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兄妹三个来到西屋,半个月不见,叶知学更瘦削了些,脸颊和胸腹干瘪深陷的厉害,五官面目更加突出,原本浓黑的眉毛渐渐寡淡,两侧根根肋骨清晰可见,长期不见阳光,身上是病态的苍白,淡青色的血管在羸弱的身体上格外的显眼,眉目依旧顺和,可是吞咽比之前更艰难了,一碗药要喂许久,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差不多都快要凉了,温氏动作轻柔擦掉夫君嘴边残留的药汤,转身出屋重新热一下剩下的汤药,药得趁热喝才好,这一碗可不便宜。

温氏出去了,兄妹三人的脸色暗沉下来,坐到炕沿边看着双眼紧闭的爹,回到家里雀跃的心情冷却了几分,卖牛黄和割漆两部分加起来手里的银子不算太少了,他们现在不像刚回村子那样心里惶惶,可是爹的病一直没有起色可怎么办?钱赚的再多爹的病没有好转这心一天也定不下来。

脱了鞋袜,叶静客爬到炕上拉起叶知久的枯瘦的左臂小心的按了起来,刚回到村里的时候这手臂上还有不少肌肉,现在捏上去就软很多了,力道也减轻了些,不轻不重的找着穴位按摩着。

经过这几个月的休养,叶知学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些地方还有浅浅的青紫,这些都不打紧,造成现在人事不省的主要原因是头部受到了重击,没有前世那些精密的仪器,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昏迷并不知晓,现在她爹的情况即便是几千年后都是医学难题,半年之内清醒的可能性要高些,过了半年希望可就有些渺茫了,到现在三个月多了,如今该怎么办叶静客想了这么久都没有个头绪,天天按摩是为了防止身体肌肉萎缩和褥疮,每天说说话是想要刺激大脑皮层和意识,再多的手段她也想不出来,这样耽误下去可不是办法,看来得多找几个大夫看看。

热好了药温氏再进来,三个人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凝重,一边看着娘喂药,一边轮番跟叶知学说说割漆的事情,对着一家之主的爹,说的就不是山上的那些趣事了,叶静楷一脸正色的把这半个月割漆卖漆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下,包括即将要找人帮忙的事情,当然了,遇到老虎这事在山上就商量好回来不能说,事情过去都过去了,说出来除了让他娘白白担心又能怎么样呢。

听到长子说到半个月赚了将近五十两银子,温氏不由得抽了口气,不敢置信的看着脸上稚气还未全褪去的三个孩子,这、这也太多了点吧,按照静客的说法,一斤漆八百文钱,那生漆不出数,她原本想着四个人一天能割个一斤两斤就够厉害的了,前几天收到那包肉的时候她还怕这几个孩子有点钱就乱花呢,没想到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就赚了这么大一笔。

又把跟漆坊接下来的买卖说了一下了,叶静楷把这两次赚的钱全都掏出来,加上他之前卖药剩下的十几两,一共六十多两银子,零

零整整的一大堆,温氏看着这些钱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除了这些她身上还有一半卖牛黄的钱,两项加起来就是一百多两了,回来的路上家里全部家当搜刮起来都不足百十来文,现在不过转眼间一下子有这么多,看来老天爷还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老实人遭这无名之罪的,只是可怜了这几个东奔西跑的孩子。

账简单的算了一下,上山拿这么多钱不方便,在家里找了个干净的土罐把几钉整银子放进去,在屋子后面挖了个坑埋进去,土掩盖好,再把旁边的缸移过来,埋钱的地方家里几个人都知道,以防有什么不时之需。

钱埋好,看着黑布隆冬的院子,温氏突然一拍脑门,赶紧进去点着灯笼,挑着那一盏橘黄色的光亮到门口张望,叶静客也跟了出来,今天晚上天上的云彩有些厚重,把本来就不怎么亮的月牙遮的严严实实,黑色的天幕笼罩在大地,空气里水气的味道越来越浓重,怕是要下雨了。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等的人还吃吃没有到来,温氏犹豫要不要再往前走一段迎一迎,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静客忍不住轻声喊了句“姜枫”,对面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小心翼翼的叫了叶静客的名字,娘俩向前走了几步,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之下,看到叶静客姜枫十分高兴,把刚才一路的惊吓都忘到了脑后,单薄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喜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才到家,这么黑害怕吗?下次你快早点来吧,黑灯瞎火的摔了可咋办。”一把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叶静客一边说道,同时心里有些自责,光想着避人耳目了,让姜枫一个小姑娘家家走这样的夜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走了来两步姜枫才想起来似的,脚步慢下来,“你们都回来的话是不是不用我过来了,要不我先……”

