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老杨正坐在鱼棚前晒太阳。仲春时节,莺飞草长,他不禁打起盹来。

一阵突如其来的汽笛声把他惊醒,原来是村支书刘书记陪着镇里李书记、方镇长一行分乘两辆小车来了。

老杨要进屋端板凳,方镇长摆了摆手,说还是先看看湖水。原来他们是响应市委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的号召,想在盘龙湖举办一次龙舟竞赛活动。一来活跃群众的文化生活,二来提高盘龙城的知名度。

“那当然好。”老杨介绍说,“还是分田到户那年,湖里举办过一次龙舟赛,当年我还是划船手呢。”

“湖水的长度、深度、宽度够吗?”李书记问。

“没问题,现在湖水有一米多深,估计一场春雨下来,深度可达近二米,可开辟二千米长的赛道四至六条。”

“那就这样定了。”李书记习惯性地把大手一挥,“村里刘书记你打个报告上来,把路修一下,再考虑在此处因路陋就简搭个观景台;文化站的段站长把相关的队伍、人员组织好;我们镇里再请一下相关领导来参加。”

年轻的方镇长接着说:“要搞就把它搞好,我看可定名为‘首届盘龙杯龙舟邀请赛’,请镇里相关的村组队参加,以民间自娱自乐的方式进行。我们政府马上成立一个筹备组,除了保证现场的秩序外,还要保证交通秩序、人员安全。此外,应让来宾觉得有看点,我建议从活跃现场气氛的角度作点文章。”

文化站段站长接过话来:“我们这里划龙舟倒不缺队伍,本镇澴府河沿岸的李家集、黄花涝、王家咀以及盘龙城均可组队参赛。”

盘龙城的进一步发掘工作终于启动了。

没有大肆的声张,市博物馆李馆长亲自挂帅,带着两名专家及一位大学毕业后分到博物馆工作已两年的年轻人喻飞,再加上考古站一干人马,还有临时请来的上十个民工,这就是全部的班底。

站在高高的土丘上,李馆长致简短的开幕词:我们这次发掘,一方面利用现代科技,从地磁学、遥感学等方面对盘龙城进行宏观角度的勘察;另一方面,重点揭示城垣内宫殿的面貌,还要对城垣的夯土层进行解剖分析。大家要抱着对历史负责、对祖先负责的态度,认真细致地发掘……

接下来按照此地风俗,闵站长点燃了一挂鞭炮。

遵循考古的基本规律,城垣内用纵横坐标法对全城布置了数十个5×5米的探方控制网,前二十多年曾对其中第四象限进行过发掘,现在的工作重心是三、五象限,同时,为探索古城的地层堆积情况,从北城墙起往南,开一条长一百米的大探沟,随后,根据已发现的各种遗迹,扩方寻其全貌。

沉睡数千年的盘龙城再次响起了金戈铁马声。

水水穿着那件鲜红的春装,煞是惹眼,她和几个妇女一起,只是拿着小铁铲,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每一寸土地。

喻飞胸前吊着相机,腋下夹着登记本,在工地上跑来跑去。云雀在高空扑愣着翅膀,不停地欢叫,他不禁想起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的《致云雀》中那摧人奋进的诗句:

带我上,云雀!带我上云霄!

因为,你的歌声充满力量;

带我上,云雀!带我上云霄!

唱呀唱,唱呀唱,

唱得你周围的云天一片回响……

野外考古自有其局限性,这不,春天的雨缠缠绵绵,闷得李馆长有埋怨,本来这里气候秋高气爽,那时挖掘该多好,偏偏行政命令,你不得不这时破土。闵站长从旁安慰,这也是实情,不过我们可以搞些室内项目,比如,如军事沙盘般把盘龙城全貌做个模型,给人一个更加直观的印象,岂不更有创意?李馆长连连说好,并安排喻飞全力以赴办好这件事。

喻飞根据遥感彩红外片结合地图,一点一点地按比例尺计算好距离,并备好各类辅料。闵站长又请来协助考古的水水和几个妇女,帮做泥塑模型。

数日内,一个300×250㎝的沙盘雏型呈现在人们面前。

这天,喻飞看到即将成功的沙盘,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盘龙城的历史这么悠久,应该少不了传说、神话之类的故事,他问水水。水水答道:“有倒是有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在我们这里妇孺皆知。”喻飞急切地说:“那你赶快讲给我听一听。”水水却兜起了***:“我说了你有什么奖赏?”旁边的妇女起哄,要喻飞买糖吃。 “买就买,买就买!”

