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带然儿走吧

“都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局,莫彦,我们来赌一场吧。”

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莫彦双眉一扬,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还会赌?这些年,你都学会了些什么?”

“我说得赌,并不是骰子之类的那种东西。”

“哦,那是什么?”

雪儿眼珠子转了几个圈,便定定地看着莫彦。“而是问答。我问你问题,如果你一道题,如果你能答上来,算你赢,我放弃,然儿任你处置。可如果你答不上来,那么你就得让我带然儿走。”

莫彦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雪儿,你可知道我十二岁那年,就已经不需要跟着太子他们读书听讲,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懂得比我多,可以再教授我什么了。你想好了,当真要赌这个?”

“不错!”

莫彦『摸』了『摸』了下巴,这个女人总是会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那好吧,就让他再开开眼界,看她还能弄出什么来。

“你问吧。”

雪儿看着莫彦,不自觉地闪过一些得意。不错,你莫彦的确是个人才,想必这世界天上天下的没有你不会的。可是,我要问你的不是这世间的东西,而是我那个时代才有的产物,那就是,脑筋急转弯。

哈哈,莫彦,受死吧。

雪儿双眼一眯,口齿清楚地问道:“假如有一辆马车,博雅手持马鞭坐在车板上,他的身边坐着陈公公,我与飞儿则坐在车里面。问,这辆马车,是谁的?”

雪儿问完,贼贼地看着莫彦,而后者,却板着脸,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大冷笑话。

“回答呀。”雪儿这样催促他。

“你这个,叫什么问题?”

“难道,不算是问题?”

“马车不是主子的,难道还是奴才的不成吗?”

“你这个算是回答吗?”

莫彦抿了抿嘴,说道:“当然不是。这个问题,没有史实传说作为依据,也没有书籍记载可查。答案,你说的算。如果我说是你的马车,你会说是奴才们,而如果我说是奴才们的马车,你又会说是你的。无论我的答案是什么,都会输。”

雪儿一笑,莫彦,你可真厉害,一个问题想到如此之多。可惜,你想得再多,也想不出答案来。

“谁说答案只有我一个人说的算?莫彦,我如果道出答案来,你会心服口服的。”

“好,只要我心服口服,就算你赢。”

雪儿一笑,随即一脸得意道:“答案就是假如。因为我说过,‘假如’有一辆马车。”

莫彦先是一愣,随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透御书房的门,回『荡』在宫中别灯火照得明亮的夜空中。外面一『色』的奴才们都不由得『露』出惊讶和好奇,因为他们从没有听过皇上如此的笑,更何况是这几日,总是阴沉着的呢?

莫彦,的确没有如此笑过。是因为雪儿这个答案太有意思了,还是因为他积攒了太多的痛心,需要一笑来发泄呢?

没有人知道,就是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笑过之后,才发现眼角有了泪珠,伸手弹去,重新看向雪儿时,她却微微蹙眉。

“你赢了,为什么摆出这个表情?”莫彦问。

“你……这些日子也受了很多的苦吧?”雪儿不答反问。

莫彦一愣,垂下眼帘。龙案上,那本合着的奏折,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帝王,真得太累了。

“带然儿走吧,这本来也是我的打算。他不属于皇族,跟着你,他会过得更好。”

这样的语气,透着些许的疲惫。雪儿还清楚地记得,曾经,他死活不肯她带走一个。现在,不仅仅对她放手,也对孩子们放手了。

原来他本不打算杀死然儿,想必也不会杀死轩儿吧。只是面对儿子与侄子的背叛,他又承受了多少?

他,心里面一定很苦。可他,绝不会『露』出来跟别人看到。或许,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有一些放松。看着这样的莫彦,雪儿好心痛。

一年前,马车上的绝情,她吞下了所有的思念,是害怕他会强迫她重回皇宫,更害怕他从她的身边夺走念儿。

现在,她明白了,他已经不会再强迫她,也不会夺去她想要守护的一切。对他的恨,还剩多少?

“你让我带他走,总得有个?难道,要我就这么走到天牢去,跟守卫说带人走吗?虽然天牢我也去过,认得那里的路……”

莫彦抬起了眼,直直地看着她。那双眼眸中,多少的不舍。这份不舍,深深震撼了雪儿。当初与她面对面时,他却不曾有过的眼神。是不是被儿子伤害过了,才会变得脆弱?

雪儿紧紧抿着嘴,眼眸中闪烁着泪光。与他深情对视,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心声。

雪儿,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分别?我们的孩子,总是得不到完全的爱……

莫彦,我们注定要分别,因为我们之间,太多不能妥协的牵挂……

御书房,夜。一个男人坐在龙案边,看着对面红地毯上含着泪光的女人。他们,分分合合,却始终没有走到一起。可他们之间,却有太多的牵绊,人生之路因为这些牵绊时常交集。分别,思念,相见,再分别。一次次,仿佛一只无情的手,撕扯着同一处伤口,一遍遍,任由它血流如注。

“香儿的事,你还在恨我吗?”

雪儿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不恨你,可是我不能原谅你。”

莫彦垂下了眼帘,说道:“你离开了我多少次?可是,我们却总是能够见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雪儿沉默不语,莫彦便继续说道:“因为我们有四个孩子,又不忍心剥夺他们得到另一方的爱,所以尽管我们总是分别,却无法彻底分开。雪儿,命中注定我们这一辈子将被牢牢地绑在一起,看在这份情义上,起码,不要太绝情,起码,准我偶尔去看看你。”

莫彦很少说软话,而今,他说了软话。这一晚,他做了很多不常做的事,仿佛一把锤子,不断敲击雪儿脆弱地心门。

可惜,心门脆弱,却无法打开。因为那心门的主人,根本找不到门闩在哪里。她痛苦,她焦急,可她却不能敞开心扉。

雪儿,甚至都不敢去看莫彦,只是低眉垂目,幽幽说道:“你说得对,因为孩子,很多事不得不碰面。可这样分分合合,总是如同伤口撒盐一般,叫人痛不欲生。我们既然不能相守,又何必再无故一次次想见,彼此提醒了对方这份苦楚呢?以后,或许因为孩子们不得不再见面,可是除此之外,我们最好忘记对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