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经过十分顽强的偷看,刘彬终于考试过关。在军人服务社买了两袋“鱼皮花生”,分散给班里的战友们。一时间,宿舍里响起了“嘎嘣嘎嘣”的咀嚼声。

“我发现九班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来都热闹着,呵呵。”林晓晶没事儿总喜欢来九班泡,九班快成为他的直属队了。

“区队长来得正好,刘彬请客。”鲁兵把袋中的“鱼皮花生”倒了一些给林晓晶,林晓晶一边用手接了,一边打量着刘彬,“乖乖!刘彬小子就是大方!以后可要支持你们班长工作哟!”

“那是当然!”刘彬望了大伙一眼,“我们都很支持班长的工作!对不对?!”

大家嘴里正在吃着人家的东西,听刘彬这么地嗓子,马上附和着:“那是那是!”

鲁兵也感到很欣慰,虽然班上的事务牵扯了他一部分的精力,但第二年就当上了班长,而且是名符其实的建制班,管着十几个人呢!将来毕业回去也好向所长交待了。鲁兵靠着良好的自身形象,过硬的综合素质,在班里树立了很高的威信,班里的各项工作都开展得有声有色,深受队里的好评。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林晓晶把最后一颗花生米放到嘴里,拍了拍手,故意卖起关子,“你们想不想知道?!”

“什么事呀?!”豹子早沉不住气了。

“呵呵,看把你豹子急得!晚饭后可不要到处瞎跑,集合去看电影!”林晓晶把“看电影”三个字拖得长长的。

“呜啦!”狐狸“噌”地从上铺跃下,一把拉住林晓晶,对着他的腮就亲了一口。

“我操!林晓晶一边抹着狐狸的口水,一边捂着脸往外跑,“他妈的简直疯啦!”

三中队有一台彩电,平时都摆放在指导员的宿舍里,不定期地搬出来,放在门外,学员们露天看新闻联播。如果指导员情绪好,还会放电视剧。不过,只要熄灯时间一到,不论放到什么地方,在学员的喊叫声中,机子就关掉了。一个中队上百号人,就这一台电视,后面的看不到图像,只好听声音。听说今晚大队放电影,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成了头条新闻!

“狐狸,今天晚上轮到你站第一班岗!”鲁兵在集合之前,把狐狸叫住了。

“不会吧?头?!”狐狸急得差一点跳起来,这意味着今晚的电影他看不成了。

“没错。上周最后一岗是野猪站的,你排在他的后面,所以今晚又轮到我们班站岗,你应该站第一班。”

“一定是你记错了!”狐狸死不认账,“上周我站过了!”

“不会的,上周没有你!”鲁兵肯定地说。

“反正我站过了!”狐狸就是不松口。

鲁兵有些恼怒。狐狸才十六岁,平时也很勤快,大家都喜欢他。现在为了能看上电影,竟耍起赖来了。

“好吧,你站过了,我来站!”鲁兵把自己的小板凳又放回到床下,“你们都出去站队去吧!”

“他狗屁!我来找他!”刘彬有点看不顺了,把板凳一放,就要去叫猴子。

“刘彬!”鲁兵把板凳递到刘彬的手里,“让他去吧,我一个人正好想点事儿。”

“那好,我的小收音机在枕头下,你想听自己拿。”集合的哨音响了,刘彬也慌忙跑了下去。

队伍叫着响亮的番号,渐渐走远了,这栋学员宿舍顿时安静下来。鲁兵坐地桌前,看着窗外在黑暗中闪烁的灯光,他想起了家。最近,他越来越想念妈妈,这几夜常常在梦中流下了热泪。鲁兵知道,妈妈同时也在想念着自己。哦,妈妈,你知道吗?今晚,我一个人在宿舍内,伴我的只有一张桌子,一个书包,和一杯茶……

鲁兵下哨回来,宿舍内已响起一片鼾声。他轻轻叫醒豹子,然后自己躺了下来。这时,听到床铺嘎吱一声响,狐狸猫着腰来到鲁兵的床前,轻轻叫了声“头”,然后把一袋“鱼皮花生”放在了他的枕头边上。

他妈的,这算是道歉?鲁兵哭笑不得,真是只狡猾的狐狸!不过,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三中队三区队

(一)

鲁兵把画好的图纸摆在一边,用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那株柳树出神。自开训以后,鲁兵忙得简直不可开交,除正常的学习外,还要出板报,抓管理,搞活动,几乎没有一点的闲暇。只有坐在课堂上,鲁兵才感到放松,就像这会儿,人坐在教室里,思绪却自由自在地飞翔着。

墙外的那株大柳树已绿了枝条,在春风中摇摆晃动着,让鲁兵想起古人关于咏柳的诗句。其实鲁兵很喜欢学,命运却安排他画着这些无聊的机械制图。

“唉!”鲁兵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刘彬正看着鲁兵的图纸依照葫芦画瓢,脑门上渗着白毛汗,听到鲁兵叹气,忙问,怎么了?班长?

