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课堂第三堂,英语课

铃铃铃铃铃铃铃,又上课了,这节课是英语课,同时也是下午第一节课。

因为是英语课,所以同学还在继续睡午觉,反正英语课就是睡觉课,何必先起床后上床这么麻烦呢?省一道工序不是更好?

英语老师是个中年妇女,姓马,七班同学给她取的诨名是“马面”,当然不是仅仅因为她姓马就叫她马面了,世上姓马的多了,个个都叫马面的话,哪里找那么多牛头来跟它们作搭档?

英语老师马老师之所以会被七班学生喊作马面,这里面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第一,马老师的脸不短,但是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原因。

第二,她也跟淑女老师是一路的,老是拉长个脸,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第三,她是全校最著名的催眠师,这才是根本原因,也可以这么说,在阴间有一个催命的男马面,在阳间就有一个催眠的女马面,正好跟它遥相呼应,交相辉映,这个理由总算够充分了吧?

她在课堂上的效果就好比是蒙汗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蒙汗药还要口服下去才会见效,而马面呢?只要你觉悟了下节课是英语课,哈欠就会自然而然的自己涌上来了,什么叫名人效应?这就是名人效应。

正因为这样,七班的同学们都打心眼里喜欢她,但是又从来不表露出来,反而无时无刻的开人家的玩笑,人哪,就是这样表里不一。

你们看,马面进来了,哭丧着脸,歪着脖子,双眼呆滞,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跟淑女一样,永生永世都是这样一成不变,一点新意也没得。

话说马面放眼往讲台下一看,整个教室是黑压压的一片,课桌上是密密麻麻,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后脑勺,偌大一个教室鸦雀无声,倒是窗户外的树上的知了叫声无处不在,也就是说,同学们都在继续睡午觉,但是这种情景已经丝毫也惊动不了马面了,像这样的场面,她已经看得不要看了,就是比这还壮观的场面,她也不知道见过了多少。

话说她把塑料袋往讲桌上轻轻一放,坐在椅子上,上课起立也不喊,直接就讲课了。

你们听,她打开《“厚积薄发”英语题海》开始讲课了,她也跟淑女一样,说起话来病歪歪的,也带几分鼻音,这还不够,还老是皱起鼻子讲课,就好像鼻子底下的讲桌上摆着一坨热气腾腾的人屎一样。

你们听,她在讲什么东西:“同学们翻到三百三十三页来,看到完形填空第三题,选什么啊?选C是吧?不错,是选C,为什么选C呢?还是先用排除法来看看其它的选项,先看A,A为什么错了呢?”她就这样的自言自语的一路讲下去。

我刚才说,讲台下一片黑压压,听起来就好像全班都在睡觉一样,其实不是的,我那是夸张了一点,例外是不会少的,随便举个例子,花样靥就在捧马面的场,含着哈欠笑眯眯的听课,她是捧场听课的代表人物之一,一般来说,捧场听课的以女生为多,而男生基本上都在继续睡午觉。

但是也有既不听课也不睡觉的,其中一个就是吕孝。

你们看,他一个人鹤立鸡群的坐在座位上傻笑呢,时不时的还手舞脚蹈的。

那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反常呢?英语课竟然不睡觉,这不是虚度光阴?慢性自杀?这其中一定有深刻的原因,这次也不要他附到我身上来自己讲了,还是我说书的来替他讲吧。

他为什么睡不着觉?长话短说,就是一句话而已,他刚才送出去一封情书了,但是,既然有情书送出去,就有送情书前的预热,所以要说清楚吕孝送情书的这件事,就不得不追根究底,要讲就讲个来龙去脉齐全,所以才说这件事说来话长嘛,不过话长也要说,谁叫我是说书的苦命呢?

事情是这样的,在物理课上,我不是讲到过?在看完吕双文写给包回的情书之后,他不是说过?他也等不及了?

他之所以敢说这样的话,并不只是要跟包回攀比,还有一点就是,他在摸底考试的时候已经碰上了一个估计有戏的女生,所谓“有戏”,就是可能勾搭得上的意思。

初次相遇的事情是这样的,摸底考试是高三下学期开学半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全年级性的大型考试,物理课那天是星期一,是摸底考试之后的第一天,所以,摸底考试就是前两天,也就是星期六个星期天两天周末。

星期六上午第一场考语文,吕孝真是雷厉风行啊,语文考试本来是考两个小时的,他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做完了,而且又懒得去检查,只不过学校规定了,考试不许提前退场,否则该门成绩按零分论处,要不是这样的话,吕孝早就一溜风飙掉了,因为不可以走人,所以就坐在那儿寻思世上的好笑事儿,回忆出来温习一下,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喷笑,喷得摇头晃脑的。

忽然,感到背后有铅笔在戳自己的背脊,侧头一看,是坐在背后的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然后,就是一根纤细的食指伸到他眼睛的下方。

