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冰雪在渐渐地融化,禾苗在渐渐返青,风儿从墙外那一排垂柳的枝条间拂过,轻轻亲吻着战士们的面容。

鲁兵站在班长的指挥位置上,声音宏亮地叫着口令,组织着本班进行队列训练。根据大队的要求,开学前要进行一周的队列训练,整顿作风纪律。为此,鲁兵他们每天早上提前起床,进行了短暂的班长集训。

三中队的学员本来对这个专业就不感兴趣,没想到来这儿一节课没有上,反而天天参加枯燥的队列训练,于是“走马灯”一样地“病”倒了,“新兵信多,老兵病多”,生病也许是发泄不满的最好方式了,不软不硬。有道是“官不差病号”,你能奈我何?

中队长雷有才和指导员姚志敏在宿舍检查过内务卫生,正想去训练场,却被司务长叫住了:“队长,指导员,向您汇报个情况:现在我们每天要做20几份病号饭,我们哪来得及呀?”

“怎么会这么多?”指导员问。

“一开始也就两三个人,现在病号一天比一天多,伙食很难搞!”司务长抱怨道。

“这样吧,”雷有才对姚志敏说,“你去卫生所,让他们把好关,没多大问题的学员,一律不要开病休条。我去训练场看看。”

“好”姚志敏说完,直奔卫生所去了。雷有才边走边想:都给我少来这套,哪年不是这样子?我可是见识的多了,想偷懒?看我怎么对付你!

鲁兵远远看见队长走过了,立刻下达了“停”的口令,整理好队形,跑步迎上前敬礼:

“队长同志:学员三区队九班正在进行队列训练,应到12名,实到7名,因病缺少5名,请指示!班长:鲁兵!”

“稍息!”

“是!”鲁兵跑到队列前,下达了“稍息”的口令,然后半面向左转,跑到排头自己的指挥位置上。

“讲一下!稍息!”雷有才跑到队列站定,转头看看了在一边玩耍的5个“病号”“你们生病的同志先入列!”

豹子,猴子等5位见雷队长阴沉着脸,互相瞅了瞅,跑到排尾站了。

“希望同志们都能克服一下,能参训的尽量参训,争取在大队的会操中取得好成绩,为我们中队争光,为你们区队,为你们班级争光!如果哪个同志感觉不能坚持,现在就站出来,跟着我走,我带你们去卫生所挂水!”

没有人回答。

“有没有?!站出来!”

或许有的人真的有点感冒,但还没有病到去挂水的程度,谁也不想没事去挨上一针,听队长这么一说,都在队列中一声不吭了。

“那好!”雷队长露出得意的神色,对自己这一招产生的效果感到非常满意,“我相信你们都是好样的,继续训练!”

雷有才虎着个脸,又到其他班去了。鲁兵见队长走远,让他们自称有病的5个人轮流着休息,自己指挥着队伍走起队列来。

大队的几个伙房全部设在宿舍后面的一排平房里。三个中队各有一个伙房,再加上机关伙房,挺像个饮食一条街。每到吃饭的时候,这儿一片繁荣的景象。

吃过饭,学员迈着休闲的步子陆续地往宿舍返回。利用这个空档,鲁兵总要站在机关的食堂往里张望。来这儿好几天了,竟一直没有发现李浩的影子。李浩在教研室,应该也在机关食堂就餐。在这个陌生的环境,能有个熟悉的战友,鲁兵感觉自己很幸运。

由于食堂门向北开,又在院落的一隅,鲁兵站在那儿被风吹得直打冷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看见李浩的出现。难道他不在食堂吃饭?鲁兵不禁有点失望。看看人将走光,鲁兵壮起胆子走向一个正在洗碗的军官:“请问,李浩在这儿吗?”

“哦,你是他什么人?”军官打量着眼前的学员,“他回家探亲,快回来了。”

“谢谢!”鲁兵证实李浩确实在这儿,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也许再过几天就可以见到李浩了。正这样想着,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下,扭头一看,原来是区队长。

“你在这儿干什么?!”林晓晶一脸的乌云,“你是班长,没事儿应该早点回班去,班上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呢!”

