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肆掌柜的没瞧出她什么来历,见她买了这么多书,便赠送纸笔一套,叶静客也没白收,还赠一块墨锭。那掌柜的有些稀奇,他这里除了书也卖文房四宝,上中下品皆有,种类齐全,还有几块百年老墨做镇店之宝,还是头一次见到有送给他墨的呢。

直到伙计帮忙把书抬走,那掌柜的才低头瞧那手里的墨,正反连字都没有,看不出是哪家的墨,只有下方一朵简简单单的莲花,图案甚是别致。再仔细掂量察看,发现那姑娘给的这块墨还真是不错,阳光下泛着青紫之光,再试手感,光滑细润,单凭眼看,应该是上品墨无误。

试着磨开,墨汁尤为黑亮有光,心里不由得一动,这墨还真有点名堂呢。

等到伙计回来,那掌柜的便问他刚才把书送到了哪里,伙计说是街角那卖墨的铺子,前几天刚开张的,没什么客人。

既然是卖墨的,那与他们便是半个同行了,那伙计还以为掌柜的是想让他刺探情况,便把铺子里面的大致情况说了,着重讲的就是生意冷清的很。

那掌柜的听的没说话,把砚台端着去了楼上,他这人读书之外还有一个爱好,那便是作画。选了个新笔,铺开宣纸,就着这墨汁画了一副简单的花鸟图,落纸润而不滞,真是好墨!

不但品相好,亮色也足,用来作画比书肆里那些墨可是好许多……

温玉元同外甥女走了一遭,冻的够呛,只瞧见她送出去两块墨,到了铺子,便开口问。叶静客只道,那写信的小先生是书院里的书生,而那书肆的掌柜的,听说喜爱收藏各种墨。

这么一说,温玉元便明白了,那两块墨是抛砖引玉。

当天午后,那书肆掌柜的便来到了铺子,买了三块墨,得知这墨是叶静客做的,一脸掩饰不住的惊讶,他还真是没有猜错,这姑娘是书香门第,不但喜欢看书竟然也能做出如此好墨,真是令人佩服。

那掌柜的带着一肚子的惊讶和误会走了,叶静客抱着手炉坐在柜台后面,一直在看书,头都抬不起来。这个铜手炉不错,买几个回去给娘和姜枫。

铺子的布置甚是简单,前面是货架,摆着成排的墨锭,货架下面是矮柜,放着崭新的书,柜台在里面。一道屏风把柜台和后面的床铺隔开,晚上许林不回去,就在这里睡,叶静客白天有时间就过来,没时间就在墨房。偌大的三面墙只挂了一把大扇子,并不值什么钱,这还是叶静客逛街的时候看着好看买下来的,算是铺子里唯一的装饰。

不得不说,鲁家的染坊的木质器具做的确实好,这几个柜子不但材质和颜色都合叶静客的心意,摆在铺子里,美观又大方。

快到傍晚的时候,许林提醒叶静客该回去了,再迟怕是要起风了。叶静客将书放下,往外一看,天色果真有些发暗,她一拿起书来就容易忘记时间,得亏许林提醒,要不今天就得住客栈了。

站起身,穿上厚厚的外衣,正待往外走,这时进来两个人,正好打了个照面,看到那一身熟悉的白衣和面孔,叶静客怔了一下,他怎么来青云县了?

进来这俩人一高一矮,高的面目英俊,衣着华贵,稍矮的少年穿着普通的青衫,脸色有些苍白,叶静客之所以愣了一下,是因为高个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潘家儿少爷。

早就听闻潘二少爷风流倜傥,是青楼和酒楼的常客,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真是稀客。

两个人眼睛一对上,潘越帆突的站住,面带异色,开口道:“叶姑娘?你、你脸上的伤好了?”

这家伙竟然把她认出来了?叶静客真的很吃惊,她亲近的人刚开始的尚且不敢相信,这人只是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竟然一下子认出来了。

一瞧她这表情,潘越帆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前这张绝美的脸,轻笑道:“叶姑娘现在应该知道我当初所言不虚,有美人骨自然是美人,现在看来叶姑娘不但是美人还是大美人。”

嘴上这么说,他心中暗叹,才这个年纪就容貌出众,再虚长两年,怕是真的倾国倾城了。之前珠玉蒙尘,以后怕是要大放异彩了。

“潘公子,说笑了……”叶静客微微一笑,道:“听家兄说,染坊之事潘公子帮了大忙,改天还请赏脸吃个便饭。今个儿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恕不多陪。”

