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娘往外赶他们,老二一家什么都没说,还没收拾好的东西扔到外面,她一边哭一边捡,他们两口子就在那站着看,这些她都忍了,孩子他爹没钱买药,多少次她都绝望的想要跟着孩子他爹一起去,他们有钱死活都不外拿,这事她记一辈子。

旧事重提,程氏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讪讪道:“以前的事情我和当家的有些地方对不住你们,娘那脾气大嫂你也知道,我们要敢替你说一个字,她连我们也都得赶走,你们有人收留,我们可没地方去。现在你们走了反倒清净了,我天天被娘没完没了的打骂,做什么在她眼里都不对,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怎么样,一天都忍不下去了。哎,如果不是没钱,我们早就搬出来了。”

这事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冯氏身上,温氏不为所动,不接她的话。刚回来的时候程氏就跟她抱怨婆婆刁难,她顺口说了两句,后来婆婆骂她的时候就把这事抖了出来,说她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分了家吃她的喝她的还说她的坏话云云。

她只是面子矮,又不傻,自然知道是谁给婆婆说的,这样的当可不想再继续上了。

程氏数落了半天,见温氏根本不搭茬,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温氏这边滴水不漏,程氏去了几天都没捞到好,回去之后还被冯氏骂的狗血淋头。叶知礼便去了荒地那边,像模像样的帮忙挖井。可是现在马上就要见水了,井下只要四个人挖泥,井上七八个人连摇再加上抬筐,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当然了,他来也不是为干活,在井边围了大半天,铲子还都是干净的,反倒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叶静楷和叶静宁的二叔。外村的人不知道他叶家这些事情,因为他是救命恩人叔叔的身份,格外的敬重几分,叶知礼也把叶静楷和叶静宁挂在嘴上,夸奖这俩侄子如何能干云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静楷兄弟俩不好说什么,旁人可不会听他瞎白活,叶知久硬邦邦来一句,“眼瞅着都要挖好了,还来干啥,这么远跑一趟也不怕磨脚底。”

也有说的比较委婉的,“他二叔,不会是听说伙食好才来的吧,看来全村人都知道咱们把工钱给吃回来了。”

被这么说,叶知礼脸上都没有一点恼色,笑呵呵的跟他们打着哈哈。叶忠飞倒是没说啥,使眼色让周围的稍微散开些,等到叶知礼到了井边,便用筐把下面的人拉上来,然后拿着绳子就往叶知礼腰上系,和旁边两个人一起把叶知礼往筐里推,嘴里说着,“好嘞,该换人了……”

下面已经挖的见水了,现在要把底下的泥清理一下,脏水淘出来,然后砌石头,因为在井下,可以说现在的活是最累最脏的,刚出来的那个人一身的泥浆,根本都看不出来是谁。刚才他从筐子里踏出来的时候叶知礼还向旁边躲了躲,就怕蹭一身脏,现在让他进满是泥沙的筐都不愿意,怎么可

能乐意下井,当然了,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找借口。当即哎吆起来,“容我把衣服脱下来,这件不好洗。”

“没事,你家静逍他娘力气大着呢,肯定能给你浆洗干净,放下下去吧。”不容他多说,叶忠飞帮他把绳子捆好,又在肩膀上绕了几圈,硬是用大力气直接推进筐子,然后便往下放,“抓住绳子,小心别掉下去,这么高可不是闹着玩的。”

脱了衣服可就是光着身子了,井下那么冷怎么可能受的住,这借口找的太拙劣了,一放手这家伙肯定跑,装完了大尾巴鹰就想落跑,没门!

叶知礼三拳难敌四手,井绳一晃,他胆子都快吓破了,也不推脱了,手紧紧绳子,两只脚在筐里分开,这样才保证了平衡,然后叶忠飞便不客气的一点点的摇辘轳。

绳子往下走的时候难免会左摇右摆,眼瞅着没入井下,叶知礼连农活都没做过几下,哪干过这种事情,吓的都岔音了,不管不顾的大喊道:“快、快拉我上去,我不井,我不下井!”

“没事,吊着两道绳子,稳着呢,马上就到底了。”叶忠飞在上面大喊着,手下的动作一点都没停,然后就听到叶知礼唔哩哇啦的喊了一通,大概是吓傻了,都不知道喊的是啥,勉强能听到“下面黑”“冷”这样的字眼。

等到辘轳上的绳子还剩下四道,筐到井底里,绳子簌簌的动了几下,然后就听到叶知礼在下面惨叫一声。上面的人吓了一跳,都趴在井边,向里面喊:“出了什么事?”