水水轻声讲道:“这个故事不知是哪一辈人传下来的。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农夫在耕田时,一只母鸡引着一群小鸡在身边转来转去,他赶也赶不走,于是,一鞭子甩去,打死了一只小鸡。母鸡愤怒地跑到他身后朝他的脚后跟啄了一口,鲜血直流,他捂住伤口,待到回过头来看时,那只被他打死的小鸡突然变成了一块金锭。他喜出望外,顾不得疼痛跑回家,然而,脚上的伤口却化了脓,说也凑巧,直到他卖完这块金锭才治好这处伤。”

“呵!太美了,太美了!这个故事虽没有女娲补天、夸父逐日那般令人荡气回肠,却也反映了我们中华民族与人为善,不贪意外之财的美德,哪天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写进我的作品中。”喻飞激动地说。

闵站长在旁边看到这些,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油然升起。

天气晴好的日子是野外发掘最繁忙的日子,也是老杨们忙着筹备龙舟赛的日子。

一个星期天,“贵货”突然一个人开车来到了盘龙城。

他是钓瘾难耐,专程来此小憩,因春花下岗后忙于摆摊没有同来。只有嫂子与秀在屋里,他打过招呼,拿起渔具直接走到盘龙湖边。

碰巧老杨他们到临江市去购置龙舟赛的物品了,只有“黑子”与小梅两人忙着在湖里划船收费,此地规矩:每位钓鱼者如买门票般交十块钱,时间一天,钓多钓少自便。

“贵货”介绍是杨春安的妹夫,自是可以免费,他便潜心在鱼棚后不远处的湖汊中垂钓起来。

今天远气不错。不出两个小时,他就钓到了几条喜头鱼,还有一条大鳊鱼,然而饥肠辘辘。

春日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许毒性,他浑身燥热,禁不住脱得只剩下单衣单裤。

“‘贵货’叔你让我好找。”

“贵货”吓了一大跳,原来是秀提着饭盒来了,呵,他的心中突然闪现七仙女的故事。

只见秀秀一绺汗发搭在额头,两片薄薄的嘴唇裹在略显突出的门牙上,更显玲珑,薄薄的粉色衬衣似乎包不住膨胀的**,他不禁看得呆了。

“你不饿吗?妈叫我送饭来了!”

“好!好!我口渴倒真的。”

“那我就到鱼棚里给你倒杯水来。”

“我直接去算了。哪敢再劳小姐大架?!”

秀呡嘴一笑,一幅风情万种的神态。“贵货”不禁心旌摇曳。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鱼棚,空旷的湖面除了钓鱼人的点点花伞,就只偶而飞翔的鱼鹰,鱼棚里阒无一人,看湖人带着黑狗也不知躲到哪里吃午饭去了,棚子门大敞着。

秀秀找来开水瓶,边说:“‘贵货’叔,里面好象还有点开水。”边倒了一碗水递给门口的“贵货”。

“贵货”站着没动,只是喃喃自语:“你别叫我叔,该叫我哥呢。”

“快不要那么说,我们是两代人呢?”

“什么两代人,我们是二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贵货”紧紧地捏住秀的手,一阵触电一样的感觉从她的手上导遍全身,她几乎眩晕,甚至连水碗摔在地上都浑然不觉。“贵货”亲吻着她的额头,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狂吻起来。

情欲的躁动冲决了一切伦理的防线,秀秀也回吻起来。“贵货”顺势抱起她,轻轻把她放在里屋的**,迫不急待地脱去了衣裤……

望着秀秀回湾时袅袅娜娜的身影,他如在梦里,只是胸前洇湿的奶水粘乎乎的,让他清晰地感触到,这不是一场梦。

傍晚时分,杨春安坐在鱼棚前,夕阳的余晖映照大地,他面对湖水,凝望着湖面白色的飞鹰,陶醉在春日浓浓的气息里。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闵站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轻吟李白的诗句。老杨忙起身让座。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闵站长直奔主题:“考古队的喻飞看上了你家水水,我来做一回月下老人呢。”

“是吗?”老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家可是大学毕业生呢。”

村人故有的嫁女的矜持感掠过老杨的心头,“回头我去跟她妈讲,套一下水水的意思。”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老杨嗫嚅道。

“不过什么呀,直说就是了。”

“你也晓得,我儿子前年刚结媳妇,家里坛坛罐罐都荡空了,只怕嫁女得等我喘过气来。”

“你这叫什么话,完全把我老兄看外了。你姑娘就是我姑娘,莫说你这样,我们二千年前的先人司马迁在《史记》中就直白:‘楚、越之地,地广人希(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果隋赢蛤,不待贾而足,地势饶食,无饥馑之患……是故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

老杨听得如坠云雾,闵站长接着解释道:“说成现代话就是我们荆楚之地,物阜民丰,既饿不了肚子,也不可能极其富有。况且小喻老家在山东农村,也就哪个条件,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