吕孝心领神会,知道她的意思,这是在问他选择题第一的答案,因为他选B,所以就伸出两根指头去给那个女生看,然后,那个女生就用这种划拳的方式跟吕孝把所有选择题总共十几道的答案都对过了,一直都是那个女生索要吕孝的答案,吕孝才懒得去对答案自找烦恼呢,套用余在尾的那句老话:“做出去的题目泼出去的水,谁有神气去检查它?更不要说对答案了,万一对出不同的答案,那不是要花时间花精力去想一想嘛?简直是自找麻烦!”不过女生就是女生,妇道人家,小气。

铃铃铃铃铃铃铃,语文考试结束了,吕孝应声而起,谁知道?一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一个香喷喷的女生头就撞到了胸口,就是背后那个找他对答案的女生,一头齐耳短发,吕孝一看到她勾着头呢呢喃喃的样子就知道,她那是在对古文默写题的答案,因为,语文试卷只有选择题和古文默写题是客观题,可供同学们对答案。

吕孝朝她的脸上看过去,但是被她垂着的头发挡住了,只看得到她的那张嘴在念啊念的,那张嘴是那么的长,吕孝初步目测了一下,一寸倒是不到,半寸那是足足有余的,可见这个女生是一个嘟嘴巴女生。

随后就看到,她把舌头一吐,然后上牙咬着下嘴唇憋住笑容,耸着肩膀缩着脑袋走掉了,回到她自己的座位上去收拾卷子了,而吕孝当然是一溜风飙掉了,昂首阔步扬长而去。

你们当然不知道了,那个女生为什么会看吕孝的古文默写题看得吐舌头?看得含笑?她自己知道,吕孝本人知道,我说书的当然也知道了,那就听我来细细的讲给你们听吧。

高考语文的古文默写题一共有六个空缺要填写,而考生只要挑选其中的四个空缺填写就可以了,因为这一题的分值只是四分。

一般的同学,如果是珍惜分数的,就是六个空缺都能填写出来,它都只会挑选其中四个把握最大的来填写,生怕因为多填了又填错了而反而扣了分,那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而吕孝不是那种人,他就只要好玩就可以了,所以每次考语文,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古文默写题,不但可以乱填着玩,而且分值还不多,不就是四分吗?我吕孝难道还靠这几分过日子?何况我又不是能吃到四分的人才!

作文虽然也是主观题,也可以乱写,但是如果不写千篇一律的客套话就会被打成低分,连基础分四十二分都拿不到,划不来,所以他不敢乱来,由此可见,他也是一根欺善怕恶的狗骨头,只敢欺负分值低的古文默写题,而且要欺负就欺负个尽兴,欺负个痛快,四分他一分都不要,只要高考不这样的开玩笑不就可以了吗?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着实表里如一了一次。

就以这次摸底考试的古文默写题为例吧,来看一看吕孝是怎么填空的。

第一道题,摘自于王勃的《滕王阁序》的头号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题目中空缺的是下联,吕孝当然填得来了,不就是“秋水共长天一色”吗?作为一个江西学子,如果连这一句都默写不出来的话,在初中就已经被语文老师给活埋掉了,哪里还有命来参加高三下学期的摸底考试?但是,你们要知道,吕孝不是正经人,白送的一分也不要,挥笔填上去的是:“牛头跟马面亲嘴”,合起来念,就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牛头跟马面亲嘴”。

再来看第二道题,截取的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面的最后一个片段,先听我念出来: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题目中空缺的是“不足为外人道也”那一句,吕孝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背诵过古文名篇,但是也隐隐约约知道这一句要填的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只是不知道具体的语句是怎么样的,所以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了,填上去的不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而是:“收银台有请壮士”。

第三道题呢?摘自于李清照的《声声慢》的前三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题目中空缺的是前两句,吕孝对这几句词印象特别深,还一度因为这三句词而暗暗意**李清照,但是,他早就想到了比李清照原词更绝妙的语句,所以就手心痒痒的,正如包回学香港话所说的那样,“机不可西,西不再来”,所以又放弃了两分,填的不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而是他自己杜撰的两句:“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合起来念就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凄凄惨惨戚戚”。

第四道题呢?摘自于李白大诗人的《蜀道难》中的四句,前两句是:“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至于后面两句,吕孝是半点印象也没有,用扬州话来说就是“没得”印象或者“不得”印象,但是,他没有白花花的空白在那里,不但填上了,而且还押上了韵,押的是末尾那个“壁”字的韵,填上去的是:“默起写来当儿戏,老子对你不客气”。

以上我所讲的四道题就是吕孝所做的古文默写题。

星期六下午考的是数学,吕孝从开考铃一响就一直在专程等待背后的铅笔戳过来,等得他那是心烦气燥,何况数学卷子本来就难。

你们要知道,高考数学考的主要是速度,也就是熟练程度,所以吕孝这样开头一乱,后面就补不过来了,以至于他摸底考试的数学分数不高,八十几分,还差几分才及格,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虽然说他并不喜欢数学,但是每次数学考试,不管是难还是易,总能捞个及格,这次数学竟然不及格,责任只能算在莫觑同学头上了,所谓“莫觑”同学,就是那个戳他背脊的女生。

