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道喜的,除了鲁家漆坊和顺恒漆坊,还有三石县大大小小的布庄铺子,以及这些日子以来相互有过来往的各家,这些都是叶静荣和叶静楷知道要过来的。此外,三石县的几个知名酒楼、铺子也都纷纷派人送上贺礼,这些人他们见都没见过,没想到这个时候也过来了。

锦娘来的也很早,她虽然跟叶静荣没见过几次,可毕竟是叶静月的干娘,叶静荣跟她周旋了好一阵子,直到外面忙的不可开交了,这才出去招呼人。

锦娘以前没少来染坊,不过都是去铺子里谈生意,这还是头一次登门入室,前后左右打量完,心里不由得感叹。都言“莫欺少年穷”,叶家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何等的狼狈,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起来了,甚至比叶知学身体无恙的时候更厉害,运道是一个,这兄弟几个也不是等闲之辈。

锦娘开的是绣庄,跟染坊常打交道,知道染坊和药铺一样都是十分挣钱的行当,这实实在在的四千两银子砸下去,手里真握着好方子,很快就能赚回来。这染坊有朝一日真能做大起来,干女儿身份便不同了,可供挑选的夫家也更多,难为她这么多年一直忍住了,以后日子可就顺遂了。

吉时一到,外面炮竹齐鸣,四四方方的额匾挂到了门前,红底金字,着实气派无比。叶静楷兄弟俩和染坊的师傅徒弟叩拜染坊的祖师爷,然后便引客人入宴席。这种场合只有染坊的师傅和凤栖村的几位长辈能够上桌,其他的都是前来道贺的客人,就这样还坐了八桌,这还不算送完贺礼就离开的那些,可见开张来了多少人。

今天在座的还有一位身份比较特殊的客人……陈柏善,也就是以前染坊的掌柜的。他此番过来吃这个酒心里的滋味可是十分复杂,他经营了几十年的染坊现在落于以前的小徒弟手里,连染布的资格都没有的年轻人,现在转眼间成了对手,这真是只有在戏文中才能听到的事情。

叶静荣对他依旧像是以往那般尊重,叶静楷也是十分客气,席间多次感谢他这么多年对哥哥的照拂。陈柏善连连摆手,这么多年来染坊的学徒一茬又一茬,也就只有叶静荣出了头,可这跟他的教导没有什么关系,不敢邀这份功。

兄弟俩举酒水感谢今天到场所有的人捧场,连干三杯,众人纷纷夸赞俩人年纪轻轻就由此做为,以后定然前途不可限量,以后生意做大,可一定要照拂他们。这些人都是在生意场混迹多年的人,一张嘴巴自然是厉害的很,染坊这才开张,被他们说的俨然已经闻名于秦州。

兄弟俩连连说,不敢当,我们兄弟初来乍到,很多地方都不明白,以后仰仗着各位提携云云。见他俩年纪虽轻,可是进退得当,说话得体,众人也不由得唏嘘不已,以前的染坊背靠荆州染坊大家,最后尚且挥泪卖地,这么年轻又没有什么靠山背景的两个半大孩子,不知

道能支撑多久。

鲁老爷子和鲁掌柜以及布家两位老爷子跟叶静楷都是极熟的,这次也没见外,帮着一起招待客人,这样俩人还忙的脚不沾地。

此时,叶静月和冯氏以及叶知礼夫妇四个人还在太阳底下坐着车,本来他们应该早就到的,叶静荣特意让张大虎昨天就回去接人,张大虎也尽心尽责,天没亮就套车就前院喊人。可冯氏觉得打发个破车来接她们实在是没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这么大的事情起码得雇个像样的马车才体面,这车板漏缝上面连个棚子都没有,几千两的银子的染坊买的起,接她们的马车就雇不起了?这么寒酸明摆着就不想让她们去。

她心里不痛快,所以对着张大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张大虎越是催他们快些,她偏要磨磨蹭蹭,屁股像是粘在炕上一般,就是不动弹。

张大虎受雇于叶静楷,东家对他有恩,他干活自然卖力,同样的,对于一直欺负东家的,他也没有好脸色。几番催促见冯氏有意刁难,索性也不再多言,把马拴在树上,他就在树下乘凉,爱什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出来,要是不去才好呢,省得马拉这么多人费力。

