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着温氏和叶静楷兄妹放狠话的冯氏,叶正清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无力的感觉,这人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这副样子,只要觉得自己吃了一点亏就不依不饶的大闹,忠鹏那般豁达的人都无法忍受,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作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自己带着两个小孩回到村里,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屋里头的人多无情,夫妻之间折腾的没有一点感情,对待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都像是仇人一般,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图个什么。

张口就是十五两银子,狮子大张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不挣钱的动动嘴皮子可真是简单,若是像正常人家那般的,给了也就罢了,他们也乐意继续她爹的孝行,可是对着这样一个不顾他爹死活又根本不把他们当亲人看待的,给一文钱都觉得心疼。

也不直接说十五两银子太多,叶静客转头看向叶正清,“三太爷,我们刚回来,不太清楚村里的一些规矩,入乡随俗才好。不知道村里其他人家是怎么奉养家中父母的?”

叶静楷一愣,很快就想到了她话里的关窍,盯着妹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事他们兄妹俩还想到一块去了,今天的事让他也硬下了心肠,就像奶奶刚才说的那样,她无情,那也别怪他们无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不会做,但是除了最基本他们该做的,多一点都会做了,奶奶也罢,二叔一家也罢,爹做的实在是够多的了,结果呢,不但不领情还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他们家,把娘亲伤成这样,即便是奶奶他也没法从心里原谅。

“小王八羔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再多嘴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个女娃天天也不知道个廉耻,哪里都想多嘴,也就是你娘能养出你这样没教养的。”冯氏怎么可能听不出叶静客话里的意思,想要削减她那份银子,没门,只要她还有一口子再,她们就甭想称心如意!

打定了主意,叶静楷便不只让妹妹一个人担着来自冯氏的责骂,向前走了一步,直直的看着暴跳如雷的冯氏,目光满是坚定,开口道:“奶奶,爹病倒之后我娘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大小事宜现在都由静楷经手,静楷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地方考虑不周,还请奶奶和族里人多指教。静客刚才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我们兄妹三个也想像爹那般尽量多孝敬奶奶一些,可现在能力不足,只得先委屈奶奶了,等到日后日子好过些,一定补偿奶奶和静月姐。”

“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定,一般说来,若是老人跟长子住在一起,提供吃喝之外加上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或者八尺布,除长子以外每家孝敬几百个钱,不过村里你也知道家家户户都困难,能过年给老人弄一身新衣服就不错了,既然你们不住在一起,那就把吃喝布匹折成银子。”叶正清开口道,屋里其他人也知道,不过没人敢吱声,

就冯氏那疯子一般的做派,这个时候招惹她,指不定什么时候找补回来,他们家务事还是自己家解决吧。

叶静楷认真的听着,道过谢之后,想了想,开口道:“听说村里三口之家一年的花费约莫是二两多银子,奶奶一个人的话一两差不多就够了,跟爹之前比是差了许多,有二叔一家帮衬照顾着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当然期间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奶奶,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要被你这不肖子孙气死了!”冯氏插着腰怒目而视,“叶静楷,我真是瞎了眼,以前觉得你这孩子还不错,谁知道现在跟你娘一个德行,黑心肝,存心不想让我多活啊,一两银子!你这是打发要饭花子呢?你还真有脸说的出口,五丫头嘴馋吃个牛肉都能一下买二两多银子,到我这一年就一两,还好你爹现在还有一口气,否则听见了不得气诈尸,这么糟践我,你们一个个的也不怕天打雷劈!”

叶静楷敛眉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不说,说多少奶奶也一句听不进去,索性就不费这个力气,他试过很多次了,她只能听见她想听的。

他这个样子在冯氏的眼里不由得就跟冯氏平时的模样重合到一起,心头火起,举手便打,一边打一边骂道:“好啊,真是有样学样,没学到你爹的半点孝道,倒把你娘的没心肝学了个十成十,这点肮脏的心思全都使到我身上了,不但是想要把我气死,还想饿死我,好啊,真是好啊,真不知道我是倒了什么霉,偌大的家业被你们败光,现在又这样苛待我,都要被活活饿死了,我也豁出去不要这张老脸,我要去族里主持公道,叶家容不下你们这些狠毒又不孝的人,要是没人管我就撞死在祠堂,死了干净也省得活着受你们这份屈辱!”

