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轩两只手拎着一百多斤的牛肉来到一个幽静的小院,开门进去便看到院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以及两边栽种的大堆花草,梧桐树树荫下摆着一个摇椅,摇椅前面的矮桌上摆放着茶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正在倒茶,见他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满脸笑容的迎过来,“好徒弟,今天又带回来什么好玩意了?”

“这地方哪有什么好好玩意,不是沙子就是一群野蛮人,这不是师傅你说的话嘛,这么快就忘记了?”秦梓轩没停,拎着牛肉放到耳房。

知道他徒弟什么脾气秉性,被噎习惯了老头根本没放在心上,跟着他进来,瞧见真的是一大堆牛肉,顿时兴趣缺缺,“那些牛肉刚吃完,怎么又买了这么多回来,以前可没发现你这么爱吃牛肉啊……”

秦梓轩听了这话十分不以为然,这个时候说这话,真要做好了端上去,保准他这个好师傅比谁都吃的多,这么大年纪了还那么能吃肉,还是大夫呢,一点都不知道注意身体。

放好肉,俩人来到梧桐树下,秦梓轩坐在旁边的矮椅上,老头给他倒了一杯茶,秦梓轩盯着桌上色白如玉的茶具,眼睛慢慢的眯起来,一看他这样子,老头立刻就放下茶壶,哈哈一笑,“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所以帮你收拾了一下,结果在库房里找到这套白瓷茶具,拿来泡茶喝喝,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不错,不错!”

很好,他珍藏了好几年一直舍不得用的东西现在又被他盯上了,瞧着他师傅一脸傻呵呵的笑,秦梓轩一阵头疼,今天他可能走背运,外面遇到一个缠着他买肉的叶姑娘,家里自己的好东西又被惦记上了……

“这茶具我一次还没用过,师傅若是喜欢就拿走吧。”累了一天了秦梓轩可没闲心跟他斗智斗勇,别看老爷子年纪一把,像个顽童一般,想要的东西想法设法也要弄到手,他可没空跟他扯皮。

当然了,他能这么痛快,更重要的是,这套茶具已经被他师傅用过了。

“好徒弟,真是有什么好东西都孝敬你师傅我,这要是那些老家伙瞧见了,且得眼红一阵子呢……”老头高兴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摸着胡子得意洋洋的笑,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说都有几分嫌弃他徒弟这个爱干净的毛病,他就挺喜欢,瞧,只要把他手里的好东西拿过来把玩一把,别的不用多说,保准就送给你了。

当然了,这得看是谁碰了,其他人要是这么做可是要遭殃的,他记得秦梓轩小时候,家里一个处处刁难他的哥哥故意动了他的新衣服,因为嫉妒他衣服上的花纹好看,小家伙当众把自己的新衣服烧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把他哥哥的衣服弄来了,剪个稀巴烂问他好看不,从那以后那人就不敢再招惹他了,哎,他这个徒弟的性子哟,要是能有他医术一半好,不管走到哪里他都放心了。

秦梓轩

可不知道他师傅现在替他担心那些没用的呢,放下手里的茶杯,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不知道师傅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城?”自从他来,自己库房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如果再待下去,怕是自己那点东西都保不住了,秦梓轩再次提起了这个事情。

“不急,不急,回去也没什么事儿,你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的,师傅于心不忍啊,这里山高路远来一趟不容易,我多呆一阵子吧。”假装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嫌弃,老头喝完茶摇头晃脑的开口的开口说道:“哎,我现在岁数也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不再像以前有那么多想法了,只想着安度晚年就好……别人家的弟子都围绕在师傅膝前,你倒好,哪儿远往哪跑,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怕是都忘了这世上还有我这个师傅。”

这颇为幽怨的语气秦梓轩以前可真是没少听,不过还是不习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的开口道:“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秦梓轩的师傅:“……”他徒弟虽然冷心冷肺的,可真是了解他,这不,一句话就戳到了正地方。

不用看他的表情秦梓轩都知道自己猜对了,否则以他师傅这种闲不住的性子才不会跑到这里无所事事这么久,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闲的啜饮着,开口道:“说吧,里面的事还是外面的事?”

老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长叹了一口气,“十一皇子你知道吧?”