今天中午,吕孝来得特别早,目的就是要看看那个女生到底叫什么名字,在每个考场的其中一扇门上,都贴有那个考场的所有考生的姓名,考号,班级,等等信息,那个女生的名字叫莫觑,就是隔壁八班的,吕孝一想,竟然对她半点印象也没有,可见莫觑是多么不起眼的一个女生。

功夫不负有心人,做数学卷子做到尾声的时候,铅笔终于戳到了吕孝发痒的背脊上,让他松了一口恶气,原来,莫觑同学并不是把他给忘记了,而是数学考试实在是太紧张了,吕孝自己就身在考试之中,就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么明显的事呢?估计是——难道我就这样爱上了莫觑同学?不会啊,我还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全呢。

星期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理科综合,它们小两口儿依旧是这样划拳对答案走过来的,但是在每次考试开场之前的时间,它们之间又不去说说话,考试结束铃一响,吕孝又是一溜风一样飙了个无影无踪,所以,两个人之间倒是基本上没有说上什么话。

吕孝还发现一件可喜的事,那就是,莫觑是专门来找他对答案的,因为吕孝在考试开场之前,往往会看到莫觑跟坐在她左边的那个女同学说话,看样子是熟人,而她考试的时候对答案却只找他吕孝一个。

但是显而易见,坐在她左边的那个女生,对起答案来也比较方便,况且,按座位号来说,那个女生比它们两个人的名次都要靠前,舍近而求远,舍高而求低,舍易而求难,不是对他吕孝有意思又怎么才解释得通呢?啊哈哈哈哈,咦嘻嘻嘻嘻,吕孝想到这里,忍不住喜形于色,喜形于声,幸好是在英语课上,大家都顾着睡午觉去了,都没几个人来理他。

从摸底考试之后,它们之间怎么说也算是你认识我我认识你了。

拿吕孝来说,本来,他原来每一次放学,基本上都是往六班方向下楼回家的,但是从那之后呢?他老是故意从八班方向回家,虽然六班方向只隔六班一个班的走廊就是楼梯口,而八班方向起码要隔三四个班才是楼梯口,又是一个舍近而求远的。

如果七班老师不拖课,放学比八班早的话,那吕孝就可以看到,莫觑同学原来就坐在八班靠近走廊的窗户边,可以看到她坐在那儿,一边把手伸到抽屉里收拾书包,一边还在心不在焉的嘟起嘴巴假模假样的盯着黑板,啊哈哈哈哈,“原来每个女生都不简单”,任贤齐果然唱得分毫不差。

而如果是七班拖课的话,就可以在窗口的人群之中看到莫觑的身影,嘴巴嘟嘟的,眼睛呆呆的,还拿**往七班教室里瞎扫瞎扫的。

今天的早读课,高三年级又举行了一次高考动员大会,是在大操场上举行的,操场上坐了满满当当一千来号人,文科班理科班齐聚一堂,尖子班垃圾班交相辉映,是按班级顺序分组坐的,吕孝当然忘不了拿**往隔壁八班扫瞄一下莫觑姑娘坐在什么地方了,还故意挤挤挨挨的坐到人家旁边的后面。

莫觑同学一坐稳,就跟她的女伙伴们一边仰起头来东张西望,一边讨论起高三文科班理科班的俊男美女来,忽然把头转到吕孝方向,装作无意中看到吕孝,做了一个吃惊的表情,说:“耶?没想到在这儿也可以碰得到你。”

吕孝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一直走的是装酷路线,比如在摸底考试的时候,每次考试结束铃一响,他就会应声而起,昂首阔步的头也不回的冲出考场,扬长而去,所以在这里,他不得不延续他的装酷路线,冷冷的用鼻子回答了莫觑一声:“嗯。”

莫觑这样打过招呼就回过头去了。

忽然,莫觑又反过头来问:“唉?前几天红纸上写的七班同胞是不是你啊?”

吕孝还是冷冷的用鼻子应了一句:“嗯。”

等到莫觑把头再转回去,他的脸就马上红了起来,于是把一双拔凉拔凉的手托到了面颊上来取凉,原来,莫觑说的红纸的事,就是吕孝上语文课看《金瓶梅词话》被通报批评的事。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那节语文课一下课,吕孝就被年级主任叫去了年级办公室,当着淑女的侧面吃了一顿思想教育。

淑女嘟起嘴巴仰起来坐在旁边,装作不正眼看吕孝,其实**一刻也没闲着,鼻孔里面喷出来的热气把桌面上的报纸吹得一起一伏的。

年级主任骂吕孝的时候,一只眼睛盯着吕孝,另一只眼睛瞄着淑女。

第二天一大早,他赶来学校上早读课的时候,就看到校门口摆了一块大木板,上面贴了一张大红纸,纸上面是这样写的:

通报批评

经校方核实,高三理科七班的吕孝同学,在语文课堂上,放着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做,去公开阅读**小说,任课老师好言相劝,反遭其恶语相加,言语攻击不过瘾,继而施之以肢体攻击,情节极其严重,影响无边恶劣,为了整顿学风,严肃纪律,校方决定给其以特高级警告,特此通报,以警效尤。

以上我念的就是通报批评的具体内容。

忽然,莫觑再次转过头来,问:“喂?吕同学?你还有什么书看?我最近郁闷的嘞。”

吕孝说:“书倒是多的是,就是不晓得你喜欢看什么样的书。”

莫觑说:“你平时最喜欢看什么书嘛,不就可以借来看看?”

