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夏青就多少有点感动,感动这个方磊还是一个细心的人。就冲着他这份细心,夏青今晚收不收小费都无所谓了。

夏青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方磊一直在挥手跟他那两个朋友告别,现在更是一边挥手一边站起来,好象又要有什么事情要跟朋友交代,向门口走去。

等到方磊完全消失在门口之后,夏青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会不会就这么走了?不会的。如果就这么走了,没有小费了,我也认。

当整个歌舞厅剩下没有几个人的时候,夏青才确信“方磊”确实是走了。这时候领班过来,问夏青还有什么要消费的,如果没有,可以先把单买了。夏青问多少钱,领班说二百五。夏青把单子要过来,是二百五。台位费每人三十,加上啤酒和饮料,二百五还算是没有铺张浪费的。

“急什么?”夏青说,“不是还没有收场吗?!”

“对不起,我只是问一下。”领班说。

“问一下?有这么问客人的吗?!”

“对不起!您慢用。对不起!”领班低三下四地说。

夏青总算找到了一点平衡,自己开始喝水,一边喝水一边想着怎么办。夏青身上有钱,是“镇身之宝”的五十块钱。这也是阿红教她的,教她晚上“上岗”一定要带钱,但是又不能带多,带多了不安全,带五十块钱,够打出租车就行了。现在靠这五十块钱买单肯定不够,离二百五正好差两百,差的太多了,扯皮打折也不能把大头打掉。

“二百五”,夏青心里想,真是一个吉利的数字呀。活该!

那一刻,夏青差点想哭,不是心疼这二百五哭,而是一种受了委屈地哭。但是更委屈的是她现在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一旦她哭,那么马上就暴露了她身上没有钱了,而一旦暴露出她身上没有钱,后果不堪设想。刚刚夏青还装作理直气壮地质问领班不是还没有收场吗,现在她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夏青知道,刚才被她骂走的那个领班现在正躲在暗处看着她,领班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夏青没有钱买单,一旦夏青暴露出自己没有钱买单,这个领班很可能就第一个冲过来,冲过来先就扇夏青两个耳光,然后恶狠狠地说:“臭婊子,老子早就看出来你不是好东西了。”

屋漏偏偏遭雷雨,这个时候,她突然又想要上厕所了。刚准备站起来,突然意识到不行,她现在连上厕所的权利也没有,如果她此时要上厕所,服务员和领班肯定会以为她要跑,那同样麻烦了。但是厕所还是要上的,既然已经想到了要上,就必须要上,否则就会越来越急,像自由落体,重力加度,越来越快,非爆炸不可。

“服务员。”夏青叫道。

夏青一叫,马上就有两个服务员从两个方向跑过来,好象这些服务员已经把她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就像银行对资产状况不良的贷款企业重点关注一样,时刻准备着。

“我要去洗手间,”夏青说,“手机放在这里,请帮我照看一下。”

服务员看看,这手机怎么也值二百五,于是其中的一个说:“这边请。”竟然带着她往洗手间走。

从厕所回来,夏青轻松了不少,看看桌子上的手机还在,终于有了主意,马上给阿红打电话,叫她过来。

“这么晚了,你神经呀?”阿红说。

夏青朝左右看了一看,然后压低声音,左手捂着手机,说:“求你了,快过来吧,我身上钱不够,买不了单。”

阿红笑了,是那种终于看见别人摔了跤地笑。笑完之后才问要多少钱,在哪个娱乐城。

阿红是跟胖广广一起来的。阿红现在挺了一个大肚子,出来不方便,胖广广当然要陪着。

阿红赶到娱乐城的时候,夏青是当日娱乐城最后一个顾客。

回来的路上,夏青一句话没有,要不是胖广广在场,她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号啕大哭。但是胖广广在,夏青既不能骂也不能哭,只好一言不。

阿红显然是见多识广,丝毫没有责备夏青的意思,反而安慰她说:“很正常,你会经常遇上各种各样的怪事。看吧,后面肯定还有更怪的事情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