秦梓轩点点头,眉头微微皱起,“从小体弱多病的那位殿下,我记得他的病一直都是师傅你在看,怎么了,更严重了?”

清冷的声音不由得带了几分担忧,所谓天家无小事,虽然十一殿下是陛下最不受器重的儿子,可要是有了什么闪失,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师傅他们那一帮御医,不过那位殿下的身体一直不好,就算真有什么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师傅早年救驾有功,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被迁怒,现在躲到这里来,里面怕是另有隐情。

果不其然,老头拉着椅子坐到秦梓轩的身边,压低声音道:“前天不足的人也不一定都是病秧子,早些年我替十一殿下诊治过几次,身体只要好好静养并没有什么大碍,这些年来不知道怎么的却是越来越差,几个月前跟皇上用膳竟然当场吐了血,然后查出来身上中了毒,陛下大为震怒,把十一殿下身边的人全都关了起来,逼问了大半个月都没有找到凶手,然后派我去给殿下看病……”

秦梓轩听着眉头皱的更紧,身为御医最担心的不是治不好宫里那些贵人的病,而是卷入到那些的看不见的纷争之中,前者大不了掉脑袋,后者不但可能让你死的不明不白,还有可能牵扯到身边的人,这就是他改行的原因,人心往往都是肮脏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里的人更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本来以为师傅这个年纪很快就能离开那个是非之

地,没想到最后的最后还是出了事。

“……十一殿下中的是一种慢性毒,毒性很微弱,喝个一个月两个月身体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常年累月一直服用,毒素一点点堆积在身体就很难被拔除,那毒很不同,不像是一种反倒是服用了很多种毒,然后几种毒素进入到身体里又形成了新的毒,为师也是奇怪,一边给殿下治疗一边查,查了一两个月都没查出一丁点眉目,前阵子我传信给你师叔,想让他帮忙,信刚发出去没多久,回家的时候马受惊翻了车,为师我差点没了命,本来我以为只是个意外,结果后来接二连三的事情开始发生,我知道有些人不愿意让我再查下去了……”

说到这里施长东又是长叹一声,“殿下私下找到我让我不要继续再查毒的事情,否则不但我倒霉他跟着也要遭殃,然后殿下告诉了他体内有二十多种毒,府里那些杂草有毒,喝水用的杯子里是专门给他烧制的,里面掺了东西,厨房里烧的柴禾也是有慢性毒的变叶木……殿下都知道,比我知道更清楚,但是每天还是会去赏花观草,会面不改色的吃药喝水,说是都习惯了,想要活命就得看开点,蝼蚁尚且贪生,即使是这样他也想多活几年……”

秦梓轩捏着杯子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会处心积虑对皇子下手的,不用想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手段这般狠毒,这是明摆的欺辱十一殿下没有一丁点的势力了,已经稳坐东宫这么多年还不放过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皇子,这胸襟可见一斑。

“龌龊的事我见了不少,这么揪心的还是头一次遇见,殿下他不想我趟这浑水,寻了个由子发顿火把我赶走,又换了位御医……我心里憋的慌,索性告假过来找你。”施长东垂着眼睛看着面前温润透亮的杯子,眼底一片怅然,“徒弟,你虽然性子稍微有些与人难相处,但比任何人都看的明白,为师知道你不愿意同人虚以委蛇,所以当初改行才没有多说什么,现在看来你来这里的举动也是对的,京城这些年越发的混乱,人人自危,哪里有这里过的轻松自在,唉……”

听恩师这般说,秦梓轩脸上也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他是出来了,可是家人还在京城,虽然因为他执意来这里跟家里闹翻,可血脉之情是割舍不掉的,他难免有些担心,师徒俩各怀心事,一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院子里静静的,只有梧桐树叶摇动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

良久,秦梓轩开口问道:“十一殿下为什么要跟师傅你说这些?还好心的放你离开,他不担心……”

后面的话不言自明。

“殿下说报我当年伸手之恩,他生母自缢身亡后是我收殓的……宫里这种事情常发生,我都不记得了,殿下当时也才五六岁的光景吧,没想到竟然一直记到现在。”施长东的声音有些疲惫,见过再多的尔虞我诈,依旧没有办法做到不动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