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割漆的事情叶静楷现在已经不用怎么操心,他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寻找生漆买家上面,现在这些人手一天能割八十到一百斤的生漆,鲁家需要的生漆量很快就能供应上,得赶在吴三懒之前找到更多的买家,否则割下来的漆就得积压下来,漆卖不出去还得付工钱,这么多人现在一天就得十多两,刚攒下的银子可支撑不了多久,停止割漆是绝对不可能的,一年割漆的时间只有这几个月,错过了就得下一年,损失可就太多了,而且旁边还有吴三懒虎视眈眈,他这里停了,想势必会有人为了挣钱去他那里,到时候可不只是少赚银子那么简单了。

叶静楷往三石县又跑了两趟,因为对那里不熟悉,收效甚微,上次是因为鲁掌柜的面子才谈的顺利,但怎么也不能永远靠人家,叶静楷想想还是决定再下山一趟,三石县大人口多,又富裕,生漆的需求量只会比青云县高不会低,还是他没有找对路子。

叶静楷忙这个事情的时候吴三懒也因为这个在奔走,他出来好多年,对附近几个县城非常熟悉,再加上嘴巴会说,还真让他谈成了几笔,虽然量没有鲁家漆坊那么大,但也足够他趾高气扬的嚣张一阵子了,卖了第一批漆,得了十几两银子,大摇大摆的来炫耀了,结果发现叶静楷他们在外面盖了一圈围墙,又厚又高,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木屋,他前两天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短时间就平地起来?吴三懒照着墙踢了两脚……

嘶……货真价实的土墙,这些家伙还真大费周章的盖了,这么怕他?吴三懒咧着嘴没好气的哼两声,绕了半圈才找到门,敲了两声,里面有人问谁,吴三懒一开口,里面就立刻一点声音没有了,再敲也一样,好嘛,他还什么都没做,这些人就把他当贼一样防着了!

再次碰壁,吴三懒悻悻的回去,心想你们把这里收拾的越好我越高兴,等你们混不下去滚蛋了,这里就归我了,到时候我还不领你们的情!

吴三懒敢这么想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前阵子他去了三石县最大的漆坊,他们对他拿去的生漆挺满意,自己又提出来可以把生漆送上门,那边说商讨一下,这两天差不多就能有结果了,要是接了这单生意,自己以后可真是衣食无忧了,叶静楷他们攀上鲁家又能怎么样,那家漆坊可比鲁家大多了,要是谈成,到时候看他怎么跟自己比!

叶静楷此时就坐在吴三懒刚来过不久的顺恒漆坊,漆坊的位置有些偏,但是占地很大,足足有鲁家漆坊三四个那么大,建的很是气派,跟鲁家一样,屋里屋外全是各种漆器,自从开始卖漆之后,他特意向妹妹请教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对漆器算是稍微有所了解,鲁家的漆器风格多是精巧精致精细,这里的东西则给人的感觉是大气质朴,至于孰好孰坏,他可真是没法比较。

来招待叶静楷的是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耐烦,但礼数周全

,说话也客气,坐下寒暄了两句,听叶静楷说给鲁家提供生漆,那青年嘴里的茶“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猫一般的圆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狼狈的抹掉下巴上的茶水,一脸惊讶的问道:“是你们把那什么揩清推光教给了鲁家的那个孙子啊?哎,不是听说那鲁老头的孙子拜的是个丑女当师傅吗?是你什么人?”

自己妹妹被人当面这么说,他心里能高兴才奇怪了,因为还要谈生意,所以叶静楷得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正是家妹……”

那年轻人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抱拳致歉,“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听别人说的,没见过令妹……”说着用眼神打量叶静楷,想通过他的脸来想象一下他们说的丑女到底是个什么样,可是看了两眼觉得眼前这少年长的很不错,难道不是亲生妹妹?

