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刺杀

有些幸福简单而安静,不需要表现!像平静的湖水,却能在这一份静谧中得到通体舒畅的享受。

有些幸福青春而张扬,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却一下能将人的眼光吸引住。

朱琪航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程城和琪琪在自己面前打闹,眼睛里的羡慕一闪而过。

诸葛穆洋站在好友后面撇撇嘴:“行了,别看了……拿了东西就走吧。”

心里却觉得不舒服。

朱琪航,他这样的人居然需要看着别人的幸福发呆……

“好”朱琪航应了一声,愣愣地点头,然后朝着那两个追打的人喊了一声:“程城”

前面的男孩“哎”的应了一声停下脚步来,“啪”的一声,后面的琪琪一个鸡『毛』掸子直接打到他头上。

几根鸡『毛』从掸子上掉下来,散落在空气里。

甚至有几根直接粘在了程城的头发上,也算是有趣了。

程城狼狈地回头,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友:“你真的打我?”

琪琪把鸡『毛』掸子往旁边一扔,两手『插』腰哈哈大笑:“打是亲,骂是爱,亲爱的你觉得不够,我可以用脚踹。”

“够了,够了。”程城委屈地做投降状,再陪上傻笑一个,“太够了。”

说完,乘着琪琪不注意,连忙溜到柜台前。

有些委屈地看着朱琪航,程城压下声音,“哎,还是美女姐姐温柔啊,你看她……”

语气里的幸福和满足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朱琪航愣愣地站着不说话。

程城撇撇嘴,觉得无趣,俯下身子小心地从柜台下面拿上来一个用报纸包的严实的方形东西递给朱琪航,微笑道:“交给你了哦,你可要记得给姐姐看呀……”

顿了顿又强调道:“那个,姐姐如果生气,你就哄哄她,别死要面子,知道不?”

语气有点人小鬼大的味道。

“好。”朱琪航却是认真地点着头,小心地将包裹它的报纸拿开。

依然是那张照片,却因为比挂在柜台旁边那张小一些,而显得十分精致。

朱琪航情不自禁地伸手『摸』着,一点点的地抚过照片上朱宇彤的眼睛、鼻子、双唇……

那时候,原来,她是这样的表情。

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好像,把什么都交给自己的表情。

而,现在……

“琪航,走吧。”诸葛穆洋从身后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嗯。”朱琪航呆滞了一会儿,又将报纸重新将相框包上,夹在腋下拿着。

诸葛穆洋走在前面,朱琪航跟在后面。

车子很快就回到了医院。

两人一气下了车,往医院里面走……走着走着,诸葛穆洋忽然感觉身后的人忽然停下来。

“不进去吗?”诸葛穆洋转身看着朱琪航问道。

朱琪航又将相框紧了紧,摇摇头说:“不了,我今天不进去了。”

其实,进去能做什么?除了让她伤心难过,现在的他还能做什么。

他不想每一次,宇彤姐姐总是因为自己而哭泣难过。

猛然转身,朱琪航的背影有些寂寞。

“真的走了啊。”诸葛穆洋喃喃了一声。

可是,事情并不是简单就能解决的。

诸葛穆洋无奈地摇摇头,推开病房的门——

苏琴已经从病**下来,冷冷地坐着朱宇彤对面,表情认真得有些诡异:“宇彤,我要去告他!”

“告他?告他什么?”朱宇彤皱了眉,呆呆地坐在她对面,解释道,“妈,那只是意外。”

“意外?”苏琴呵呵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意外,你在现场看到了……还是你还是站在那个人那边的?”

朱宇彤连忙用力地摇头:“妈,我没有。”

诸葛穆洋走进病房,拉了拉蒋玉的衣服,“妈,这是?”

蒋玉压低声音叹了一口气:“苏阿姨她需要一些发泄,让她去吧……

诸葛穆洋烦躁地在旁边抓着头发。

苏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着,冷冷地看着女儿:“你如果是站在我和可可这边的,就和我一起告他!”

朱宇彤情不自禁地颤了颤身体。

她都已经努力把已经陷进心脏的东西,隔开心口的肉拿出来了……这样还不够吗?到底还要她怎么做才能让所有的人满意?

“宇彤,答应妈”苏琴低下头微微啜泣着,“我不知道能为可可做什么了……他就这样躺着,都不告诉我该怎么办……和我一起替可可讨回公道。”

朱宇彤忍不住啜泣起来,然后一把苏琴抱着:“妈,别哭了,你做什么都可以,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苏琴呜呜了几声,低头靠着女儿身上低声抽搐着。

朱宇彤心痛地抱着妈妈,任她低低地哭着。

诸葛穆洋有些不忍地发言道:“苏阿姨,请你冷静一点啊,我了解过这个事故已经鉴定过了……”他是没有刑事责任的。”

苏琴愣愣地转头看着诸葛穆洋,看着看着,忽然呵呵笑起来:“是啊,是啊,他只要赔些钱应该就完事了……只是可可啊……”

