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清之所以来的这么及时也是巧了,若是以前,村东头这边一天没几个人经过隋氏就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最近因为割漆的事情有不少人没事便来这边溜达,若是能碰到下山回来的叶静楷兄妹正好,若是碰不到跟温氏套套近乎也行,虽然说上山的名单村里来定,可人是叶家找的,工钱也是叶家掏的,若是能拉近关系叶静楷点头能不能上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么想的人可真不少,所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村东头来来回回的人多了起来。

有人看到冯氏气势汹汹的进了院子就知道来者不善,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隋氏的尖叫声,有心进去帮忙又担心冯氏撒泼制不住,想了想,一个妇人便跑着去找人帮忙,村里人都知道,冯氏要是发起飙来,一般人说不听的,也就叶家几个长辈她还不敢不放在眼里,就这么着,已经坐在桌边吃了一半饭的叶正清就被叫了过来,一进屋就看到了冯氏宛若疯癫打人的样子,喊了一声没管事,叶正清便出手抽走了笤帚,就这样冯氏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两只手还往温氏那边伸,跟着叶正清过来的几个男人上前一人抓着她一条手臂,这才把人给拖开。

进来的人一看跪在地上的温氏脸上的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冯氏下手可真是够狠的,打人不打脸,更何况这已经不是打脸,这架势是要毁了面目要命啊,也真是能下的去手。

即便是被人拉开了,冯氏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觉得自己教训自家的儿媳妇是天经地义的,虽然当着叶正清的面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他们过来就是多管闲事,只到叶静楷他们从山上跑回家,冯氏依旧梗梗着脖子一副有理的样子。

叶静楷进屋跟叶正清打了个招呼,叶静客顾不得岔气疼的厉害,挤开人往里走,一眼看到她娘一脸血的坐在那里,旁边还有几块沾满血迹的布巾,心头猛的一跳,一路上的担心化作了愤恨和心疼,转过头恨恨的看了一眼昂着头宛如好斗老母鸡一般的冯氏,半跪下,手有些发抖,放在温氏的膝头,轻声开口道:“娘,娘,娘疼吗……”手抬了几次,几次都快碰到温氏不断有血渗出的侧脸又缩了回来,生怕自己的举动会弄疼了她。

一直低头不语任由别人处理伤口的温氏听到她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微微抬头看到小女儿的脸,眸子有了些许光彩,嘴巴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静客,你怎么回来了?娘不碍事,只是看着吓人……”

“听到了吧,都听见了吧,她自己都说没事了!不过是用笤帚打了两下,还能要了她的命啊,真不知道虚惊还是装的,既然都嫁到我们叶家,就别摆大小姐的架子!”冯氏听到这话,好像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又再次叫嚷起来。

叶静宁仗着个子高,站在两步外也看到了他娘的脸,鲜血淋漓看着触目惊

心,心疼的要命,听到他奶奶这话,身体里愤怒的火好像一下子就点起来了,理智都被一下烧光了,一把抄起被叶正清扔到炕上的笤帚,挥舞着停在冯氏的鼻前,声音中带着灼痛,怒吼道:“装的还是虚惊的你试试就知道了,把你的脸划花,我看你还能不能轻松的说出这话!”

只觉得眼前有一阵强风刮过,紧接着就看到笤帚横在了自己眼前,紧贴着鼻子尖,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沾着的点点血迹,然后就听到叶静宁恶狠狠的话,顿时吓的扯着嗓子尖叫一声,“啊!反了天了,小兔崽子,不怕天打雷劈你就动手!”

“静宁,放手!”叶静楷看到娘亲的伤势眼睛也有点发红,一把夺过叶静宁手里的笤帚,他心里怨恨奶奶竟然下这么重的手,也想着替娘解恨,可是心里再想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叶静宁对冯氏动手,孙子打奶奶,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抬头!