冯氏可真是急了,没想到叶静楷能做的这么绝,她和叶静月每年都能得十多两,就这样这么多年也没攒下多少,多半都花在静月身上,可为了宝贝孙女不像村里那些女孩嫁给泥腿子,总归是要好好教养的,就算是心疼这钱也得花,谁能知道突然会出这样的事情,纯良孝顺的长子就这么一病不起,她本来就心高气傲,一把年纪要被孙子和儿媳因为这个羞辱,心里愤恨可想而知,让她让懊恼的是这个数目,叶静楷若是一文钱不出,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始闹,闹到哪里她还都有理,可是却说出一两银子,在她看来简直是寒碜,但据她所知,村里很多人家老人都得不到这么多,她就是闹到族里底气也没有那么足,所以才不惜以死相逼。

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耍起来,叶静月也沉不住气了,两颊被羞辱出两片红晕,纤细白皙的手指不住的点着叶静楷,用悲愤的语气指责道:“静楷,村里谁不知道爹是多孝顺的人,你这一两银子是寒碜我和奶奶还是让爹丢脸?你割漆能赚那么

多银子,连山上干活的一天都有一百五十文的工钱,现在给我们钱像是施舍一般,不想给就直说,何必这样折辱我们!”

“你倒是说说我们割漆能赚多少?”看她这样装腔作势,叶静客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嘲弄,凉凉的开口道:“就这一两银子还是我们兄妹三个在山上没日没夜赚的,你以为那里弯腰就能捡到钱?不过去找口水喝差点就被老虎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我们是在用命来挣钱,把你脑子里面那些豆腐渣掏出去行不行,只有你这种的人才会认为别人那一百五十文是那么好挣的,我们这样拼命是想维持这个家,想要给爹看病,你呢,我们在山上累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叶静月大小姐你在做什么?我只听说过孝敬长辈养活爹娘,可从来没听说过弟弟妹妹供养姐姐,姐姐还那在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银子少,一两银子少吗?回来到现在你拿出过半文钱吗?那边躺着的不是你爹?你觉得我们一个月花几十两银子给爹治病就应该给你更多银子?我劝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如果有条狗现在快要饿死了,我不吃饭也会给让给它,如果换做你,我会离的远远的,狗吃了可能还摇摇尾巴,你吃了肯定得咬我一口!别说我冤枉你,不管怎么说,爹养活你这么多年,没少你吃没少你穿,现在他变成这样,你看过他几眼?你比静楷哥还要长一岁,家里变成这样你不但不分忧,还天天瞧着我们几个人不顺眼,想方设法给我们穿小鞋,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我看这装出来的纯良还能坚持多久?”

实在是憋的久了,叶静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那个不讲理的老妖婆交给哥哥,她就想把叶静月外面这层装模作样的皮在众人的面前扒下来,还想站在道德制高点给他们扣帽子,下来吧您勒!

先把自己身上的粑粑抖落干净再指责别人吧,要不臭气熏天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没想到叶静客说话这般不留情面,别说屋里其他人愣住了,就是叶静月本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脸色慢慢变得煞白,嘴唇发抖个,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骂,一口子堵在胸口,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在老宅可没少受叶静月明里暗里的欺负,现在她跑到自己家里耀武扬威,叶静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抓起她大哥的一只手在叶静月的眼前晃了晃,这次下山很急,没来得及收拾一下,叶静楷手心全是一块一块红褐色的干涸的生漆,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上山虫蚁多,手背一个个红色的疙瘩,完全不复刚回来时候那干净修长的样子,乍一看比村里常年做农活的手还要粗糙些,瞥了叶静月还没放下的纤细光洁的手指,叶静客嗤笑一声,讥讽意味十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等你能挣一两银子的时候再嫌少,否则你还真没这个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