有人问他这是做什么,他便说来接人。

村里人都知道今天叶家两个小子买的染坊开业,身为一个村的,不少人都觉得与有荣焉,都说这俩小子跟他爷爷当年一样,闯出名堂来了,他们凤栖村也跟着脸上有光。如果不是离的远,都想去见识见识。听张大虎这么一说,就都知道冯氏又在作妖,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非得折腾点事情出来,自己亲孙子这么大的好事请她还这么拿捏,真是不知道惜福。

还有人不想张大虎为难,想要去劝劝冯氏,张大虎给拦住了,“大爷,人家亲奶奶都不急我急什么,我也不怎么喜欢凑热闹,回去有口酒喝有东西吃就行,早点晚点都行,这大好的日子,让他们好好收拾满意了再走吧。”

程氏和叶知礼心里怨恨叶知学一家薄情,自是提不起精神,张大虎这一撂下,叶静月着急了,开张前来祝贺的人肯定不少,为了今天她特意买了衣服首饰,就是想要去染坊看看,顺便让人知道知道她是新染坊掌柜的妹妹,这要不去,她不是白忙活了吗。

所以在她的苦苦相劝之下,冯氏这才起身,他们出发的时候太阳都挺高的了,程氏抱怨晒,张大虎没吱声,甩了一下鞭子。本来如果早早就动身,这个时候他们都过青云县一段路程了,只需忍耐个把个时辰就到了,现在一路上从头到尾都得顶着日晒,可不是他们磨蹭的结果,还能怨谁。

张大虎虎着个脸赶车,冯氏知道他是在叶静楷手下做事,觉得他故意整她们才把车赶的这颠,没好气的开口让他慢点,是不是存心想要颠散架她这把老骨头,又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叶静楷不诚心想要让她们

去,所以才让他过来折腾她们几个。

张大虎都被她说笑了,勒住马慢下来,他只是个护卫,干的了粗活重活和力气活,奉承和做小伏低的事情他可做不了。哪天叶忠飞他们谁再嚷着要学赶车,他一定手把手的教,下次快离这几个人远点,真是烦死个人。

坐着的毕竟是叶静楷和叶静荣的亲奶奶,张大虎不耐烦了也只得忍着,让慢就慢,让快就快,不管说什么,他都照做,问什么,他就据实回答。不过叶知礼问到他工钱的时候,他没说,只是委婉的回应能糊口。

不需他打听,总听别人说叶家的这些事,他知道叶知礼跟叶静楷他们不是一条心,他现在为叶静楷做事,自然是要维护他,提防着这些不怀好意的人。

就这样,磕磕绊绊走了一路,直到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冯氏等人才到。车从后门进又惹得冯氏不快,她见不得人吗?前门不走非要走后门,既然不愿意让她来,还惺惺作态的请这一趟,可不就是想要折腾死他。

她下车就不高兴的咒骂,张大虎不搭理她,染坊的伙计可是吓坏了,这可是掌柜的亲奶奶,他可得精心伺候着,连忙解释道:“老夫人,前面都是客人,还在吃饭,咱们这么贸然进去不太合适,您现在后院歇歇,喝杯茶,我……”

“行了,不要啰嗦了,赶紧找地方,这一路头都晒晕了。”冯氏不耐烦的打断她。

打从进来,程氏的眼珠子就没有歇过,看看这看看那,不住的夸赞这里地方大,气派。叶知礼绷着脸,一直没有说话,这里再好也跟他没关系,看了也没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子不免就说起了买卖的事情,年轻的徐掌柜的开口就要三百匹布,青布蓝布各一百五十匹,前几天收到新布的几个布庄也都细细的看过,知道新染坊的布染的出彩,也都准备买几十匹放在布庄,看看反响如何。

就这样,开张的第一天,前几天染的几百匹布全都卖光了,可谓是开门红。

叶静楷喝了点酒,脸色微红,赶紧叫来账房和伙计出去准备,着急的让他们吃完饭就把布拿走,不着急的明天他们送去。

等他安排完,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站起来,举起酒杯,先是祝染坊越来越红火,而后张嘴就订五百匹布,现在铺子里那五种颜色各来一百匹。

今天接待了这么多人,这人普通的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叶静楷一时都想不起来他姓甚名谁,惊讶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其他人比他还诧异,布林尚笑着接过话茬,“梁掌柜的慷慨大方,我代静楷敬你一杯。”

布林尚喝完,有人便问道:“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卖的越多越好,不过梁当家的,人家徐掌柜专门收坯布,可以用染好的布换坯布,你经营货船,买这么多布做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