“没什么,我现在就回去。”鲁兵受到区队长的责备,也没有往心里去,一个人往回走。高音喇叭里正在播放流行的歌曲《信天游》,听到这歌儿,鲁兵就想起了自己的家。从家中出来,一年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不知家中是什么样了?也不知妈妈是否还在为自己流泪?抬头看看天,天很蓝,很高,几朵白云在轻轻地飘……

(五)

不到一周的时间,九班人人都有了绰号。鲁兵是班头,又长得一张典型的国字脸,被战友们戏称为“老虎”。虎乃兽中之王,领导着一个班的“野兽”,倒也恰如其分,生动形象。对于这个绰号,鲁后也只有笑纳,虎就虎呗,总比其他绰号正统。

这些来自于军区各部的战士,在这儿又结成了新的集体,经过一周的磨合与交流,相互之间的关系已变得非常融洽。

“老虎,本周我想请假到街上去买点东西。”豹子在上铺翻转过身来,把头趴在床沿上,看着鲁兵。

“我也要去,我去给家里打一个重要的电话!”猴子也听到豹子请假,也过来抢占先机。

“你们都去,我等下周再说。”野猪把一张报纸翻得哗哗地响。

“野猪你闭嘴!”野猪平时在班里最没有地位,现在想主动发扬风格,豹子反而一点也不领情,于是不高兴地问:“我又不是和你们争,我说话也不行呀?!”

“老子请假管你什么事?要你跟在后面瞎掺合?!”豹子在班里很崇尚武力,除了鲁兵和刘彬两个,他还真没把哪个放在眼里,说话总透着一股蛮横的劲。本来他正等着鲁兵的答复,现在被几个人一打扰,不禁有点恼火。按队里的规定,学员外出比例不能超过10(百分号),一个班每周外出人员也不能超过2名,还要看队长的情绪呢。

“不识好人心。”野猪小声嘟囔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没有敢说出“狗咬吕洞宾”来。他是个慢性子,洗个脸也要半个小时,看张报也得用两天,班里谁不高兴了都可以骂他,他也不火。这性子,空前绝后!

鲁兵也不太欣赏野猪的性格,但作为班长,他却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那样对野猪。这会儿见豹子冲野猪发怒,就连忙出来平息:“一周只有一个外出名额,这事呀,我看还是放在班务会上大家讨论一下,都不要急。”

豹子闻言,显得很失望,转身睡了,鲁兵感觉床猛地震了一下,知道那是豹子故意显露自己的不满情绪。心说:小子,你想对我示威呀?真是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呢,要不是我当班长,一巴掌不拍死你才怪!想到这儿,也猛地翻了个身,差一点把豹子从上铺晃了下来。

训练了一个上午,大家很疲惫,中午都躺在床铺上休息。由于舍不得盖自己的被子,一个个像吃了蒙汗药酒似的,东倒西歪地没一点睡相。天冷,窗户紧闭着,房间里弥漫着脚汗的酸臭味,林晓晶皱着眉,轻手轻脚地走到鲁兵的床前,把鲁兵摇醒了。林晓晶把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招手示意鲁兵起身,然后又像通过雷区似的,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宿舍。鲁兵也学着他的样子,跟在后面,进了队部。其实,队长只是个连级干部,家属也不够随军的条件,单身一人住在一个房间,说是队部,还不如说是队长的宿舍更准确一些。房间中央的地方拉了一个帷幕,外面摆了一张桌子,留作办公用,队长平时就睡在内间。

鲁兵在门外大声喊了一声“报告!”队长雷有才就笑眯眯地从内间迎了出来。

“坐,坐。”队长很客气地拉过来一张椅子,让鲁兵坐下,简单和鲁兵闲扯了几句,就直奔主题,“经过队里面研究,决定由你担任我们中队的团支部书记,以后要搞好宣传,组织好团支部的各项活动,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出色的。呵呵”

“我恐怕真的不行,”鲁兵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过来学习技术,竟然会比别人多揽这么一大堆繁琐的事务。当一个班长已牵扯了自己很多的精力,现在又让自己做团支部书记,那还有精力学习吗?想到这儿,鲁兵怎么也不肯答应,“队长,我真不行,我水平不够。”

鲁兵一时找不到借口推辞,只好随便称自己水平不够,雷有才以为是鲁兵谦虚,心中更是喜欢:“好!好呀,我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你不行谁行?!”

“队长,我……”

“有什么困难?”雷队长问。

“没,没困难。”鲁兵头脑有点乱,本来还想说自己干不了,却不知不觉脱口说出这样言不由衷的话来,连自己都感到奇怪。

“那好,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去吧。”

“嗯。”鲁兵走出队部,才猛然醒悟,什么叫没有困难?扯淡!我这是怎么了?鲁兵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