潘越帆心里有些遗憾,面上却是不显,客气道:“叶姑娘请便,既然姑娘开口,潘某随时恭候大驾。”

然后叶静客又对许林道,“许大哥,这位潘公子与我大哥相识,若是相中了墨锭,可不要收钱……”

然后冲潘越帆道了声歉,微微欠身,同秦少年一起迈步出了铺子,走入风中。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风中,潘越帆还愣愣的站在原地,旁边的少年轻声喊了句,“二哥……”

潘越帆回神,大步向里走去,笑道:“小表弟,刚才听那位姑娘说了吗,要是看中了这里的墨,可不用花钱。你可不能佛了美人的好意,多挑几块,好让二哥有理由请刚才那位姑娘吃饭。”

那少年知道二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在货架上挑选比较了半天,最后只拿了一块,潘二公子却道:“你学业繁重,平时也不怎么出书院,一块怎么够……”

说着又随手从旁边拿了三块,不由分说,跟许林问过价格之后,便推着那少爷往外走,“你好不容易才有时间跟二哥出来,再去看看纸笔,一次买够了,省得以后还浪费你的宝贵时间。”

温氏这几天非常忙,静楷他们几个的棉衣她在秋天的时候就做好了,这两天给哥哥和几个侄子赶制新衣,他们长期在江南生活的,冷不丁的来到这里就赶上冬天,肯定不习惯,所以日夜不停的缝制,还找了姜枫帮忙。

农家里的取暖非常简单,灶

膛里烧上木柴,全家老少全都上炕,不怎么出门,外面再冷也能捱过去,如果还不行,那就加个火盆,把火盆放在炕桌上,一家人围盖着被子,一般来讲,寒冬腊月才会有这般的情景。

京城的冬天比秦州这边温和一些,温氏在京城呆了十多年,到了秦州还是不习惯。才入冬,手就冻了,肿的厉害,又痒又疼。隋氏从娘家讨来一罐子不知道什么油,抹了之后,那股痒劲果真就减轻不少,坚持抹了十多天,手就好的差不多了,这不手一好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防止再被冻伤,温氏也点了个火盆,不过用不熟练,新买的布料被火星燎了几个圆圆的窟窿眼,心疼的不行,便把火盆放在地上,离的远了,效果寥寥,叶静客拿回来的铜炉这就派上了用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静客总觉得这次莲花开的极慢,她在路上逮着空便做事,但到了现在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开,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叶静客不由得有些着急。

这天晚上外面风刮的厉害,呜呜嚎嚎的,像是有人在哭一般,叶静客想事情想的晚了,想要睡觉的时候炕凉了。有点冷,她更睡不着了,总觉得外面有什么动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生了火,炕又暖和过来,她在被窝懒了半个上午,家里来客人才慢腾腾的爬出来。

刚洗漱好,就听她娘在西屋说,“要是有太阳都老高了,这么大的姑娘还睡懒觉,让人见笑……”

叶静客瘪瘪嘴,掀开锅,把里面热着的饭菜端出来。

孟氏笑道:“还是个孩子呢,本来就觉多,这天也做不了什么,不睡觉也没啥可干的。最近静客一直县城村里跑,肯定是累着了,这孩子真是能干啊。”

叶静客在县城里买了铺子卖墨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下许多人才明了,原来荒地那边盖的那几个房子是用来做这个的,叶家的小丫头能耐不小啊。

虽然村里都在猫冬,可是眼睛却一直往墨房那边瞄着呢,都盼望着还能再用人,挣点工钱总比一直呆在家里强。现在墨房那边用了不到二十人,工钱都是月结的,吴正林和叶忠鑫他们不知道,反正那些动动笔的妇人和姑娘一个月能拿几百个大钱,着实让人眼红。

孟氏今天和儿媳一起过来,拿了一些腌菜。前些日子叶静客和叶静宁从扬州回来,给他家送了不少酒和点心,说是徐州和扬州的特产,带的不多,让他们尝个鲜。不远千里还给他们带东西回来,叶正清一家自是不能白白吃了,这不隔这么几天就送东西过来了。

叶静客吃好东西进了西屋,正听到孟氏说后院谁家半夜打孩子,哭的那叫一个惨,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爷爷奶奶护不住,活受罪呐。

温氏问谁家的,听到叶静雷的名字,叶静客不由得皱了皱眉,原来她昨天晚上听到的并不全是风声,确实是有人在哭,撕心裂肺的哭了一整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