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从房门透进来,斜射在廖家雨的**。

廖家雨躺在**,病了。

他的病是在修理所开过年终总结会之后开始的。

会上,所里决定为王桂报请三等功,鲁兵嘉奖,而他什么也没有。

一年干,两年看,三年不行回家转。廖家雨感觉这第一年就干砸了!同样是天天进工间,日日去上班,人家都得到领导的肯定,自己的成绩竟然是白板一块,郁闷!

倒八辈子霉了!我怎么会和鲁兵分在一起?更让廖家雨郁闷的是,自己怎么碰到了这么一位竞争对手!在这位对手面前,他感觉到力不从心。无论自己怎么干,也干不过他。

廖家雨感到自己的头有点晕,有点胀,脸上火辣辣地烧。于是,扯过被子盖了,把头也蒙得严严实实的。平时他的被子虽然没有鲁兵叠得整齐漂亮,但是他也认认真真地叠。平日里午休的时候,他也舍不得盖自己的被子,都是盖大衣。现在却管不了这么多了,被子不是留作盖的吗?!我睡!我盖!我盖我的被!

其实,王桂和鲁兵心里都清楚廖家雨的“病情”,不过谁也没有好药,心病还得心药治呢!所长在会后到机关汇报工作去了,只能让廖家雨先“病”着。

王桂能顺利留队就够高兴的了,没想到今年还会为他报功。其实,今年取得的成绩是和李浩分不开的,不过,李浩走了。作为一个支部,总不能不去争取一个立功的名额,于是就把王桂报上去了。王桂知道自己立不了功,要是能立功的话,也就早让他考士官了。不过,他非常感谢陈天军的良苦用心,他明白这是所长在有意帮他。

鲁兵心里美得也不用提了!第一年就干出了个嘉奖,虽然也就是十几块钱的奖品,但是这绝非是能用钱来衡量的。这将作为个人的历史,写进自己的军旅档案呢!和小廖相反,他的心情很愉快,做什么事儿都哼着歌儿,廖家雨今天却蔫了。

郁闷着的还不止廖家雨一个,晁亮这会儿正气冲冲地过来找鲁兵。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为了不影响廖家雨“养病”,两人说着就往外走。

“今天我们进行评比了,采取无记名投票的方式。”晁亮阴沉着脸对鲁兵说。

“怎么样?你得了多少票?”

“我们班11个人,我满票!”

“呵呵,厉害,得了10票!”鲁兵捶了晁亮一拳。

“不,11票!”晁亮纠正道。

“那一票是怎么来的?难道是你自己……”

晁亮脸一红:“我投了自己一票。嘿嘿。”

鲁兵也忍不住笑了,这种情况出现毕竟让人尴尬。“结果呢?结果怎么样?”

“结果,现在指导员找我谈话,希望我能把这个嘉奖让出来!”

“为什么?”

“他说是要民主也要集中,连队统一权衡的。给我一个连嘉奖,奖品和他们一样。只是心里感到有点委屈。”

“哦。”鲁兵知道,其实嘉奖不分级别的,连嘉奖和团嘉奖是同样的奖励。

自老兵退伍后,晁亮提了班副,所以,连队想劝他把嘉奖嘉奖让出来,工作是大家做的,你吃了肉,还要给别人一点汤喝呀?

“你已经进步够快了,何必还盯着所谓的团嘉奖不放呢?和指导员的关系弄缰了也不是好事。”

“嗯”晁亮若有所悟,“我只是感觉连嘉奖不如你们风光。”

“那你还是副班长呢!”

“嘿嘿嘿……”晁亮开心地笑了。

正如王桂所料,他的三等功没有批下来,鲁兵却受到了团级嘉奖。廖家雨在躺了一天之后,病也好了许多。从内心讲,自己和鲁兵相比还是有差距的。这就像是在工厂做事,同样开机床,你生产的产品没有人棒,奖金自然也要少拿,不服不行,人家靠得是真本事。

转眼又是冬季,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这天,陈天军把鲁兵叫到办公室,告诉了一条让鲁兵十分兴奋的消息:开春后,送他去外地学习!

