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礼和程氏都僵了一下,低头小声道:“这倒没有这个必要,可是大哥现在病倒,我这个当叔叔的自然惦记他们,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我觉得静楷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又有静荣在旁边帮忙,你倒是不用操那么多心。年轻人的想法跟咱们不一样,你说多了,他们反而更不愿意听。不如就放手让他们出去闯,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当初你爹就是这样,把命豁出去闯,所以你们才能比村里其他人过的好。我看静楷和静宁他们有忠鹏的气魄,保不齐以后能做大,你看知学两口子都放手不管,你们这些当叔叔婶子的也别去掺和了。”孟氏这般说道。

孟氏话里话外都说他们多管闲事,叶知礼和程氏十分尴尬,又不能反驳,只能讷讷的点头称是。

说完抿了口茶,孟氏看了一眼叶静月,“一转眼静月都长成大姑娘了,这模样生的可真是俊俏,虽然一直在村里住着,我都没瞧见过几次,在外面碰上还不一定能认的出来呢。”

叶静月这才想起来刚才到现在自己都没有跟这老太太打招呼,赶紧喊了声,“三太奶奶。”心里则忍不住想,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她没怎么来照顾爹?

温氏连话都没多说几句,孟氏就让三个人先闭上了嘴巴,接下来孟氏就开始夸叶静逍,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人聪明,以后肯定错不了。

叶知礼和程氏脸色刚好些,孟氏又叹气道:“提到这个我就想起我们家忠鑫,小时候读书先生经常夸他,说他是个好苗子。哎,后来因为家里穷,念不起书,就回来了,这多年我想起这事就心里头难受。你们要是不想以后后悔,现在可得正干,多挣点钱,好好供静逍,地不多就出去找点事情做,老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法子。”

听出来这话是在敲打他们,叶知礼和程氏讪讪的点头。

温氏在旁边听着,这些话她以前都不知道跟俩人说了多少遍,根本听不进去,现在她只字不提了,反正说也白说。

到了喂水的时间,叶静月抢着去帮忙,结果剩下的半碗水全都撒到了叶静学身上,叶静月脸色通红,温氏赶紧说没事没事,用布巾擦干,然后拿出来一身干松的衣服。程氏还在那瞪眼看着,孟氏先起身,道:“衣服湿了穿着不舒服,咱们先去那屋避避,让知学家的给换了。”

几个人这才恍然,赶紧从西屋里退出来,孟氏看着他们冷笑,人都醒了才到这里来装什么孝子贤孙,真真的不要个脸,不就是欺负温氏嘴皮子不利索嘛,她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脸皮到底有多厚。

到了东屋,孟氏也没闲着,问叶知礼和程氏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学了什么手艺,问叶静月婚事,三个人坐立不安,纷纷借口有事,拔腿就走。孟氏还后面还说呢,“人呢一上岁数就容易多嘴,是不是说多了烦着你们了,可别介意啊……”

姜枫在旁边看的眼睛都直了,看她

呆呆的样子,孟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跟刚才的笑完全不同,眼角的纹路全都显了出来。这傻丫头哟,可真是过来作伴的,不离开温氏几步,就是嘴笨,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要不是……哎,造孽啊。

看到笸箩里面做到一半的绣活,孟氏赞叹了一声,“你这丫头真是心灵手巧,跟你娘绣的一样好,真是好看。”

站在旁边的姜枫抬起头看着她,直直开口道:“您喜欢什么,我给您绣一个。”

孟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笑道:“我一个老婆子要这些东西做什么,都是年轻人带的。这活费眼睛,你年纪还小,不能天天老拿着针,多出来溜达是好事,在这跟静客她娘作伴,让她给你做点好的补补,这瘦的,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坐了一天车,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终于到了一个小城,结了车费,几个人先去找了客栈,往**一躺都懒得起来,伙计敲了三遍门,才懒洋洋的下去吃饭。

许林笑他俩,这才走了几天就这样,这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叶静客手放在桌子上,下巴垫在手背,含糊不清的说道:“船快,我们多坐船吧,坐车我都快坐吐了。”

为了省钱,他们雇的车肯定不会太大,比楚天逸那车小多了,挤四个人,手脚都没法伸开,简直是活受罪!

