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也是你要除掉的人
莫彦望着她恐惧的双眼，却毫无一点一滴的忏悔。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数字罢了。“六十六个。”
雪儿先是愣了一下，烛火突然发出撕拉的声音，将她猛然唤醒。对呀，他以前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她却还以为，至少对于亲朋，他还不至于下手。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可你难道不想想那六十六条『性』命也是有家，有父母妻儿的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为的，是莫氏一族，是白昼江山！不要说六十六个人，就是六百个、六千个又能怎么样？！”
“那无欢呢？他是香儿孩子的父亲，是与我们一同过来的，为什么连他都要杀！”
莫彦端详了雪儿良久，一张脸已经结满了冰霜。“一个都不能放过！”
“可天下何其大，你以为杀了六十六个，就真得再也没有巫蛊师了吗？”
“能杀一个算一个，能杀一个，我们的子孙无忧的希望就多一份！”
雪儿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莫彦的眉头稍稍舒缓一些，他站起来，走到雪儿面前，将她轻轻拥在怀中。
“纵然对无欢绝情，可香儿的死，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与你一样难过，恨不得此事不过是场梦。”
雪儿的声音呜咽着传来：“梦醒之后呢？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听到她委屈虚弱的声音，莫彦心中一喜，这样的声音并不痛恨异常，想必不会引起他们之间怎样的隔阂。所以语气缓了缓，轻声说道：“雪儿，我是白昼的皇帝，是莫氏一族现在的族长。我有责任保护皇族，保护我们的孩子们。一切对白昼不利的人和事，我都要想尽办法除去。这是我的责任，无法推脱的责任。”
怀中女人的身子颤抖着，隔着彼此薄薄的衣料，感受得真切。莫彦紧紧搂着她，许久不闻她的声音，只有淅淅沥沥的哭声。
可这许久过去后，怀中的女人止住了哭声，用异常沉痛的声音问道：“一切对白昼皇族不利的人或事，你都要除掉。那么我呢？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对白昼皇族不利的那个人，你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除掉我，对吗？”
莫彦眉头皱了皱，说道：“不，你不会的。我的雪妃，只是皇族的功臣，因为你为皇帝诞下了子嗣。”
雪儿猛地推开他，脸上净是未干的泪水，可一双眼睛却再无任何的泪水，有得，只是绝望。
“是谁我不会？别忘了，我是祭品，而我要咒杀的人就是你！如今，无欢消失了，保不准那一天他会用我来报复你。现在莫兮没有了踪影，莫轩年轻体弱，你的两个儿子又小又不是皇帝的料，你一死，跟白昼皇族灭亡有什么区别？”
莫彦皱眉，浑身都散发着寒气。如果换做别的任何人，一碰触了这样的气息，定然是会惊恐虚脱，可雪儿却是丝毫不怕。用她颤抖着声音，空洞的眼眸，将莫彦的这股子寒气越撩越凶。
“所以，我就是威胁到你莫氏一族的女子，你也该像对待无欢香儿那样那个，一刀砍了我！”
莫彦，久而不散的阴沉。望着雪儿逐渐变得狰狞的模样，握紧的拳头一阵一阵地抖着，关节泛着白，可见他如何恼怒。许久，他朗声对外说道：“陈贵！”
贴身太监马上进来跪下道：“奴才在。”
“将雪妃带回住处，派重兵把守雪妃殿。没有朕的手谕，不准殿中奴才踏出一步，更不准其他人接触雪妃殿的人半分！”
贴身太监称是，站起来为难地说道：“雪妃娘娘……”
雪儿却还是看着莫彦，须臾说道：“你是怕我离开你，还是担心无欢找我报仇？”
莫彦却背过身，不去看她。雪儿抿了嘴，在贴身太监一再地催促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雪妃殿，依旧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可在这夏末之际，花儿的美好也不过将弩之末，很快，就要凋谢了。
雪儿依靠在床边，斜看着窗外一抹湛蓝的天空。都说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当真是到了秋天了。而这季节，就是香儿孩子出生的时节呀。
可是，她却死了。仿佛这以前都不是真的，那张可爱又可怜的面孔，那一声声甜美沁人的呼唤声，仿佛就在眼前，正站在满树石榴下，指着那嫣红的团簇的花，开心地说道：“姐姐，看，多漂亮呀。如果生了女儿，就叫她榴儿，希望她像姐姐一样漂亮。”
眼泪，回旋在眼眶中，最后落下。滴在身上打着的绣着石榴花的娟帕上。雪儿的目光缓缓移到一旁案几上，摆放着的婴孩的物品。
柳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蹙了眉头说道：“真是些没有眼力架的，怎么还摆在这里。”
说着，就要喊人进来拿走。雪儿唤了她，道：“那火盆来。”
不一会，烧得通红竹炭的火盆就被拿来了，雪儿擦了眼泪，走到案几边，一件一件拾起了物品，丢在火盆中。
火盆原本吐着纯『色』的信子，被丢进了小衣服，便咝得发出声音，随即冒起一股黑烟。
不知是被这黑烟呛得，还是因为看见衣物焚烧而睹物思人，雪儿的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滴落在火盆中，浇在竹炭，却发出了白『色』的烟。
香儿，姐姐看不到你的孩子了，你带着他在那个世界也不至于寂寞。这些，本就是姐姐给你准备的，都是上好的，你收了，给孩子用吧。
一件一件丢进去，黑烟徐徐升起，到处都是。雪儿呛在这黑烟中，却浑然不知。她只是呆看着火盆，沉浸在自己悲恸的心思中。
莫彦，你的哥哥，他不是有意要杀你的。你聪明善良，不要怪她。
想着，突然捂了脸颊。对阴间的香儿劝着，心里面却痛恨着莫彦。现在的他，变了好多。口口声声白昼皇族，他的感情他的心，彻底被掩埋了吗？
以往的嗜血南王，尚有一丝柔情，尚有是非辨别，如今，竟然大动杀机，就是熟识的故人也不放过。
雪儿好伤心，好痛心！
殿外守卫森严，连孩子们也不准她见。此时伤心过了头，又被炭火呛了，一阵阵的恶心。别过头，干呕着。
柳姑等人本来一直在劝，见到她这个样子都吓得丢了魂，柳姑赶紧命人去请太医，雪儿连忙阻止，这才慢慢挪到榻边，躺了上去。
柳姑摇头，命人端走了火盆，东西尚未烧尽，也都一起拿走了。她拾了一件薄被搭在雪儿身上，轻声说道：“娘娘有什么需要，就唤奴婢。”
于是，也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