信天游

(一)

一辆破旧的大巴,亮着昏黄的近光灯,如一头负重的驴子,“的的”地喘着粗气,缓缓地向前行驶着,防滑链条深深地埋在积雪里,听不到一点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驾驶员小心弈弈地操纵着方向盘,把一大节还没有抽完的烟头扔到了窗外。天黑路滑,一不留神就会出事故,所以,无论是驾驶员还是乘客,都显得十分紧张。车上挤满了乘客,过道上塞满了行李包,几乎连插脚的空都没有。鲁兵费了很大的劲才调整了一个姿势,感觉腿都快麻木了。

鲁兵还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这么远的门,有点紧张,有点兴奋,甚至还有点悲壮的感觉。毕竟又一次离开熟悉的环境和战友,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自那次陈天军对鲁兵说起去外地学习的事,鲁兵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憧憬着美好的学习生活。窗明几净的教室,博学多才的教员,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还能零距离地拥抱革命老根据地大别山。这一切,都是鲁兵入伍前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现在却成了实实在在的真。说准确点,鲁兵有些兴奋呢!

坐在鲁兵身边的是一位年轻的大嫂,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大嫂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小战士从上车起就这么笔直地站着,近一个多小时都没有挪动。尽管车子有时很颠簸,但他都紧紧地抓握着扶手,努力地为她们撑着一个空间。

大嫂不忍心了。像这么大的年轻人,在家也许还是个跟父母撒娇的年龄,现在却独自带着行李,不知去哪儿执行任务,真够为难的了。大嫂把自己的旅行包向外推了推,很亲切地让鲁兵坐在她的包上。

“谢谢大嫂,我不能坐您的包!我能坚持!”鲁兵没有忘记身上还穿着军装。

“哎呀,坐吧小兄弟,没事的,里面全是衣服,不怕坐。”大嫂真诚地说,“路上要两个多小时呢,路不好走,也巅得厉害。”

“坐吧,解放军叔叔!”小朋友也调皮地笑着,抱过了鲁兵的脸盆和书包。

“是呀,坐吧,大嫂让你坐你就不要客气了!”周围的旅客都附和着说。

鲁兵推辞不过,只好拘谨地坐了。晚上8点多钟的时候,到了目的地,鲁兵下车和她们说再见,车继续往前开走了。在这还有点寒冷的夜晚,鲁兵的心却温暖着。短短的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让他领略到一份人间的真情。也为自己是一名军人感到欣慰和自豪。望着远去的汽车,鲁兵伫立在静静的夜幕中,感觉到自己并不孤独,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区队长林晓晶正在细心地收拾着队部旁边的一间小房子。确切地说,是一间废弃的厕所。经他的清理和裱糊,俨然像一个小房间了。作为一名战士,他没有资格住单间,但作为一个区队的区队长,他又不想和这些战士学员住在一个宿舍。所以,他就缠着中队长雷有才,好说歹说,才得到了这间厕所的使用权。

“林晓晶!你们区队又来学员报到了!”听到中队书的喊声,林晓晶赶忙从房间走出来,很热情地接过了鲁兵手里的行李,把鲁兵引领到一个最靠边的宿舍,指了指上铺:“这张床归你了!”

鲁兵学着别人的样子,爬上去解开背包,准备整理内务,却感觉床摇晃得厉害,竟一时坐在那儿不敢动弹了。

“队长……”鲁兵面露难色。

“是区队长!”

“?”

“区队长!”林晓晶带一点浙东风味的普通话,让鲁兵一直听为“掘队长”,正寻思着这称呼是什么职务,被林晓晶看出来了。

“我不习惯睡上铺,在我们部队我一直是睡在下铺。能不能给我调换一下?”鲁兵看到下铺就空的。

“不行!”区队长说话斩钉截铁,那口气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

这张床也太难了,上铺竟没有护栏,鲁兵费了好长时间才把床铺整理好。这时,才感觉肚子饿了,中午在火车上啃了块面包,为了赶最后一班的汽车,连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呢。

“区队长,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鲁兵找到了林晓晶的那个小房间。

“呵呵,你在外面没有吃饭呀?这儿哪有什么地方吃饭?忍一忍吧,快熄灯了,明天早上再说。”林晓晶感觉这个学员有点傻,出门在外,竟然饿着肚子问自己找吃的。

鲁兵只好又回到宿舍。大家都是新来乍到,彼此不熟,都在忙着整理自己的东西。这时熄灯号响了,鲁兵躺在**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不小心从上铺摔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鲁兵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