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女(汝)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诗经》:《商颂·殷武》

小引

公元三千五百年前,一裔商代的贵族,率领数百奴隶,越过大别山或桐柏山的隘口,向荆楚进发。他们斫木为舟,顺举水或涢水南下。浩渺的水面上,古云梦泽的边缘,一座突兀的小山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们便停了下来,很快征服了这儿的土著,遂夯土为城,城外挖壕,城内筑台,台上取槽,槽内置础;树木为柱,联柱为梁,梁上架檀,檀上安椽;然后筑墙盖顶,涂泥葺草……袅袅的炊烟喻示着一座城垣的崛起。

城垣不很大,不过现代两、三个足球场的面积而已,然而散居在城垣边的居民,供应着充足的粮食。他们又运来了远在铜绿山的矿渣,在宏丽的宫宇旁,锻造着一件件精美的鼎、钺、镞、觚之类的青铜器物,而湾村的土窑里则烧制着一件件生活用品——硬陶,或纹以方格,或涂以绿釉,这即是中国瓷器的始祖,也称作原始瓷。

即使到了三千五百年后的今天,当年铸造的三足大圆鼎仍是临江市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作为该市历史最悠久的见证物,它就静静地伫立在博物馆的进口处。据科学测定,它竟然比著名的司母戊大方鼎还要早数百年,为同期青铜文物所罕见。

假如你是个军事家,此刻就站在这座城垣上,你不能不佩服古人的眼光,城垣三面临水,东面是一汪弯月般的盘龙湖,往南越过并不太宽的澴府河,就到了现今的临江市,西面一条湖汊,北则与杨家湾的岗地相连,实属易守难攻的地形,

没有谁知道这座城垣是如何废弃的。许是兵燹的杀戮?许是主人阔别故乡后无尽的乡愁,来它个“一去不复返”?抑或是哪怕到了二十世纪末的今天,人类仍无法将其悉数剿灭的血吸虫?

然而有一点到是可以确定的。公元一九五四年洪水肆虐,为填堤筑坝,保卫临江市,在此取土的防汛大军无意间挖出了夯土的痕迹,凑巧有一位防汛的青年人是临江大学考古系刚毕业分到文管部门的,他在现场督运黄土,当时他直感这儿可能是一处古代的城墙遗址。遂斗胆向现场指挥长提出能否移址他处取土,指挥长不耐烦地训斥了他一顿,现在临江市命悬一线,一切服从汛情,取土还能舍近求远吗?

东墙在锹铲中消失殆尽,留下了永久的遗憾……

考古学者也疑惑:本地地名,一般以姓氏为湾名,如张家寨、夏家岗什么的,并且以湾名为山名、湖名,偏偏离城一箭之遥的湖泊名为盘龙湖,于是城以湖名,湾以城名,到底是以讹传讹,还是以名扬名,没有谁说得清楚。反正,古人给今人创造历史,今人同样为后人书写历史。历史,不就这样延续着吗?

还有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三千五百年前,这儿可以说是中国南方最早的一座城邑。此地物产富饶、水阔鱼丰,繁盛数百年后却突然沉寂。直到明清,此地才又有人生活,其间的历史竟空缺了近三千年……

谜一般的盘龙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