说着,又转头呆呆地看着苏可可,不再开口了。

朱宇彤知道妈妈本不是这样愤世嫉俗的人,但是什么事情一涉及到可可,苏琴总会变得不一样。

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些不容侵犯的人或东西。

苏可可就是苏琴的脊梁骨。

朱宇彤皱着眉头——看着这样的妈妈,除了无尽的痛苦,还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无力感。

蒋玉站起来,忽然拉了拉朱宇彤:“跟我出去一下。”

朱宇彤疑『惑』地抬头。

病房的门被带上,蒋玉的表情很严肃:“宇彤,我和诸葛穆洋不可能以后天天都在的……你要多注意你妈妈。”

“我妈?”朱宇彤呆呆地看着蒋玉。

蒋玉呵呵一笑:“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啦……,你现在让她去治疗她也不可能同意,那只能小心一点。”

朱宇彤似懂非懂地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苏琴如最贤惠的妈妈一样,跟在吴眉的身后,细心地照顾苏可可……鼻饲,擦身,按摩。

她做的很好,或许不如吴眉专业,但是却更温柔。

每一天,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叫着“可可……可可……”

不厌其烦地一直叫着

可是,苏可可总是没有醒来。

这样叫得多了,看着依然沉睡的苏可可,苏琴会忽然呆滞了一下,然后将头靠在床沿上大哭起来。

朱宇彤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除了小心得照顾妈妈的饮食,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个城市的夏天终于完结,种在道路两旁的树木开始落朱,飘扬着落在地上。打扫道路的环卫工人心里暗骂着“这该死的季节!”时间还是不痛不痒地过渡到了秋季。

医院里的人都添了衣服。

看着窗外的落朱,苏琴忽然转头问吴眉:“给可可添件衣服吧。”

吴眉摇摇头说:“不需要,病房里有空调,病人又不出去,穿那么多干什么。”

苏琴呆呆地说:“可可会冷。”

吴眉随意地替苏可可拉平了一些床单:“放心,他感觉不到的。”

“感觉不到?”苏琴颤了颤,忽然往病房外面走去,“是啊,可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吴眉觉得哪里不对,有些疑『惑』地转头问她:“喂,你去哪里啊?”

苏琴微笑地回答:“出去看看。”

吴眉也没察觉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苏琴正常得厉害。逻辑也很清晰,过去的经常『性』的答非所问也没有再出现了。

毕竟是一个成年人,一个月时间,已经能够接受现实了吧。

即使,是这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些日子里,朱琪航很繁忙。

海星公司已经宣布破产。

但是这并不是他繁忙的关键,他只是故意让自己忙碌一些,只有这样,他才会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杂『乱』的事情。

医院,朱琪航经常去,偶尔站在角落里遥看着她们,有时候忍不住会走上前去,轻轻地叫一声“宇彤。”

她却马上加快了脚步,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自他身边擦身而过。

他犹豫着,却没有追上去,他不知道自己即使追上去能做什么。

“少爷,去哪儿?”

“st医院。”朱琪航坐进车子,很自然地开口。

王伯有些不忍地发动车手,事情他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每一次少爷从st医院出来,脸『色』就更差一分,可是,每隔一两天,他又会去一次st。有的时候会在里面呆很久,有的时候好像只是进去看一眼谁,就会出来。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少爷再去哪里了。

朱琪航下了车,走进st。

“少爷,我在停车场等你。”

朱琪航愣愣地没有回话。

人工湖的水已经放满了,只是医院没有在里面放鱼。

落叶孤单地在湖面上飘『荡』。

朱琪航又一次坐在旁边的大理石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前面。

人,有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相信什么——就像朱琪航莫名其妙地相信如果能找到那个戒指,那么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所以,他常常来这里,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寻找着。

可是,每一次总是失望。

一片树叶从头顶上飘落下来,朱琪航忍不住伸手去接。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朱琪航愣了愣,转头

“我要杀了你!”一个低低的女音传来。

腹膜猛然一紧,朱琪航用尽力气用手抓住了水果刀。

手心被划破的感觉很痛,腹部也隐约开了一个小口。

红『色』鲜血丝丝地往外面流。

“苏姨?”朱琪航抬头轻轻地叫了一声。

刚才还有些发狂的苏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水果刀,看着上面慢慢往下滴落的血『液』,呆呆地喃喃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边的『骚』动很快引来了周围的医生护士。

“ricy”冯副院长走过来,紧张地叫了一声,连忙嚷着”站着干什“快!送急救室缝伤口啊!”

朱琪航右手扶住伤口,左手伸高示意了一下,嘴唇明明颤抖地厉害,清晰地吐出:“别报警。”

“妈!”朱宇彤着急地从外面跑过来,一把将苏琴手里的水果刀夺过来,“你在做什么!”

