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聂天佑让两个跟过来的摄像师扛起摄像机的时候,不远处的镇领导当即怒了:“去把他们的摄像机抢走,问情是哪里的记者,居然什么都敢拍。沈村长,让你们村里的人赶紧走,倘若让人拍到发网上,你们村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聂天佑冲夏杰喊道:“夏杰,来这边。”

他的本意是把夏杰喊过来介绍一下张厅长,张厅长这次过来,主要就是看了聂天佑做的片子想过来看看清水川的情况,假如真的能作为重点扶贫村庄,那条路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结果夏杰刚往他这边走,镇领导身后就窜出来几个人,分开众人跑向两个抗摄像机的摄影师,不由分说就夺摄像机。

聂天佑拉着夏杰和张厅长赶紧躲在一边,他对夏杰说道:“这位是咱们省民政厅的张厅长,专门为你们村子来的。你们在大门口这是做什么?”

夏杰一看摄像机被夺,有些急切的对聂天佑说道:“摄像机被夺了,你不管?”

张厅长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这个镇上还有没有王法了。让他们夺,他们怎么夺回来就怎么送回来。”

结果话音刚落,两台摄像机就被摔到了地上,镜头和机身成了两瓣,其他零部件也都四裂开来,地上到处都是摄像机的粉碎后的零碎。聂天佑耸耸肩:“两台机器,一共十万块钱。以前我们也遇到过这种事情,摄像机被摔,我们抢夺的时候挨了打。从那以后,我们明文规定,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要保护人身自由,摄像机肯定有人赔偿。拍摄到的画面也还在,没事。”

他不急,张厅长带过来的那几个人倒是火了:“你们这是什么政府?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居然敢抢夺摄像机,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这是镇政府还是土匪窝?”

另外一个人已经打电话报警了:“民政厅的张厅长今天来黄泥镇政府,结果被镇政府的人袭击了,请马上派人过来!”

张厅长明显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走到那几个摔摄像机的人面前正色说道:“我是省民政厅厅长张朝阳,把你们镇长和书记叫过来!”

说完他拿出手机,开始给牧野市政府打电话,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给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才问夏杰:“这是怎么回事?我刚下车摄像机就被夺去摔了,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既然有人出头,夏杰自然就不客气了。他对张厅长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清水川一直过着很贫穷的生活,我退伍以后想法设法带领全村人致富,我们村里生产的小龙虾和各色水果在市里卖了大价钱,村里人也有钱了,我们就决定组建一个公司,以公司的形式经营清水川的各种资源,准备彻底奔小康。”

“没成想镇上的人居然不知道从哪招来几个商人,说要把我们从清水川赶出去,他们经营清水川。我们承包清水川土地的时候各种文件齐全,现在镇上的领导说我们的手续不合法,要我们赶紧搬出清水川。我们自然是不同意的,刚才就因为这个吵起来了。以前,我们就算是吃不上饭也从没有麻烦过政府,政府也从没有给我们发过一分钱的救济。但是现在因为清水川的自然资源好,就要强行收回,作为一个公民,我对政府很有意见。”

沈牧之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电话叫自己的一个老熟人过来,没想到民政厅的厅长会过来,他将手中的手机塞进衣兜里,然后缓步走了过来:“张朝阳,没想到你过来了,咱们有十年没见了吧?”

夏杰没想到这位厅长叫张朝阳,更没想到自己这位老丈人居然认识他。张朝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一直没出现在过公众眼中的沈牧之,他好奇的问道:“沈总,你这是……”

沈牧之摆摆手说道:“什么沈总,我现在是清水川公司的顾问,这个镇长说我们公司不合法,我过来问一下,不能让股东们的投资打了水漂。你来做什么?”

张朝阳一脸的苦笑:“我来考察清水川,这个村子省台报道了之后,我们民政厅特重视,想过来看看真实的清水川是什么样子。假如符合我们扶贫的标准,我们就准备将清水川作为今年和明年的重点扶贫地点。倒是没想到,赶上这么一场好戏。把省台的摄像机给摔了,还准备打人,这件事,就算我不追究,人家省台也不会放过他。”

沈牧之刚准备说话,之前那个发脾气的镇长就走了过来:“刚才有人说他是厅长?到底是谁?你们这群刁民真是无法无天了,居然还敢冒充国家干部,告诉你们,清水川这块地,你们想都别想,任何人都别想干预政府的招商引资政策,不然我绝对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刘所长,把他们全都带到派出所,你要亲自审讯,给外商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能冷了外商的心!”