“没事。”刘彬的问话把鲁兵的思绪拉回了教室。教室里很安静,教员在指导一名学员画着图。坐在教室里是相对自由的,多少能让人找回一些在学校读书的感觉。

“想嫂子了吧?”刘彬挤着自己的小眼睛,小声地说道。

“我才不会。”鲁兵没想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这心事就跟随着到哪里。

“那你刚才叹什么气呀?”

“没什么,有点饿了。”本来鲁兵是想搪塞刘彬的,现在却感到自己真的饿了。今天早上吃的是糖蒜,鲁兵害怕吃这东西,仅喝了一碗稀饭,这会儿早不在肚子里了。

“我早饿得肚子咕咕叫了,还要画他妈的这玩意儿,头都晕了!真不如在家锄地痛快!”刘彬好不容易将图画出来,把那只铅笔顺手扔在笔盒里,一转头,他看到了那棵大柳树,“班长,有了!嘿嘿!”

“发现什么了?”

“别急,还有两分钟就要下课了,你跟我走就行了。”

刘彬清楚地记着,墙外那棵大柳树下有一个小吃摊,站在三楼的过道上,能看得清清楚楚。有时摊子上的香味穿越营区的那堵墙,擅自飘入他们的鼻孔,撩拨着他们的食欲。刘彬想,只要两个人配合一下,就可以趴在墙头上和摊主进行交易,既没有不假外出,也能打打牙祭,打他个“擦边球”。

终于等到了下课铃声。

“你踩在我的肩膀上,我把你顶起来!”刘彬说着就蹲下来。鲁兵左右看看无人,踩上刘彬肉乎乎的肩膀,刘彬就把他慢慢顶了起来。

“老乡,两块大饼,快!快!”

“好哩!”摊主似乎明白他们的处境,慌忙搬过来一张板凳放在墙下,站在上面先把两块热油饼递上来,然后又下去找零钱。看摊主这套熟练的动作就知道,他绝不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做交易。

“好没好?!”刘彬龇牙咧嘴地在下面问。

“找钱呢,马上好。”鲁兵一转头,看到队长雷有才正从远处往这边走,“不好,队长来了!”

“快撤!”刘彬下蹲的速度有点急,鲁兵一慌,一块热腾腾的油饼刚巧掉落在刘彬的脖子上,烫得刘彬不顾一切大叫起来,那声音比杀猪还难听。

学员离开宿舍进了教室,队长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了。雷有才在大队过着“单身贵族”的生活,不像指导员,爱人和孩子都在部队上。别看雷有才长得凶,其实是个很直爽的人,在抓日常管理上,他很有一套。不仅如此,他还善于用人,手下的几个区队长都是他一手选拔的,使得中队有着一支过硬的骨干队伍。这一点,令其他几个队望尘莫及。

在这批学员中,他发现鲁兵是棵很不错的苗儿,无论是个人的素质还是组织能力都无可挑剔。雷有才就像伯乐发现了一匹好马,满心欢喜,想等这批学员毕业时,把鲁兵留下来,在中队当个区队长或助教,为大队招揽人才。他听林晓晶说,鲁兵和大队的李浩教员原来在一个单位,于是,想找李浩进一步了解一下情况。

才下楼没走多远,就看见两个战士学员搭着人梯,好像在和外面的小摊主做交易。本来想大喊一声,叫住他们俩儿,好好剋一顿,却发现是三区队的鲁兵和刘彬两个,把已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这时,他先是听到刘彬一声大吼,然后看见两人慌慌张张地跑掉了,在他们逃离的地方,一块热气腾腾的油饼还散发着香味。雷有才禁不住乐了:这两个家伙,见到我这么慌,把我当成老虎了!难道我真这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