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从铺子里出来,还没上轿子,他二哥便急着问刚才那位姑娘是谁,沈灵同他说了,沈书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个杂货铺,眼中的惊艳根本都掩饰不住。

第二日,果然城东比平时格外热闹,白天人流就堪比节日的时候,连带着铺子里的生意也好了许多。叶静客搬来几箱子人参让崔老头定价,老头看到这些老参保存的不尽心,心疼的只嘬牙花子,直道叶静客糟蹋好东西,那些尾须碰坏几根卖的价格都会受到影响,每一根人参都得单独妥善的保存啊,哪有这么粗鲁的装法。

这方面他比叶静客懂,想怎么做叶静客只要配合就好了,不过崔老头很快对叶静客就数不出责备的话了,因为这里的药材实在是太多了。真是深藏不漏,这么个不大的店铺,存的人参比他过去几十年看的都多……

傍晚时分,人比白天好像还多点,到底是京城,叶静客也算是见识了一把什么叫“人潮涌动”,本来她还想去凑个热闹,一看这汪洋人海,顿时就有些退步了。本来她不想去的,秦少年吃完饭就换好衣服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难得他有这个兴致,叶静客自然也就打起精神一同出门。

既然是庙会,最大的特色莫过于路两边摆的这些吃食,如果二哥在,他们所有人都不用操心吃什么,他总会把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都买回来分给大家吃。现在叶静宁不在,叶静客就得担起这个责任,逛庙会不吃东西,那能叫逛庙会吗?

随着人流走走停停,很快两只手就满了,叶静客左右一碗豌豆黄,右手一碗糖火烧,秦少年手里也有东西,俩人边和着气边吃,然后向着溜达着。

冬日里天冷,平时里见到的人大都缩着肩膀快速走,现在这里热闹的非凡,热气香气交织在一起,混成一股白眼将冷气驱逐,走了半天,不但不冷脑门和鼻子还有点冒汗。

叶静客在拉糖人那里看了半天,觉得那师傅吹出来的那些蚂蚱啊兔子特别逼真,看到那摊位上还插了两根人形的糖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里突的一动,如果楚天逸在这里,她肯定让师傅照着他模样吹个糖人,然后一口吞掉!

可惜人都不在旁边,也只是想想罢了,最后叶静客买了两只兔子,准备做为储存的粮食先欣赏一会儿。

随着人流到了一个圆台处,这里耸立着几根木杆,上面挂着一盏盏孔明灯,此处灯火极其旺盛,是庙会最亮的所在。看见有人买了孔明灯,写下祝福话语系在其中,然后挂在木杆之上。在京城这种地方,尤其是靠近内城,出于安全考虑不能随便放飞灯笼,所以退而求其次挂在木杆上。

当然了,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祈福的心愿。

又要写又要挂,这里聚集的人格外多,叶静客被人推搡着到了台子跟前,想了想,买了两盏灯笼。秦少年那盏什么也没有写直接让人挂上,叶静客捏着笔

在字条上写了“安康”两个字,自然是希望家里人身体平安健康。写完她看了半天字条,又在背面写了个“逸”字,这才系在灯笼上面递过去。

那人接过去便随手找了个空把灯笼挂上,那木杆是很高,他能够到的地方有限,叶静客的孔明灯跟一堆灯笼挤在一起,瞬间就变形了。叶静客有心麻烦他再往旁边换个位置,见那人忙的只淌汗,最后只得作罢。

她和秦少年刚从这里挤出去,有人便立刻站到了她刚才的位置,随手抛给店家一锭银子,抬手就把他刚才挂上去的灯笼又拿了下来,那店家家刚要说挂上的灯笼都是别人的,不能随便取。还没等张嘴,刚才还在眼前的人这个时候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刚才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确实不见了,再低头看手里,一锭十两的银子真真切切的说明刚才并不是他眼花了。

走到一个卖木刻面具的摊位,秦少年突然停住了脚步,叶静客也比较喜欢这些面具上面色彩斑斓的画,拿起一个画着胖娃娃的面具,别说,挺轻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面具两侧打了两个圆孔,圆孔那里系着两根麻绳,绑在脑后就可以把面具固定在脸上了。

叶静客拿着那个面具,转头开口道:“秦大哥,你看这个面具……”