跟鲁家漆坊一样,顺恒漆坊也同样面临着生漆断源的问题,不过他们祖传的生漆配方,习惯了囤积大量生漆然后调配成熟漆之后储存,密封后多少年都不会有什么变化,有些器具用的漆放置的越久反而效果更好,所以这次漆源出了问题,他们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又通过门路从外地紧急运过来一批生漆,现在一时间还真不缺,所以吴三懒上门的时候虽然特意降低了生漆的价格,他们都没有立刻松口。

这次同样的,这个年轻人也没有办法做主,虽然他对叶静楷以及他那个妹妹充满了好奇,也只得告诉他这事得明日他爹和大哥回来才能定夺,怕叶静楷以为自己说这番话是推辞不想要生漆,还主动问叶静楷如果没有歇息的地方可以留在他们这里,他这份热情让叶静楷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希望,不过还是先告辞了,生意还没谈成,哪能麻烦人家,还是住客栈吧。

那人亲自把他送到门外,还好心的提醒他明日下午再过来,来的早可能还会扑空,谢过他之后叶静楷离开了顺恒漆坊。

这种事情叶静楷自然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他这里,先去订了客栈,然后又下楼去打听消息,这里交通发达,各地的人也多,如果三石县这里不成,他就不能耽搁赶紧去下一个地方。

叶静楷正随着人流往码头的方向走去,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有些陌生又有点熟悉,他扭头看过去,一个高个的青年正冲他使劲挥手,他正好跟叶静楷是反方向,费了半天劲才从人群里挤到叶静楷的身旁,憨笑着拍拍叶静楷的肩膀:“静楷,我上次去看爹的时候正好你不在,一年多没见你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爹的病怎么样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来人,叶静楷不由得瞪大眼睛,开口道:“大哥……”来人比他高半头,面容端正,跟眉眼间跟他有几分相似,可不就是叶静荣。

他知道叶静荣上次去家里的事情,也知道他忙的到处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哥俩找了个茶馆,一坐下,叶静荣就开始问叶知学的病情,听说有转好迹象的时候有些激动,看着叶静楷,一脸惭愧的开口道:“我知道爹能好起来都是你和静宁的功劳,听说花了不少,我没用,挣不了多少钱,忙也是瞎忙,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连奶奶都嫌弃我没用,好在还有你俩在……”

叶静楷知道他素来憨直,对爹一直很亲近,这个样子让叶静楷心里也难受,“大哥,你别这么说,都是爹的儿子,谁尽力都是应该的,回去的话多去看看爹,他如果知道会很高兴的。”

叶静楷知道叶静荣的月钱都在他奶奶的手里攥着呢,他上次能拿出银子给娘都不知道怎么辛苦攒的,这点他从来没有埋怨过叶静荣半分,因为他也尝过没钱又没地方弄的滋味,如果不是运气找到了漆树,他们估计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见叶静荣还是一脸的沮丧,叶静楷又劝了两句,然后问他是不是在三石县干活,对这里熟悉不熟悉,一听叶静楷找他打听哪里需要生漆的事情,叶静荣终于不再纠结他没为爹出多少力的事情了,手放在桌上,认真的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他一直都在染坊里,对这块不怎么了解,不过叶静荣跟他说回去好好打听,过几天回去告诉他信儿。

叶静楷习惯了性的说了句添麻烦了,叶静荣使劲拍了他一下,一脸严肃的开口道:“说这见外的话干什么,我是你哥哥,帮你是应该的,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聊完这些正事,叶静荣又说了家里的情况,当然不能把冯氏大骂特骂的话说给叶静楷听,只要老宅那边不上门闹,做什么叶静楷都不会太过于关心的,叶静荣说,他就静静的听着,也不搭茬,他这样子直让叶静荣叹气,知道前阵子奶奶打了温氏结果关系闹的更僵了,他也不知道静月为什么掺和到了其中,奶奶和静月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一个认准了温氏就是个祸害,只要她不死叶家就没个好,另外一个就视温氏以及静楷他们为仇人一般,俩人谁都不听他的话,他不管怎么劝都是白说。

小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怨恨过,不过长大以后明白事理就看开了,亲娘和爹怎么样跟后来进门的温氏没有关系,平心而论,虽然他们回到村里,但是吃的穿的花的爹并没有亏待,把他送到染坊,真的学到了很多,虽然没在一起,书信一直没有断过,每次都说如果他有意就接他回京城,对于温氏,他更多的是别扭,没有多少反感,但他这些话不敢跟奶奶和静月说,肯定会被骂被猪油蒙了心之类的,越在外面闯荡越发觉得爹不容易还有手足之情的珍贵,静楷和静宁都不错,他有心亲近,可惜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哥俩喝了茶又吃了点东西,叶静荣是出来送布的,回去还要报账,不能在外面多耽搁,把染坊的位置告诉给叶静楷,然后兄弟俩就告别,叶静楷到码头去打探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