原本坐着擦拭伤口的温氏听到那边动静,“忽”的一下站起来,颤抖着开口道:“静宁,别胡闹,到、到娘这来……”本来脸上的伤就没弄好,她这一动,又有血流下来,隋氏赶紧把她按坐在凳子上。

她打不还手骂不还手了还被婆婆说的那般不堪,静宁若是一个不小心碰了一下,岂不是就坐实了这大逆不道的罪名,她可不想孩子的名声毁在这人的身上。

“娘,你别着急,二哥他就是气急了,不会乱来的……”叶静客急忙劝道,实际上看到她娘脸上那刺目的红,恨不得扑上去亲手撕烂冯氏那张老脸,让她也尝尝这滋味,她娘是标准的江南女子,即便是有了他们兄妹三个,皮肤白皙细嫩,原本温婉柔和的脸上此时布满了一个个细密的伤口,血不断的从伤口里往外流,除此之外耳朵、额头和脖子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是被笤帚抽的一道道红痕,整张脸伤的都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了,这一切都是拜这个老妖婆所赐,叶静客心里恨极了,却不得不催促叶静宁过来,她心情清楚,这里跟前世不同,孝道可是写到律例里的,她这个丧心病狂的奶奶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不能被愤怒的冲昏了头脑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她从来不觉得暴力能解决问题,可是现在就是撕烂那个老不要脸都没法平息她心里的怒气,所以她手攥成拳头生生的忍着。

叶静宁低着头走过来,在近处看温氏的脸,喉结上下剧烈的动了几下,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心里依旧怒火中烧,拿过来旁边放着的白瓶伤药,刚打开塞子,隋氏便开口道:“现在不能上药,有些木刺断到伤口里面,如果不赶紧挑出来,伤口不但好不了还会化脓,扫帚不干净,还是得仔细点。”

冯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根本没注意屋子里低沉压抑的气氛,“都是在土里刨食儿吃的,什么干净不干净的,想要矫情也得有这个命,要不是她倒霉催

的,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自己作的怪得了谁。”

“忠鹏家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一把年纪了没轻没重的动手,当着小辈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听她说话实在难听,叶正清开口斥道。

“三叔,不要被这贱人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其实她最有主意,不知道怎么吹的枕头风,自从她进了门,知学就不像以前那样听我的话,还有这静楷他们,也不知道她平日里是怎么教导的,看着我这个奶奶像是仇人一般,她把京城偌大一个家败光了我什么也没说让她们住下了,结果呢,天天跟着对着干,我一天都没有顺心的时候,我……”

“奶奶!”冯氏的话还没说完,叶静楷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声音很大,屋里不少人吓了一跳,不由得转头看了过来,叶静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冰冷,起伏不定的胸口昭示着他此时正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知道奶奶今天上门是为了什么?”

正诉说自己的委屈正起劲的时候被打断,冯氏哪能乐意,手指虚点着叶静楷,异常气愤的开口道:“都说我为啥要动手教训她,瞧见没,都是她教出来的好孙子,一个要动手打我,一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我,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就冲着这两个小兔崽子对我这么不敬,我教训她理所应当,骂不过来就打,打不过来就休了她,我们家容不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白的说成黑的,还觉得自己多么有理一样,振振有词,也就只有冯氏这样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太过于愤怒,叶静楷觉得眼前的人面目可憎,既恶心,又心寒,本来是至亲,却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苦苦相逼。

“行了!有话就说话!静楷和静宁心里着急才会这样,如果不是你伤了知学家的也不至于乱了方寸,他俩还小,非要跟他们斤斤计较?你这样是要没完没了了?”叶正清被他无理取闹的头疼,拉扯半天了,他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本来就没什么事,是不是要闹的全村人都看笑话才甘心?”

冯氏在凤栖村呆了多少年,叶正清便领教了多少年她的专横跋扈,早就知道她这个容不得任何人的性子,只要看不顺眼就夹枪带棍的一顿,她这般刁难温氏多半湿为她那个死去的侄女,人已经死了,入土为安,就算是难受也不能拿别人撒气,更何况温氏性子这般柔和,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忤逆长辈的人,冯氏不想安生,叶正清自然不会由着她兴风作浪。

不单是叶正清,其他人也都是站在温氏这边的,觉得冯氏就是闲的没事找事,也没觉得叶静楷和叶静宁哪里做的不妥,带着责备和怪罪的目光在冯氏和叶静月之间逡巡,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叶知学都这样了,还没完没了的闹,非得把他活活气死才甘心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