吕孝说:“我平时看得最多的书是——《新华字典》。”

莫觑说:“呵,原来你是一个贫嘴!”

吕孝脱口而出说:“你是一个嘟嘴。”

莫觑当场就愣了,哪有这么说话的?习惯性的把手掌扬了起来,看样子是想打吕孝的大腿一下,但是毕竟隔了一个座位的距离,何况两个人也只不过是初次搭话,就算是坐在身边,估计她也不好真的下手。

你们再看她,脸上又是笑又是怒,瞪起眼睛盯着吕孝盯了很久,最后说:“你是一个翘嘴!”

吕孝一听,忍住内心的狂笑,勾下头去,憋笑憋得那个头一点一点的,一时说不话来。

原来,他最喜欢别人喊他翘嘴了,他一回到家里,左邻右舍都叫他翘嘴,因为这是他的诨名,而且人如其名,名如其人,他的上嘴唇天生上翘,就像周杰伦那样。

本来从小,他是最忌讳别人喊他翘嘴的,认为那是他爹娘在他身上留下的败笔,但是,有一天,他发现,翘嘴族里面还有一个周杰伦,是个才子,从那以后,他就改行了,反而以翘嘴为荣了。

这次一听一个陌生的女生无意中叫了他的宝贝诨名,心花怒放,喜形于色,人逢喜事精神爽,脑子也转得快了起来,对莫觑说:“我想到了一本书可以借给你看,那你什么时候要?”

莫觑:“我当场就要。”

吕孝说:“那你就挂了这条心吧,我又没把书随身带,况且那本书又不薄,放在口袋里不要把口袋撑爆掉?别说带在身上,就是教室里也没有。”

莫觑说:“什么叫挂了这条心哪?”

吕孝说:“难道你没有听过这首歌:‘老张开车去东北——挂了’,挂了就是死了。”

莫觑觉得不是很好笑,但是还是装着喷出笑来,“咿嘻嘻嘻”,说:“comeagain!又来了!那,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啊?”

吕孝说:“不能说。”

莫觑问:“又怎么不能说呢?”

吕孝说:“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莫觑说:“好像也蛮有道理的呵,那我中午问你要,没问题吧?”

吕孝说:“成交。”

高考动员大会一解散,吕孝就开始痴痴呆呆,昏昏沉沉,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一样,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忽然灵光一闪,想,了解!了解!我应该顺便给莫觑写一封情书才对啊,要不然借一本空白的书给她有什么意思?况且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她作为一个女生,又主动来找我对答案,又主动找我借书,还不嫌弃我看**小说,我再不给人家写情书,难道还要人家来给我写不成?当然不成,还是大家一起分担吧,同舟共济嘛。

想起来简单,说起来更简单,真要做来可就难了,整个上午,吕孝都没有在课堂上虚度光阴,一直都在构思情书,还写了几份草稿,可是总是不合自己的意,他老是这样的想,这样的情书送出去不是丢我吕某人的脸?跟吕双文那封不相上下,一点新意也没有!一直构思到心力憔悴,最后,终于开窍了,想,唉——,我去学人家写什么情书啊?可能又是被莫觑的女色冲昏了头脑,不行,我要搞点创新,唉?叮——咚!有了!

我说书的不去多讲他怎么怎么写他的创新情书,只要把这份情书搬到眼前来看一看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下面,我们就一起来偷偷的看他的创新情书吧。

这封情书其实并不是一封,而是一张,是向包回借来的一小张素描纸,本来的纯白色的,非常的不吉利,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全白的了,白纸的其中一面,他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逼包回帮忙画了一幅画,自己又题了一首情诗,另一面是他自己亲手写的几行字。

先来看看,画是什么样的画,听我说书的试着来描述描述。

总的背景是在一个平原上,平原的中间是一条清澈的江水,江水的那一岸,有一颗老高老高的野栗子树,野栗子树的一根大树枝上坐着一个穿古装的姑娘,穿的是中华古代的丫鬟服饰,白色为主。

你们要知道,包回只会用硬笔画画,再加上吕孝又没有充分的时间来琢磨涂色问题,所以只能委屈那个姑娘穿白色衣服了。

你们看,那个姑娘坐在树枝上,裙带飘飘的,一双脚还吊下来一晃一晃的,屁股旁边放了一堆已经剥好的野栗子,她的右边脸颊鼓起来,嘴巴里还正在嚼啊嚼的,看画的人几乎可以听得到她嘴巴里咕吱咕吱的声音,也真是亏了包回了,只有他才能画得这么传神,简直传神得死去活来的。

你们再看那个姑娘是谁?嘴巴嘟嘟的,眼睛呆呆的,不是莫觑姑娘又是谁呢?

