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我们该走了

雪儿含着泪,轻叹着说道:“我还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他都听到了。这孩子,当真是人小鬼大。”

飞儿点头说道:“真是个不同凡响的孩子,跟然儿和小可的感觉都不同。”

“他,没告诉你父皇吧?”

“没有。”飞儿摇头说道:“这件事只有我和白少将军知道,就是白将军也都瞒着了。这一次,是少将军谎称说带我出来散心,才得以出来的。”

雪儿看着白悦,一边只是微微的笑。这位女婿,稳重内敛,虽是武将,却有着文臣的风度,将来之路,一定不可限量。莫彦,会喜欢重用他的吧。

这样碎碎地说了一些话,白悦看了看飞儿,说道:“我们该走了。”

飞儿一愣,这才含着泪望着雪儿。“因为是说出来散心的,叔父也就给了他几天的假。我们在这里等了母亲三日了,原本打算要走的,可还是等来母亲。现在,回去也是要晚了,叔父是要责罚他的。”

雪儿轻轻抱着女儿,说道:“快走吧,你们有这颗心,就足够了。”

母女两个依依不舍地分别了,临走的时候,飞儿说会再来。白悦也说,等到夏季过了,就找个机会再请多一些的假,带着飞儿过来。

远远望着女儿女婿的背影,雪儿倒是满满的欣慰。

曾经,也年少过。却从没有如此温柔的男人照顾呵护着她。莫彦、莫兮、公孙正阳、司徒琪、无欢……这些男人,在她的生命中出现,有的与她相守十数载,有的如同过客一般匆匆离去。但不论相守过的,还是只有瞬间的,都是她脑海中的回忆。

她,余生只有孤独。为了这份孤独,她选择与家人告别,选择了秋枫山一人生活下去。

她,内心最深处,还是在期待着吧。

可是她,在期待什么呢?

夏季,听到知了欢快的歌声。雪儿偶尔会坐在树下沉思,偶尔会唱唱歌,跳跳舞。只是许久不曾跳过的舞蹈,胳膊腿也变得生硬了。

终于,知了的声音慢慢衰退下去,第一场秋雨降临之后,她迎来了一位客人。

不是飞儿,也不是白悦,而是白悦手下的心腹仆人。他带来了飞儿一封信,原来她的飞儿有了身孕,反应很大,受不住旅途颠簸,不能来了。

雪儿微笑着,将信纸叠好,塞进信封中,放在了枕头下。她,要当外婆了。

三十七岁的年纪,就要当外婆了。雪儿在睡梦中也会笑着,飞儿与白悦的孩子,一定会是个乖巧的孩子。她,真得等不得要看到了……

轻轻咳嗽着,雪儿批了一件衣裳下床烧水。浑身软软的,好像是受了风寒了。望着屋外,秋风扫落叶,已经是深秋了。飞儿,该有四个月了吧。不知道害喜的情况有没有好一些,没有母亲,也没有婆婆,她会辛苦一些的。

想着,不由得苦笑。她忘记了,她的飞儿还有一个疼爱女儿的爹。莫彦,是会派去最好的宫人服侍飞儿吧。

初雪,慢慢洒落。细细的,几乎看不到身影。雪儿拖着虚弱地身子,找到了莫兮留下的厚厚的门帘子。搬了凳子,就要上去挂好,谁知,一个不稳摔了下来。

疼得缩在冰凉的地面上,碎雪扑在她的脸颊上,好冰,好凉。雪儿紧蹙着眉,缓了好长时间。在手脚冻僵之时,才有了些力气。挣扎着爬起来,爬进屋中,便一下子倒在了地炕上。

半眯着眼睛,望着门外越来越大的雪,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好难受,冷得受不了了,却不愿动弹。趴在冰凉的地炕上,真得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娘,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等着女儿呀——

飞儿,我的飞儿。还有外孙,我那还未出世的外孙。不行,我不能死!

求生的意识,雪儿咬牙撑着身子坐起来。不知道帘子是怎么挂上的,也不知道地炕是怎么烧热的,她只记得自己从**拖了一床棉被下来,将自己裹得严实,挨着热乎乎的地炕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着醒过来,浑身还在说瑟瑟发抖。雪儿找了一些肉干,扔进锅里煮了汤,刚喝了几口,就听到有人在门外喊道:“夫人,我是阿圆,是公主派我送信来的。”

飞儿又送信过来了?雪儿叫那圆进来,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掏出信纸。阿圆放下一同带来的一些食物补品,这才看到雪儿握着信封的手不住发抖,裹在棉被中脸通红通红的。

“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雪儿的脑子的确昏昏沉沉的,可她却只是对着阿圆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你辛苦了。路不好走,快回去复命吧。”

阿圆眨了眨眼,『摸』地炕不热,便给烧热了才走。雪儿将他走了,这才倒下。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了,真不知道能挨到什么时候。

闭上眼,她微笑着,仿佛飞儿对她描绘的画面就在眼前一般。她,正坐在床边,仔细绣着婴孩的衣物,是不是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窗外一片秋『色』殷红。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雪儿爬到墙角,从阿圆拿来的食物中,掏出一些出来吃。嗓子又疼又痒,咽下一口,便叫人感到揪心的难过。

雪儿看了看那一锅肉汤,已经坏了,还在水壶中还有一些凉水,喝了几口,便又趴在了地炕上。

这样,昏睡着,偶尔醒来,雪儿便强撑着身子喝水,吃东西。不知道反反复复几次,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开始,还有力气吃东西,甚至是烧热地炕,煮东西。随后,渐渐干不动活了,再然后东西也已经咽不下去了。最后,连水壶里也早就没有了水。

地炕凉得厉害,她握着水壶,爬到外面捧着雪灌进去。在回来,待化了就喝雪水。本就是病重之人,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越来越厉害,醒过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很快的,雪水也喝光了,她握着水壶再次往外爬,却还没有爬下地炕,便再也动不了了。就听得咕噜一声,水壶滚落,在不远处歪斜着停下,就如同她的身子一般。

雪儿喘息着,浑身都在哆嗦,她半睁着双眼,看着那同样不僵硬了身子的水壶,眼前倏然飞过这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这就是你想要吸引本王的手段?你成功了。雪儿,你远比你的主子还要聪明。可惜,你做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