一直在她身边的秦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带着凶煞恶煞一张鬼脸面具的人,叶静客登时就愣在原地,倒不是被这张鬼脸吓到了,而是因为面具那双眼睛她很熟悉。

理智告诉她应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可是现实却是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一动都动不了。

乱哄哄的周遭像是一下子被什么东西隔离开来,通明的灯火也一点点开始模糊,熙攘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澄清的眸子里只倒映出那双乌沉沉的眼睛。

明明脑子一下子乱了,却不合时宜的蹦出一句话……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她正胡思乱想,眼前忽然一黑,拿在手里的娃娃面具被那人拿着罩在脸上,还没等她出声,那鬼面人便将面具绑在她的头上,只露出一双秋水一般的剪瞳以及下面一截莹白纤细的颈子。

他一靠近,叶静客稍微缓过神来看,这人身形和身上的气息,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是楚天逸,当然了,这霸道的行径更是暴露了就是本尊无疑。

戴好了面具,叶静客反倒是静下心来,看看他突然冒出来是要做什么,没想到那人一言不发的拉起了她的手,粗糙的带着薄薄茧子的大手摩擦着掌心,触感异常强烈,叶静客面具后面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才刚安宁一点的心脏又忍不住开始狂跳。

这人出现出现好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牵着叶静客的手随着人流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明明没有回头,却总在恰当的时候用身体替叶静客挡住汹涌的路人……

一盏盏的

红彤彤的灯笼在路边亮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叶静客不自觉的仰头,有雪花飘落在她的脸上,很可惜有面具隔着,她感受不到那种特殊的冰凉。这不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可是因为身边有那个人,叶静客觉得胸口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满足,好似像这雪花一般要溢出来一般。

雪下的一直不大,周遭的行人也没有慌乱,反而高兴的用手接着雪花,有的则遗憾太小了,这样下到明天早上都不知道能不能打一场雪仗。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带着面具一直前行的人……

那人的手很大,也很暖,明明摆着一副冷漠的面孔,掌心却烫的惊人,走了这么一会儿,叶静客觉得两个人接触的地方都要冒汗了。她其实肚子里有很多话想要问他,问他现在处境安全不安全,问他身体如何,问他打算怎么做……明明平时担心的不得了,可是这个人到了身边,这些念头却消失了,担忧什么都不见了,剩下的唯有安心。

是啊,这个人是校尉大人,最厉害,最有能耐的楚天逸,他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够如意。

不知不觉,两人行至一处鼓楼,硕大的铜钟悬挂在高处,其上点缀着几许雪花,丝毫没有掩盖住它的古朴和庄严。

此时飘落的雪花在地上堪堪铺了薄薄的一层,两个人走过地方留下一连串不太清晰的脚印,叶静客正抬头看那大钟,腰间忽然一紧,身体随着旁边贴近的身体猛的拔地而起,这种事情她已经经历了许多次,早就已经习惯。

再落到实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鼓楼的台基之上,也就是铜钟的旁边,到了上面才铜钟的后面有个不甚起眼的角落俩人便过去躲避风雪。

这里是柱子和槛墙之间,空隙自然不太大,两个人挤在其中,身体不可避免的便挨在了一起,叶静客习惯性的向旁边避了一下,刚闪开,腰间还没撤去的手又一施力,身体不受控制的又贴了过去,这个姿势比刚才还要亲密。两个人是面对面站着,楚天逸的手还扣在叶静客的后腰,而叶静客的半个身体都伏在了他的胸口。

叶静客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不妥,正待开口,头上突然一轻,不知道什么时候木质面具已经被眼前的人除掉,那张令日月齐霁的面孔露了出来,玉瓷一般的脸庞在雪夜里像是莲花一般绽放开,一时间连晶莹剔透的冰雪都黯淡了几分。

这家伙依旧是老样子啊,一言不合就动手!

叶静客气鼓鼓的伸手去摘那人脸上的面具,可是两人身高差异并不小,她点起脚尖也够不到那人的后脑勺,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弄乱了那人的发丝,以及两个人之间的衣服。

脚腕都酸了,那人脸上的面具依旧稳稳当当的挂在上面,叶静客目露凶光,小样的,弄不过这人也就罢了,连个小小的面具她都搞不定的话,也实在是太没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