再看江水的这一岸,有一匹大马带着一匹小马挤在一起吃草,还有一个樵夫在翘起屁股割草,镰刀割红了左手的四个手指头也没有感觉,还在那里扭着头往对岸看,当然不是看风景,看的是栗子树上的丫鬟。

你们再看看那个樵夫是谁?嘴巴翘得跟犀牛角一样,都翘到头顶上去了,不是吕孝又是谁呢?

包回把他的上嘴唇画得跟犀牛角一样翘,不能不算是夸张,但是这又是吕孝自找的,人家包回好不容易答应给他画画,他还在耳边一个劲的提醒,别把他的嘴巴画平了,要显出他作为一个吕孝的特征,包回一气之下,就把他的嘴巴画成了犀牛角。

虽然他刚开始还嫌包回画得太夸张了,但是后来又越看越喜欢了,怪不得包回喊他“受虐狂”。

在这幅画的空白处,吕孝题有一首诗,是抄自于诗经的一首诗,也是吕孝本人最欣赏的一首诗,具体语句如下:

诗经之国风之周南之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那么,情书的另一面又写的是什么东西呢?听我说书的来念一念,听着,是这么写的:

想晓得反面图画含义的人,就乖乖的按我的指示办事,没得价钱讲,指示如下:

第一,走进菜市场对面的新华书店,

第二,找到古籍书架,

第三,以七十五度的仰角仰起头抬头看,

第四,看到书架的最上层,

第五,找到《诗经》那本书,山西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黑皮书,薄薄的,

第六,鬼鬼祟祟,东张西往,看一看那个龅牙的泼妇在不在打瞌睡?如果醒着就算了,否则她会吠人的,如果因为不听我的倾情忠告而被她吠到了,后果自负,醒着就没办法了,只能下次路过新华书店门外的时候,看到她在做白日梦再下手做案执行第七条了,

第七,偷偷摸摸,左手抓住最上层的架板,双脚踩住最下层的架板,右手伸上去扳下《诗经》来,

第八,拿到《诗经》之后飞快的跳下书架来,落地要轻,不要哐——,咚——,“啊——,救命啊!”什么的,

第九,翻到第五页,一目了然,原文下面的白话文解释可供参考,

第十,如果看过白话文解释还不晓得这首诗的含义,也不要急,按下一条指示行事就行了,

第十一,走出新华书店门,到右边的百了超市去,乘电梯到最高层为止,然后出电梯,眯住眼睛跳下来。

以上就是吕孝写给莫觑的情书,写完之后夹在借给她的那本书里面。

而吕孝之所以要附加上反面这几行字,是因为他相当的自负自己的古文水平,谅她莫觑是看不懂文言文的。

他在七班放眼一看,觉得他的古文水平起码也是数一数二的,至于是数一还是数二,就拿不准了,因为七班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霍伶俐,她竟然能够书写一手小篆,简直就不是人!

吕孝借给莫觑的书是王小波的《青铜时代》小说集,其实,这本书一直放在教室里,当时在动员大会上想到要借这本书给莫觑的时候,莫觑说马上就要,吕孝说谎说,书并不在教室里,目的就是想留些时间做做手脚。

但是等到情书写完并且已经夹到书页里面的时候,吕孝又开始若有所失起来,comeagain,好像自己又有什么事情忘记做了,反省了一阵,才找到了原因。

原来是因为他在动员大会上对莫觑说了慌,明明书就放在教室的抽屉里面,还偏偏说不在,这其实是再小不过的谎言,就算是莫觑知道了也没什么反应,会毫不计较。

但是,吕孝心理不健康,患有真言强迫症,所谓“真言强迫症”,就是强迫自己对别人说真话的神经病,简称“真言强迫症”,像这种类型的神经病,一旦对别人说了昧良心的话,就会比受忽悠的人心里还难过,哪怕只是对别人说了客套话甚至是打了招呼,事后反省一下,也会瞧不起自己的为人。

所以中午,莫觑过来要书的时候,他就强迫自己说:“其实这本书我早就放在教室里面的抽屉里面的书包下面了,我当时说书在家里完全是骗你的。”

莫觑一听,说:“哦,原来是这样的。”然后当场就翻起书来,说:“唉?书里好像还夹着两张纸呢?”