苏琴呆呆地放开手里的水果刀,看着手里的红『色』血『液』,疯狂地叫了一声:“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朱宇彤将水果刀,猛地扔进人工湖,鲜血在湖面上慢慢散开,『荡』漾出一个个细细的红圈。

“宇彤,妈妈杀人了……”苏琴眼神呆滞地看着朱宇彤。

用力地摇头,朱宇彤连忙将一把将苏琴抱住:“没事的,没事的,妈妈没有杀人。”

“宇彤,让我来!”吴眉已经赶到,连忙从朱宇彤手里将苏琴抱过来,轻轻地拍着她得背,好让她慢慢安静下来。

“呃……”

朱宇彤呆呆地放开手,耳边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呻『吟』声。

朱宇彤转头——

朱琪眉头痛苦地纠结着,呆呆地站在哪里,他的腹部在流血,手上也沾着红『色』……

“快,坐上来。”护士们推了轮椅过来,示意朱琪航坐下。

朱琪航却是呆呆的站着没有动。

冯副院长着急地吼了一声:“ricy,配合一点!”

“别报警,别……给我爸爸打电话……”朱琪航强调地冲冯副院长说着。

冯副院长有些怒其不争地吼了一声:“你管这些干什么啊,先配合去缝针!”

“你……先答应我。“朱琪航有些孩子气地看着冯副院长,一定要得到他的允诺。

朱宇彤呆呆地站着。

身后的苏琴还在全身颤抖。

她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妈妈做错了事情,她需要补救……不,其实,她是关心他,心疼他了。

看着他流着血,却还想着为妈妈开脱,她觉得心疼。

什么也不管,再任『性』最后一次。

顿了顿,朱宇彤走过去,一把将朱琪航拉住:“小航,别说话了,坐下吧。”

小航?

一个多月没有听到她这样叫自己,听到这个称呼,朱琪航居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睛发红。

“宇彤……好。”朱琪航看着眼前的朱宇彤,艰难地牵扯了嘴角,听话地坐上了轮椅。

好像一个孩子,什么人的话都不听,可是这一个人一开口,就会言听计从的。

伤口其实不是很厉害,刀比较钝,再加上苏琴这些天吃的少,没什么力气,只是破了一层皮。

轮椅护士推着。

朱琪航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朱宇彤走在身边。

犹豫着,犹豫着,忽然伸手抓着朱宇彤的右手。

朱琪航手心的血丝粘上朱宇彤手心的感觉,让朱宇彤情不自禁地感觉揪心……某个瞬间,朱宇彤有一种生死相随的感觉。

只是,她不能。

“小心点!”冯副院长站在旁边,对进来的医生说道。

白大褂点点头。

上衣被小心地剪开,朱琪航安静地躺在手术**,手却是固执地握着朱宇彤。

“那……我先出去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朱宇彤挣扎了一下自己被握着的手,说道。

“不!”朱琪航痛苦地皱眉,说着。

感觉到自己挣扎的动作好像牵扯到他的伤口,而朱琪航的眉头痛苦地皱起,朱宇彤连忙停下了动作:“好,我不出去,你别动了。”

朱琪航轻轻地“嗯”了一声,将朱宇彤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眉头却慢慢舒张开了。

“只是局部麻醉,可能还是会有点疼。”医生小心地开口说”,你,放轻松,身体别绷着……”

朱琪航就着牵着朱宇彤的手的姿势点点头。

只是一个简单的缝合手术,医生却是这个医院外科的第一把手。

动作娴熟而迅速,朱宇彤依然不敢去看。

无论如何,那种穿过血肉的感觉,总会让人觉得害怕。

脑子里面忽然想到“孽缘”这个词语——朱琪航总会因为自己而受伤,而自己又会因为他而悲伤。

朱宇彤觉得很疲惫。

感觉到朱琪航手心的热度,朱宇彤没有再动。

没有说话,又不能用力抽回手。

医生的那些金属仪器却“乒乒”作响……朱宇彤只能紧紧地闭着眼睛,睫『毛』因为紧张,一颤一颤的。

门被轻轻带上,朱宇彤感觉到周围的安静了很久。

慢慢地睁开眼睛,朱宇彤对上朱琪航的眼睛——他就着靠坐在手术**的姿势看她。

好些要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心脏。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只是一句没有意义的俗话。

朱宇彤却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沉默,沉默,沉默。

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小航,妈妈……她有些不太清楚。”过了好一会儿,朱宇彤终于开。说道,“以后我会更小心的。”

“宇彤,我担心。”朱琪航艰难地微笑着开口道,“只是一点小伤,我没怎么样。苏姨她也不会怎么样,我不会故意找她麻烦……只是她需要治疗。”

朱宇彤安静地坐着,点点头:“是的,可是现在她不可能放下可可……可可就是她的灵魂。”

朱琪航握着朱宇彤手心,低头,然后大拇指一下一下『摸』着她空落落的无名指。

那个戒指因为戴的时间过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扔了,就好像不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