夏杰挠挠头,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人呢。作为一个政府官员,威严和骄傲可以有,但是这种已经成为脑残的风格,注定会让这个人吃尽苦头。他冲老刘使了个眼色,老刘这货眼皮活,觉得事情不对就悄悄的退走,躲进了政府大院门口的门卫室。人家脑残要抓高官,老刘可不会这么做,这位所长可不傻。

张朝阳彻底怒了:“我是民政厅的厅长张朝阳,朗朗乾坤,我看哪个敢抓我!”

这位镇长不认识他很正常,毕竟张朝阳不是牧野市出来的官员,他一直在省城担任官员。这次本来兴冲冲的要扶贫做好事,结果遇到了这种事情,让他有些气急败坏。不过这更加坚定了他将此事查下去的决心。虽然他只管着民政,但是级别这么高的人,就算是市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区区一个镇长,他还真没有放在眼中。

就在众人全都僵持着的时候,一个车队快速的开了过来,车中的人还没等车子停稳就下车,向着大门内跑过来。张朝阳的秘书小声对他说道:“是县长和县委书记来了,张厅长,这件事是拢还是放?”

拢和放是官场的黑话。拢就是将这件事捂住,不传出去,大事化小,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法。放的意思是相反的,将这件事捅出来,让全国人民都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方式大快人心,很容易让百姓拍手称快,但是也有缺点,那就是太得罪人。政府官员,所有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这边处理一个镇长,那边某个市长可能就会不开心。

秘书这么提醒也是想让张朝阳克制,不过今天的张朝阳却一改常态:“不拢不放,这件事原原本本报上去,天佑那边也是这样,这事情本来是怎么回事就怎么报道,我准备查到底。省纪委那群人现在正闲的没事,这件事让他们折腾就好。”

秘书一听急了:“张厅长,你这……”

张朝阳笑了笑:“我今年58岁了,往上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临退下来之前,总点干点什么让人能记住的事情。至于得罪人的事情,我从第一天成为干部到现在,从没有停止过得罪人。假如一个人处处圆滑拍马溜须不得罪人,这种人你觉得有意思?你放心,等我下去之后,你的去处我已经安排好了,照着我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县里的领导一过来,镇长就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特别是县长和县委书记面对着张朝阳那一脸的献媚,更让他觉得掉进了冰窟窿里,今天算是踢到了铁板上,他从没想到,清水川居然有人跟民政厅的厅长扯上关系。

半小时后,夏杰他们走出了镇政府大院。清水川公司的合同条文符合承包乡村的条例,并且县长亲自拍板要将清水川那条路修建出来,春节前保证能通车。

夏杰他们心满意足的走了,不过张朝阳的火气还没有下来:“负责民政的是谁,告诉我清水川为什么从建国到现在没有吃过一口救济粮?没有一个人办理低保?没有一个人办理伤残补助和大病救助?这些民政上每年往你们县里拨的钱可不少,我需要一个解释,你们先好好想想,省得等会儿不能自圆其说。”

整个会议室的人全都不说话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朝阳会因为清水川的事情问责他们,更没有想到,他没事儿怎么往清水川这边来。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顾不得考虑这些了,怎么让一个厅长消除怒火才是最重要的。别忘了,张朝阳以前可是在省纪委待过几年,他想把谁送进去,条件非常便利。

夏杰他们离开镇政府不久,另外一群人也离开了这里。他们就是打着投资旗号过来将清水川据为己有的郭氏实业的人,总经理郭志高有些沮丧,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看上清水川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更没有想到,一个厅长为因为清水川大动肝火。刚买通一个镇长,现在看上去,这位镇长绝对要被纪委带走的。他们已经没有收购清水川的心思了,这会儿怎么洗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对身边的秘书说道:“去举报这位镇长和其他领导,就说他们索贿,把咱们的责任降低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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