吕孝一听,顿时像遭了雷劈一样,掉头就跑进教室里来,往课桌上一趴,把摸不着头脑的莫觑一个人晾在门外晒太阳。

好了,英语课堂以外的事终于算是讲完了,还是回过头来看一看课堂上的事吧。

话说吕孝坐在座位上得意忘形的回味莫觑,意**莫觑,时而嘻嘻傻笑,时而手舞足蹈。

再话说他转头看了看坐在他左边的包回,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呢,脸向着他那一边。

包回果然是个名不虚传的鼓眼,不但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珠子是鼓出来的,就连睡觉的时候眼皮也比人家凸起来无数,再想到包回死的时候躺在棺材里也是这副德行,吕孝就勾着头猛笑,再又想到他的尊容非常像蛤蟆,尤其是动画片里面画的蛤蟆,更是笑得头都摇起来了,这还不够,还不知不觉的把左手伸到包回的**去了。

往跨下伸手,这一招是他们两个人平经经常玩的游戏,喊名儿叫作“将军”,这个喊名儿是从象棋里面借用过来的,意思是一个男人的鸡巴都被人揪住了,就像下象棋的时候被对手将了军一样无力回天,**都落到别人手里去了,就不要垂死挣扎了,乖乖就范吧,除非你以牙还牙,也来个将军,才能解这个围,不过一般这种情况非常少,人家既然在将你的军,就同时也在防着你将军。

形势不妙的是,吕孝这次将的军跟平时不一样,平时两个人将军玩,都是瘫软状态的,吕孝这次抓住的竟然是一根**的**,硬邦邦的,热乎乎的,圆滚滚的,直挺挺的,粗壮壮的。

啪的一声响,包回掴了吕孝一巴掌,整个教室都听到了,一双双眼睛投射过来,还有特意从梦里醒过来赶着来看的。

就连马面也瞄了一眼,马面向来跟上课不停嘴的吕孝有仇,这次一见他挨打,心情也分外的畅快,不由的喜形于色,嘴角边走露出一丝微笑。

吕孝也不是随便任人欺负的,捏起一双拳头就狂风暴雨般的打将过去,但是你们看,他根本就伤不到包回丝毫。

你们再看包回,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吕孝,右手捏起拳头鼓起肌肉横在胸口挡着,任吕孝怎么打也不还手。

而他的左手五个指头张开,变作一副鹰爪,罩住老二,所谓“老二”,也就是鸡巴的意思,这个大家都知道。

他的右脚也跟右手一样的鼓起肌肉来任吕孝怎么打。

而他的那个头呢?张开他那张特别宽阔的嘴巴,来迎接吕孝的拳头,吕孝的拳头伸到他脸上的哪里,他的大嘴巴就跟到哪里,让吕孝无从下手。

而吕孝呢?上打不到他的头部,下打不痛他的肌肉。

你们是不知道的,包回这头畜生,每天早晨起得比公鸡还早,一起床就跑到他家屋后的坟山上去修炼易筋经,一直到吸收过朝阳的精华之后才下山来吃早饭,而每当满月的晴夜,他又会去夜闯坟山,去吸收月亮姐姐的精华,所以,他肩膀下的那块三角肌,借用吕孝的话来说,硬得就跟千年老王八羔子的乌龟壳似的,而他的大腿上的肌肉呢?又硬得像一块楠木棺材板。

吕孝打啊打,打得一双拳头隐隐做痛,最后不打了,狠狠的把头一扭,盯着黑板,包回也把头转过去,两个人斗起了气来。

话说就在他两个互相斗气,谁也不理谁的时候,忽然,一朵小旋风灌到了吕孝的耳朵里,原来,是马面讲到:“倒数第四题选什么啊?选A,possible是吧?”

吕孝是课堂上扯淡的祖宗,脱口而出:“确实是这样的,选A,泼勺柄儿。”惹得班上稀稀拉拉的一阵哄笑,之所以是稀稀拉拉的笑声,是因为正在睡觉的占多数,所以不但马面的生意惨淡,吕孝的生意也不兴隆。

这个东西好笑在什么地方呢?如果你不是当地人,恐怕就难以领会了,不过也不要紧,听我说书的来试一试做个解释吧。

“泼勺柄儿”之所以好笑分两层意思。

第一层,当地土话的“泼勺柄儿”跟英语单词“possible”的读音相近,所以好笑,这是第一层。

第二层好笑,在于“泼勺柄儿”这个东西本身,也就是说,“泼勺柄儿”不论在什么时候说出来,都是好笑的,只要是在当地就可以了。

你们听我讲,这柄不是一般的柄,是泼勺的柄,这勺又不是一般的勺,是用来泼的勺,泼什么呢?泼菜,用什么泼菜呢?用农家肥泼菜,什么又是农家肥呢?所谓“农家肥”,说得明白一点,就是屎尿混合物,是从茅坑里面舀出来的。

总而言之,泼勺就是当地的一种农具,是用来舀屎泼菜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们觉得好笑不好笑?——,不好笑就算了,毕竟你们不一定是当地人,原来,搞笑也是有文化背景限制的,强求不来。

还是回过头来继续讲课堂上的事吧。

话说哄笑的人里面,还算包回一个,笑着笑着,两个人不小心四目相对了,吕孝一看到包回,就把脸一板,把头狠狠的扭了过去。

包回当时也沉了一下脸,但是一想到泼勺柄儿,就憋不住了,嘻嘻嘻的笑起来,还把衣领拉上来挡住口鼻,这个动作是他的招牌动作,他几乎每次发笑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他一边这样笑着,还一边拿眼睛去瞄吕孝几眼。

忽然,不得了了,吕孝哭了,眼泪从脸上滚下来,砸在了空白的桌面上,眼睛还是盯着黑板不放。

包回见了,愣了愣,顿时柔情澎湃,一把把吕孝搂到胸口来,右手搂着他的脖子,左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说:“乖乖莫哭,完全是你哥哥不好,苯手苯脚的,下手那么重,——,不过,你也有错不是?什么时候不可以?偏偏趁我睡觉的时候将我的军?”