“嗯,坐船好……”叶静宁有气无力的应道,当初他以为妹妹晕船,怕她又像以前那样吐的要死不活的,所以计划路线的时候尽量选坐车,现在静客坐船没事,自然是怎么快怎么走。

一赶路,叶静客就没什么食欲,一看桌子上菜色,稀松平常,更是懒得下筷子。叶静宁吃了两口又给她夹,见她在菜叶子戳了好几个洞还没吃下去,叹了一口气,“将就着吃吧,咱们没有楚校尉那么财大气粗,顿顿都是肉……唉,这次你走的时候你没问问他,也许他正好也有事要出门呢。”

得多正好才能跟她们顺路啊,叶静客翻了个白眼给他,去做梦来得更快点。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叶静宁又伸着脖子去问秦少年,“秦大哥,楚校尉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看到他了。”

秦少年摇摇头,他真是不知道。

叶静宁这下死心了,索然无味的嚼着嘴里的东西。

深夜,所有人入睡。

和衣而卧的秦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的下地,反手抓过来枕边的匕首,走到窗户处。虽然过了十五,外面月光依旧很亮,一道黑影匍匐在二楼窗户上,那里是叶静客的房间,就在秦少年的旁边。

秦少年出现在窗口,正好与墙外的人打了一个照面,那人吓的身体一晃,堪堪稳住了身形,却见秦少年抽出了手里的匕首,尖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那人赶紧冲他摆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秦少年依旧盯着他,手臂的姿势变了,随时都会刺出去。那道黑影大概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秦少年也纵身一跃,躲开巡逻的,两个人一前以后到了一个暗巷。

黑影摘下面罩,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吓死我了,刚才真怕你给我一刀,我不就是爬错了窗户,至于一副要弄死我的架势嘛。”

秦少年知道他废话多,并不开口,心道谁让你别的不爬,偏偏爬那个,要不是他白天见到了暗号,刚才早就动手了,怎么可能让他先看到。

那人又啰嗦了半天,秦少年开口打断他,“快说,我不能离开太久。”

那人耸肩,递过来一封信,“送到扬州,到了那自会有人找你。”

秦少年也不多问,把信装起来就要走,那人在后面嘟囔,“好不容易见一面,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越来越无趣了……”

秦少年没理他,快步离开。

鉴于前一天两个人叫苦不迭,今天许林特意雇了辆大点的车,光讲价就跟车夫说了半天。坐到车上叶静宁又开始怀念楚天逸马车上那毯子,他虽然没怎么在车厢里坐,可是厚厚的舒服的感觉却印象深刻。叶静客心里也这么想,可是却没有说出来,后来才知道他们去金沙城是占了楚天逸大便宜,她那三坛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还清这个人情。

除非必要,她不想再欠楚天逸,怕还不起。她很清楚那人跟她们并非是一路的,牵扯过多未必是好事,等到他伤好了回军营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叶静楷兄弟俩和几个师傅按照方子,分别染了五匹青布五匹蓝布,空荡荡的晒布场上终于又见到色彩。小伙计们一个个仰头看着那布,都盼望着能染好,他们可就指望着染坊吃口饭,染坊好才有他们的好。

下午的时候先染的蓝布陆续干了,用楠竹杆挑下来放在桌子上,几个师傅围在旁边,手里摸索着布料,眯着眼睛仔细瞧。

这种蓝色介于天蓝和深蓝之间,远看轻薄,近看厚重,色泽饱满,比之前染坊的蓝布看上去还要更胜一筹,几个师傅看了都喜形于色,连连点头。这布洗过几水试试,如果不掉色,这方子可就成了。

听着几个师傅的话,叶静楷松开不自觉攥紧的手。

连坐了两天车,四个人终于再次乘船,这次要在水上一天多,为了住的舒服些,叶静宁咬咬牙,每人出了五两银子的船资,找了个能躺着的,在一层。二层只比一层稍小些,但是只容纳几个人,价格更贵,要十两银子,他到底没舍得。

穷家富路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动辄就要花钱,可不是赶路得多带银子,在外面有难处那可真是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活活作难啊。

小小的一张木板床,躺上去都硌的慌,叶静客在上面仰面躺了一会儿,船还没开,就睡着了。睡着之前还迷迷糊糊的想呢,听船家说行到晌午时,两岸风光不错,还有人特意雇船过来游玩,她想睡一会儿就起来,结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到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