下面的人也被吓的够呛,他们四个明明稳稳的把筐给托住,缓缓的放到地上,这是怎么了?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叶知礼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把人架起来,急忙问道:“怎么了,碰到头还是划到脚了?”

叶知礼大腿以下泡在泥溏子里,四周漆黑一片,凉飕飕,冰凉的井水刺激的头皮发麻,脚底是稀软的泥,踩下去脚就深深的陷进去,他动都动不了,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泥吸进去溺死,整个人差点活活被吓死,崩溃的大喊道:“水、水、我掉到水里了,要被淹死了,救命啊……”

确认他全身都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到了,虚惊一场,听到井上一句比一句着急的询问,叶知胜抹了抹脸上的泥水,气呼呼的吼道:“没事,他是吓的!谁把他放下来的,简直是胡闹!”

还没干活,自己先把自己吓个半死,这样的人费劲把他放下来做什么!

这一嗓子上面的人都听清了,纷纷看向叶忠飞。

一听没事,叶忠飞摊手道:“他不是非要过来献殷勤吗,那就给他个机会,谁知道这么不中用,连个花架子都不如。”

这下外村那些人都看明白了,他是故意的,原因不用多想,肯定是这位二叔跟叶静楷他们并不和睦,否则他就算是有私怨,也不可能当着人家俩侄子的面这么整叔叔。

叶知礼运气好,前二十多年靠爹,后来靠哥哥,从小到大没受过罪,没吃过苦,也没干过什么活。虽然不务正业,但也正经在京城呆了几十年,他都没打过几回水,更别提挖井了。冷不丁被放到井下,整个人都吓傻了,腿软的都站不住。

没办法,下面的两个人驾着他,另外几个人给他重新绑好绳子,问他自己能站的住不,给他拉上去。

叶知礼点点头,然后又觉得手抖的厉害,赶紧又摇头,井下看不真切,叶知胜粗声粗气的道:“说话!”

忍住牙齿打颤,叶知礼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不、不行……”

“拉人,两个!”绳子向左动了几下,又向右动了几下,表示他们可以摇了。

叶忠飞立刻站到旁边,把位置让给别人,小声道:“刚才都白费了一把子力气,现在我可不干了,活还没干就上来,折腾谁呢。”

旁边的人多的是,他不干,自然有人替上,左右各两个人,四个男人吭哧吭哧往上摇。

重新见到太阳,叶知礼才觉得自己活过来,绳子一解开,立刻从筐里爬出来,沾了泥水的衣服特别的沉,他觉得自己都快站不住了。鞋里全是稀泥,像小船一样,一走,就“噗呲噗呲”的响,头发和手也都蹭上了泥巴,叶知礼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虽然觉得他刚才实在是怂,可是看他冷汗还在往下流,真是被吓到了,怕他怪罪叶忠飞,叶静楷拿了块布巾递给他,“二叔,先擦擦脸,你这衣服好像吸水厉害,下井干活确实有些吃力,辛苦了一趟,先歇歇吧。”

叶知礼当然察觉到叶忠飞刚才是成心的,就是想要害自己出丑,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恨恨的擦脸,力气大的像是要把脸皮给擦掉一层似的。擦完他很想把脏布巾扔到叶静楷身上上,刚才不拦着,现在假惺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他还记得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现在不管愿意不愿意,他都必须得巴结这俩侄子,为了银子也绝对不能翻脸,他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拎着沉甸甸的衣摆,硬着头皮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往回走。

叶忠飞举起铲子,刚要喊住他,被旁边人拦住了,瞪着叶忠飞道:“干活了,别再招惹他了!”

叶忠飞撇撇嘴,把叶知礼带来的铲子扔到了一边。

中午回去的时候,叶静宁走在最后,没大没小的捶了叶忠飞一下,笑的大白牙全都露出来了,“行啊,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听我二叔吓成那样,那惨叫声,真是解气……你可真厉害。”

“因为他不是我二叔啊,我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要紧,你要是这么做,不定又冒出什么风言风语呢。”叶忠飞不甚在意的说道,而后又摆手,“吃饭之前别提他,肚子气饱了等下吃不了多少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