吕孝把脸埋到他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带着哭腔反驳说:“那你就打人家巴掌?呃呵呵呵呵。”

包回说:“好了好了,你哥哥晓得错了,如果下次再这么手贱的话,我,我这手就不要了!送给你拿回家熬汤吃。”

吕孝说:“还有你的肩膀跟大腿。”

包回说:“除了头跟老二,你想吃什么肉,随便到我身上来割就是了。”

吕孝半哭半笑说:“这还差不多。”然后就继续小哭小哭,一直到哭饱了哭累了,才趴到包回的大腿上睡觉去了。

包回右手搀在吕孝的胳肢下防止他滑到地下去,左手抚摸着他的脸哄他睡觉,忽然说:“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又怕你怪我。”

吕孝说:“放。”

包回放道:“刚才我还在睡午觉的时候,你不是把情书夹到《青铜时代》里面去了吗?其实那书里面不止一张纸,还有——”

包回还没说完,吕孝说:“你莫跟我说是《苏小妹傻笑的**画》?”

包回说:“就是。”

吕孝不听到还好,一听到就“啊”的一声从包回的大腿上弹起来,右手抓住左手手腕,左手用臂弯夹住包回的脖子要把他活活夹死,还一边笑骂道:“你这个甲亢的蛤蟆!一双撑饭的死眼睛明明看到了还不早说,啊——”

包回被吕孝夹得呛了,仰着头带着笑说:“我当时实在是太困了,爱莫能助啊。”两个人就这样的扭打在一起。

那么,吕孝提到的《苏小妹傻笑的**画》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在语文课上,吕孝附我身的时候,不是也提到苏小妹吗?不错,苏小妹是七班的生物课实习老师,这个吕孝本人已经提到过,而且他还说过爱人家呢,还说当时因为时候未到,不好抢我的饭碗来详细讲,不过,我现在还是要跟你们说,时候还没有到,我现在还不想详细讲苏小妹,要留到生物课去讲,但是,现在讲一下有关《苏小妹傻笑的**画》的事还是可以的。

《苏小妹傻笑的**画》,从字面上看,很容易理解,吕孝已经说过,他爱苏小妹,所以他就求包回画一幅苏小妹的画。

说起吕孝爱上苏小妹,是从苏小妹作为实习老师第一次来生物课上听课开始的,苏小妹自己带来椅子坐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无缘无故的发傻笑,吕孝一见,就深深的爱上了她,所以下次苏小妹再来听课的时候,吕孝就求包回画一幅苏小妹的画,生怕再也难得见到她了,因为听课是很少有的事。

但是包回也不是个正经的货色,明明吕孝叫他照实画苏小妹坐在那儿傻笑的样子,他偏偏要把人家画成**才得意,还好,吕孝倒是不太在意,画成之后,就收藏起来,经常欣赏欣赏,没想到这次放到了《青铜时代》里面去了,连情书一起送给了莫觑。

就在他两个人扭在一起不可开交的时候,“咳,咳,咳”,响起了余在尾的三声咳嗽。

这是一个暗号,所以他们两个马上就停了手,趴到桌子上装睡去了,不但他们两个是这样的,课堂上原本没趴下的也响应余在尾的三声咳嗽而趴下去了,只有少数女生含着哈欠人模人样的还是继续捧场听英语课。

她们是捧场的祖师婆兼专业户,她们的整个人生,三分之一用来睡觉,三分之二用来捧场。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也不能完全怪她们,因为,在这个世道上,你跟别人的关系一共有两种,A是捧它的场,B是跟它不共戴天,是一个单项选择题,要么选A,要么选B,都选就是自相矛盾,不选的话,别人就当你选B论处。

女生脸皮薄,一般都昧着良心选A,男生是狗骨头,如果对方是肉食恐龙,就选A,如果对方是素食恐龙,就选B。

捧场的女生不可爱,但是如果不的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是可悲了,所以说,这份“不可爱”,还是值得珍惜的。

这次运动是余在尾策划组织发起的,名字叫“下马威”运动,名字也是他本人取的,意思要把马面的威风下下来,显然,名字取得文不对题,但是这正是余在尾的本色。

就在刚才快要上课的时候,余在尾走到讲台上去宣布,动员同学们捧他个场儿,其实,在这之前,他就对后面几排男生做了不少的动员工作,说是,这节英语课,如果校长来巡逻,而且又经过七班的话,那他就会事先咳嗽三声,请大家届时帮个忙,一听到咳嗽声就故意趴到桌子上去装睡觉,原来在睡觉的千万不要起来喔。

