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深秋的夜晚,多了一份静谧和安详。月光静悄悄地洒下青辉,把树叶在风中摇曳的影子映射在地上,稀疏斑驳,富有诗韵,使得这座远在郊外的军营显得十分幽静。

白天,在训练场上“龙腾虎跃”了一天之后,晚上排房里倒热闹成茶馆,南腔北调大杂烩,三五成群高谈阔论自己的“飘泊奇遇”,有的还且歌且舞,“归来吧,归来哟……”的歌声塞满了整个房间,那情形,好像他们一夜之间都成了海外归来的赤子。

自从周仁在联欢会上表演吉它弹唱获奖以后,大家对这个平时喜欢拍马耍奸的家伙宽容了许多。他的一把吉它为班里争得过集体荣誉,也活跃了班里的化生活。昨天,被任命为5班的班副。

班副班副,生产内务。虽然没有职权,也没有多大的威信,但足以说明自己在新兵中崭露头角,进步明显。在班里,有两人不买他的账,一个是张强,另一个是鲁兵。张强连班长都让着他,眼中根本没有他这个班副;鲁兵之所以不喜欢周仁,是因为在心里瞧不起他的为人。由于鲁兵为人正直,又会点功夫,周仁在“行政”之前,总习惯先看看他们俩的反应。今晚班长到连部开会去了,让大家在宿舍自由活动。战士们有的在安静地写信,有的在吹牛聊天。周仁终于找到了行政的机会,站在宿舍当中拍了两下巴掌,以引起大家的注意:“大家不要玩了,我们班现在开始练习打背包!”

张强和鲁兵在下象棋,正处在被动的局面,听到周仁这么一搅活,一肚子不快,头也没抬,张口就骂:“滚你妈个b,想练自己练,别在这儿小鬼充大仙!”

周仁当众挨骂,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不由有点恼怒。本想发火,但看到张强一副挑衅的样子,鲁兵也投来冰冷的目光,只好转怒为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愿意练习的同志打背包,说不定今晚就要紧急集合了!反正也不是为我练的。”

也许是周仁后面一句话起到了作用,不少人开始练习起来了。一时间,床铺上“劈哩扑通”地热闹起来,把背包翻过来整过去,像在极力捕捉一条大鱼似的。鲁兵望了望张强,也收了棋,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除了班长睡的那张是行军床外,新兵们睡得都是大通铺,木板下面支了几块砖。鲁兵挨着墙睡在最里面,叠被子时总感到别扭,没有发挥的纵深。

这时,班长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即日起,随时要准备紧急集合!班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张强也加紧练习起来。

白天就够累的了,晚上熄灯后头脑一片空白,班长的口令还时时在耳边萦绕。战士们提心吊胆地睡着,害怕突然拉紧急集合!

鲁兵才进入梦乡,就被一阵急促的哨音惊醒!营房内顿时一团慌乱!鲁兵在慌乱中穿上了衣服,却找不到自己的被子了。在黑暗中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被子让睡在自己旁边的上海的小胖子拉过去叠着,鲁兵二话没说,一把夺过。小胖子白忙活半天,懊恼万分。外边整队报数了,小胖子才从跌跌撞撞地跑出宿舍。

连长刘培做着“战前动员”:紫金山一带发现小股越军,上级命令我们前去迎击!

机会来了!这可不是儿时的游戏,这可是真的,做英雄的机会到了!鲁兵感到自己热血沸腾!心跳加速!下意识在握紧了手中的钢枪!

途中才知道,这只是正常的训练而已。从晚上10点多出发的,一直跑到天亮!有几个战友背包没有打好,跑了没有多远就散开了,只好用手抱着,因为时间不允许他停下来重新再整理,偷偷地掉着泪。由于慌乱,鲁兵的两条腿伸到了棉裤的外边,跑起来裤腿围着他的腿打转,使不上劲。特别是这山路,虽然不怎么陡峭,但每迈一次腿,棉裤腿就在腿弯处摩擦一次。鲁兵特别恼火,早知走这么远的路,宁可晚几秒从宿舍出来,也要把裤子穿好。

不知什么时候,连长刘培走到了5班,和鲁兵并肩前进。鲁兵顿时来了精神,缠着连长讲前线上的一些事情。连长用手一指前面的灌木林,问道:“如果前面突然遭敌人袭击,我们该怎么办?”

鲁兵把冲锋枪一端,做了个射击的姿势:“他打我,我打他!”

连长被鲁兵的举动逗乐了:“恐怕你还没端好枪就中弹了。”

“那我们怎么办?”

“趴下”连长说,“听到枪响立即趴下,最多不过伤7、8个人。”

鲁兵还想问点什么,连长却拍了拍鲁兵的肩膀,飞快地又跑到队伍前面去了。

指导员孙建群在后面收尾押阵,其实他渐渐被队伍甩下好远了。出发前他就不赞同跑这么远的路。后勤兵嘛,做做样子就行了,没必要这么练。而连长却坚持搞一次真正的拉练,正因为是后勤兵,以后少有训练的机会,所以一定要让战士们尝到当兵的感觉,不留下遗憾。争来争去,也只好同意。在军事上,毕竟还是要听连长的。

收容十几个人了,有的扭伤了脚,有的体力不济,有的喊叫肚子疼。自己也快走不动了,还要给这些战士鼓劲。这时,天又下起了小雨,新战士的雨衣还没有发放到位,万一棉被都淋湿了,再倒下一大片,这责任谁负?想到这儿,孙建群不禁有点恼火:就你刘培会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