了一下安离的手，示意她放心。
卓方盛眉头皱得死紧，神色几番变化，但最后还是将怒火忍了下来，开口时语气还算平静：“你的妻子？我是她的外公，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了？”
殷北辰握紧安离的手，笑道：“您当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结婚了么？”
当初安离被卓方盛带走，殷北辰可是坚持将婚礼办完的，只是中途新娘没有出现，大家可能觉得奇怪，却不会觉得安离跟殷北辰还没有举行婚礼。
现在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但这些卓方盛是不知道的，他特意赶在婚礼前将人带走，就是不想让他们的婚事坐实。
现在殷北辰跑到他面前来说这些？
卓方盛道：“你们的婚礼并没有完成，更何况，就算是完成了，她也不能算是你的妻子，毕竟你们在法律上……”
“您是想说在法律上我们还不算是夫妻么？”听到这句，殷北辰就笑了，他伸手，缓缓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两个红本本，轻轻放在了桌上，道：“现在呢？”
看到这两张结婚证书，卓方盛整个人都愣了。
安离也是
一愣，随机想起来，两人早就领过证书了，只是一直没有公开，这事情苏清研应该也是知道的，没想到他们合作了，苏清研却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卓方盛。
殷北辰道：“早在今年年中，我们就已经结婚了，只是没有向外界公布，您觉得您将她的名字改掉，买通她的亲生父亲，就可以抹消她的前半生，却不知道一个人既然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您这样的做法是永远不会成功的。”
卓方盛一直觉得自己这样做这为了安离好，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当着面儿的训斥，尤其对方还是个小辈，他越发觉得没有面子，然而想要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
这些天安离的表现他都看在眼中，这也是他刚才犹豫的原因，安离确实是不情愿的。
所以，这样的前提下，卓方盛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哑口无言。
“安离是我的妻子，这是永远不会给改变的事情，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带她离开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
殷北辰原本没打算跟卓方盛细细解释，这种人他最是了解，做了一辈子的家主，习惯了发号施令，从来不会询问别人的意见也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跟他讲道理都是无用的，还不如用强硬的手段硬杠。
旁边安离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出于对殷北辰盲目的信任，她什么也没说，任由殷北辰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从沙发上站起来。
卓方盛却是被殷北辰噎住了，他也跟着站起来，道：“等一下。”
殷北辰拉着安离往外走的动作这才顿住，两人回头，看向卓方盛。
卓方盛皱眉，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道：“你现在能带她走，日后能保证她的安全么？”
这问题问得突兀，殷北辰理所当然道：“当然。”
他自己的妻子不保护，谁来保护？
卓方盛却皱眉，道：“当年安昊松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他去也从头到尾骗了我的女儿。”
听到这话，安离的手陡然抓紧了，她相信殷北辰，却拿不出证据证明殷北辰会对她好一辈子，毕竟这是未来发生的事情，谁又能保证一切呢？
她不由期待，殷北辰会怎么说，他会如何反驳卓方盛？
然而殷北辰却道：“您要是这样说的话，我无法保证。”
这话一出，卓方盛眉头皱得更近。
然而，紧接着殷北辰又道：“未来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预料，一段感情只有到了终点的时候才知道它有多长，但是现在我的心是不变的，你想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改变，只有等到它变的那天才可以。”
安离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永远不要去试探一个人对你的感情有深厚，因为等你得到答案的那一天，就是你探到终点的那一天。
这样的说法虽然跟他们现在的情况有些诧异，但是同样一个道理。
安离抬头看着卓方盛，道：“就算最后跟母亲一样的结局，我也不后悔。”
一生那么长，谁不需要点勇气，去冒一些值得的风险。
然而
安离这句话却像是导火索，一下子就激怒了原本还算平静的卓方盛，只见他的脸色瞬间铁青起来，看着安离的眼神中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你跟你母亲一样，死也不悔改改！我卓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血脉至亲的劝告不听，非要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混在一起！混的连自己的名都搭进去，你自己出事不要紧，不要连累我卓家的名誉！”
这话说得奇怪，像是在说安离，又像是在说安离的母亲卓巧容，可那句话不要连累卓家也着实伤人。
安离若不是觉得卓家只剩下了卓方盛一个人太过可怜，这老人中年丧女老年丧子连个继承人都没有，她早就跟殷北辰离开了，何苦在这里跟他说这些。
他却说她丢了卓家的脸。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更何况安离已经隐忍许久，大约是因为殷北辰在身边的原因吧，她忽然不想忍下去了，直接道：“我从来就没想要过卓这个姓氏，既然你觉得丢人，那我走了，从此以后跟卓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用觉得我丢人了。”
言罢，拽着殷北辰的手掉头就走。
两人出了书房，房门被摔得震天响，然而这一声巨响过后，书房却一下子安静下来，寂静的空间内，只能听到卓方盛粗重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管教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见书房内只有卓方盛愣愣站在桌子后面，也不知想写什么，安离跟殷北辰不见踪影。
他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老爷，小姐她……”
方才还沉寂如雕像的人一下火了，积存在内心的怒火陡然爆发出来，他猛地将桌上东西统统扫到地上，在一片瓷器玻璃碎裂的声音中，怒道：“走！让她走！我卓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言罢，从桌后绕出来，甩袖离开了书房。
看着卓方盛怒火滔滔的背影，管家却是想到了一些类似的东西，这幅画面，总觉得几十年前……他好像看见过一次。
当初二小姐跟那个姓安的男人相恋，带回来给老爷看，老爷不同意，两人多次争吵，最后一次就是在这书房中，他被老爷赶了出来，远远地只能听到一个尾音，两人吵得很凶，二小姐摔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而等他赶到时，老爷就跟现在一样。
当年景象重现，管家却越发觉得悲哀。
当年的老爷还年轻，有力气与二小姐争吵。
现在的老爷……
却是真的老了啊！
然而另外一边的安离却不知道卓家发生的事情，她凭着怒气拽着殷北辰走出了卓家大宅，一路上居然没有人上前阻拦，直到走出大门之后，她才如梦方醒，不可置信地回头，道：“我们居然出来了。”
殷北辰被她迟钝的反应都笑：“难不成你还想回去？”
安离当然不想回去，可她低头想想，又觉得自己刚才的作为过分，明明还是有和谐谈判的机会的，却被她自己给毁了。
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冲动的性格。
无措之下，安离只得抬头求助地看向殷北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