所谓“校长巡逻”,指的是校领导不定时的巡逻,这是高三下学期才有的高级待遇。

果然,三声咳嗽过后,马上就听到走廊上校长和年级主任的对话声,两个领导一经过后门,顿时都哑巴了,因为他们从后门往教室里放眼一看,看到是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背脊或者后脑勺,教室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再经过窗口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是脖子笔直的,眼睛滚圆的了。

再经过前门的时候,两个领导眼睛直直的看着讲台上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的马面。

而此时的马面,镇定,冷静,还是那副老样子,皱起鼻子带着鼻音自言自语:“看到改错题第三小题,哪个单词错了?再仔细看一看,是冠词有问题还是什么别的,呜——”讲着讲着,就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讲台的地面上嘀嘀嗒嗒的响了起来。

珍珠一样大的眼泪从眼睛里面源源不断的滚出来,流过那么长一张马面还是成滴成滴的,可见眼泪之饱满。

眼泪砸在讲台的地面上,同学们都清楚的听得出来,可见眼泪的分量之重。

哭着哭着,马面也不再自言自语下去了,把手往额头上一撑,摇头晃脑的继续哭,然后隐隐约约的听到她自言自语起来,好像在说:“唉——,这是做什么啊?怎么会这样的哈?我是招谁惹谁了哈?唉——,做人怎么一点味儿也没有啊?”

忽然,搭拉着眼皮站了起来,随手把英语题海往墙角的垃圾堆里一扔,然后抬起眼皮来,向着讲台下骂了起来:“依我说,你们这伙人都是畜生!人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来着,狗——,狗就不要说,就是养一头猪养了这么久,也会养出感情来的啊,见了我也会哼哼哼,哼几句,你们是连猪都不如的人啊!我教你们这帮天收的炮打的畜生这么久,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是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呢!何必要这样的害我哟!”

骂完,又把眼皮搭下去,一屁股砸到椅子上,又是摇头晃脑的唉声叹气:“唉——,真是要死,这以后可怎么去做人哪?有什么脸面去见人哪?唉——,天哪天?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的折磨我?我也不过是个血肉之躯,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折磨?真的是还不如死掉去算了,一了百了也好,”自言自语到这里,抬眼向台下一问:“你们哪个小畜生带了农药来?让我当场死给你们看也好,何必要这样害得我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做什么啊?”

果然,有一个人就下座位走上讲台去,那个人不是别人,是花样靥,只是她手上拿的不是农药罐子,而是面巾纸。

话说她一下座位,先走到垃圾堆,蹲下去伸出两个指头拈起英语题海,还在垃圾上空晃了晃,晃干净了灰尘,然后才送到讲桌上,再递面巾纸给马面。

马面见题海又放到了讲桌上,伸手一扫,连她上课的时候带来的塑料袋也一起扫了下去,啪,啪,都掉到了地面上,然后说:“要这样的东西做什么用喔?是可以吃还是可以穿?有跟没有不是一样的?唉——,真是要什么就没有什么,不要什么就什么都有,应有尽有,这么大的一个班级,连个带农药来上课也没有?五十来尊菩萨供在这里做什么东西啊?回家种田算了!”

花样靥凑近去,把面巾纸伸到马面的面前去,马面伸手把花样靥一推,推得花样靥退了几步,一站稳脚跟,就低起头舔起嘴唇来,耳红面赤,然后马面说:“我还真是不信了,就是想死也这么难?啊?”说完,就把额头往讲桌桌面撞,咚,咚,咚,咚响。

花样靥见了,赶紧冲上去抱住马面的头,带着哭腔说:“老师,你不要这样的,他们那些人是不懂事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其实这事一点也不关你的事,你又何必这样的折磨自己呢?依我说,你就去跟校长从头到尾讲清楚这件事不就可以了吗?这又不关你的事,完全是别人捣的鬼啊,——”

马面已经被花样靥给抱住了,蓬头垢面的,侧着头躺在她的胸口,打断她的话说:“妞儿,说你是黄毛丫头你又不服气,其实,你又怎么知道世上的事哟?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哟?幼稚啊你!”

说完,把花样靥搂着她的双手推开,站了起来,向讲台下说:“你们这帮兔崽子给我听着,你们不要跟我斗,我不怕你们!‘姜还是老的辣’,我告诉你!我下节课背人体炸弹来上课,谁要是再有半点——半点动静,你就试试看就是了,看我敢不敢跟你们同归于尽!不让我活,大家都不要活。”

说完,就蔫搭搭的下讲台,往门外走,伸出软搭搭的手向大家一晃,说:“下课下课,上课也不过是个摆设,做个样子,省得让我看见了,见了耀眼,见了咽气。”说着,就像一个神经病一样呢呢喃喃的出教室去了。

这节英语课也跟语文课一样,不下而下。

题海以及塑料袋当然又要花样靥自动送下去了。

好了,英语课就讲到这里为止吧,敬请关注下一堂课,化学课,散场,后会有期,大家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