“别,在这睡吧,我半个月都没见到你了,咱们说说话,估计等不了一天半天我又得走了,下次见面不定什么时候呢,进来快进来。”

俩人手挽手的进了东屋,叶静客实在是坐不住了,歪到炕上正好压到酸痛的皮肉上,哎呦哎呦了好几声,姜枫有些紧张靠过来查看她的后背,“怎么了?受伤了?给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没,就是拎东西抻着了,我这身体还是欠锻炼啊……”顺手把她也拉躺在炕上,俩人肩并肩躺在一起,锅里刚烧完水,土炕有些温热,那舒适劲山洞里可没法比,叶静客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听说他们三个找活赚钱,姜枫也没细问,见她这样便侧过脸开口道:“别那么蛮干,你的身体不好,小心再病倒了。”

叶静客也转过头跟她脸对脸,看着她脸上的浓浓的关切觉得心里暖暖的,抓着她的手让俩人的距离靠的更近些,凑到她耳边

轻声说了几句,越听姜枫眼睛瞪的越大,一脸的匪夷所思。

“每天就做这些,所以说不会累到我的,你放心吧。”实话实说了,心里舒坦极了,对好朋友隐瞒什么的还是让她不自在啊。

听了她的话姜枫愣是许久都没消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们去哪里了?你们竟然敢去那里……”

叶知久的过敏症状虽然好了,但是附近村落对那片森林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根据那些传说叶静客猜想那次集体“中邪”事件其实就是生漆过敏,因为没有诊断出来又死了很多人所以对未知的恐惧催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传说,所以姜枫现在这诧异的样子她也可以理解。

“那些传说都是子虚乌有,而且有知久叔带着,没事的。”叶静客眯着眼睛安慰道,姜枫先关心的是她们安危而不是漆树赚钱的事情,这让她觉得自己眼光真是不错,一下子交到这个朋友。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小心,荒郊野外的,只有你们几个……”听说叶知久也在,姜枫脸色稍微的缓和了些,叶知久出入那片林子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已经有不少年了,有他在确实稳妥几分。

“没关系,马上人就多起来了,这次回来要找一些信的过的人一起上山割漆,你想去的话就跟我一起。”叶静客看着姜枫说道,姜枫一个人过日子肯定比别人家更加的艰辛,让她去割漆其实是想要帮衬她一把,有好处自然是先记着自己人来,没道理先便宜外人。

“我?”姜枫连忙摇头,“我要是上山大毛和四毛怎么办?而且、而且山上住着不太方便……”都挤在一个山洞,这个真是不太方便。

叶静客扶额,这里讲究的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在男女私下相处时是非常注意的,她住在山洞起码还有两个哥哥,姜枫要是过去周边可都是陌生男子,不是不方便,是太不方便了。

听了割那什么漆能卖钱,姜枫怎么不知道叶静客这么说是想拉她一把,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家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跟村里没有什么走动,花钱的地方不多,我自己平日里做些绣活卖到县城,虽然手里不是多宽裕可也不至于太难过。”

“你还会那东西啊?我看我娘缝个衣服都觉得眼晕,你可真是厉害,哪天我得去看看你是怎么弄的。”听她这么说,叶静客便放了几分心,好奇的问起了刺绣的事情,其实她这个身体原来也学过女红,很一般,等到了叶静客这,瞬间就变成了白纸了,生长环境相差太大,她就算是懂得那么多理论知识,动起手来白扯了。

姜枫把身上挂着的自己绣的小玩意拿给她看,看到那不到巴掌大的荷包上面绣着的栩栩如生的花卉,叶静客称赞不已,这么大点的东西要绣上去东西,手可真是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