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才进六月,南京这座大火炉就开始升温,早上让人感觉有些沉闷,空气象是凝固了一般。

鲁兵正在宿舍拖着地,廖家雨风风火火地跑上楼来,一把拽起鲁兵:“快!下去帮忙!”

“干什么呀?”鲁兵被弄迷糊了,下意识地跟廖家雨朝楼下跑去。远远就看见李浩和王桂在池塘边打捞着什么,走近一看:哇!塘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鱼儿在游动。由于缺氧,它们正争相浮出水面。

李浩和王桂用铁丝挽了个圈,不知是从哪儿弄了旧蚊帐布做了兜子,站在塘边正在凝神地张网以待。廖家雨从草丛中翻出几条鱼来,让鲁兵拿了:“放到李技术员的宿舍里去,脸盆里放点水养着。我在这儿守着。”

“嗯。”看到这些活鲜的鱼,鲁兵也感到有点兴奋,抓起鱼来,做贼似地往回跑。廖家雨站在那儿东张西望,很警惕地看着四周。在平时的生活中,他们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和谐过。

傍晚,李浩就张罗着烧鱼,鲁兵感觉自己的贡献最小,就主动跑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一瓶酒放在黄垮包里,偷偷地拎到李浩的宿舍。

“鲁兵,你这是干什么?!”李浩感觉作为一名干部,感觉让新兵花钱买酒有点不妥,“喊你过来玩玩的,怎么还买酒呀?”

鲁兵闻言,感觉好像送礼遭拒,脸一下子红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廖家雨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鲁兵感觉很不自然。其实,鲁兵很不爱吃鱼,巴不得到食堂去吃饭才好,真是花钱找罪受。但是,大家聚会,也不能不合群呀?团结就是力量嘛!

“鲁兵,祝你更上一层楼!”王桂端起杯子和鲁兵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祝小廖心想事成!”王桂每人都送上一份美好的祝福。

鲁兵不会说话,端着杯很诚恳地喝着。

“操!我知道部队都在怀疑我。”王桂赤红着脸,好像有了些醉意,“说我在驻地谈对象了,有什么证据?哪次外出我没请假了?”

“没有人怀疑你,你多心了。”李浩劝慰道。

“你不要劝我,李技术员。所长都找我谈话了,让我今后注意这方面的情况,其实,我做什么了?我哪次偷偷地外出了?鲁兵和小廖可以作证。”

“你都是老同志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不要放在心上,领导也是一片好心。”李浩感觉王桂是似醉非醉,后悔让他们喝这么多酒,担心会惹出什么乱子来,“鲁兵,你们扶王桂上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就上去。”

鲁兵和廖家雨一人架起一只胳膊,扶王桂朝宿舍走。王桂一边挣扎着,一边问:“你们俩说说,我哪儿做得不好?”

“唉!真不该去买酒!”鲁兵后悔极了。

鲁兵感到很对不起王桂,早知是这样,那天所长找自己谈话时,不应该把那个“超级女声”供出来。其实,也不是自己故意打小报告,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但总是感觉这事儿与自己有关似的。

今天本来鲁兵该轮到第二班岗,但是王桂睡了。熄灯后,鲁兵主动去领了枪支,扎上腰带,从第一班岗开始站了。谁让自己净做错事呢?

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那安静的营房,那远处的雪松,时隐时现的萤火,无不透露着一种缥缈的诗韵。

唱支歌吧,鲁兵对自己说。于是,鲁兵唱过了母亲又唱故乡,唱过了《十五的月亮》,又唱《望星空》。看着在月光下发亮的刺刀,细品品歌词,鲁兵油然产生出一种自豪感来。月亮渐渐被雾气笼罩,但远方的萤火却仍然闪耀,不时传来昆虫儿细微的鸣叫。鲁兵又记起琼瑶的诗来:月朦胧,鸟朦胧,萤火照夜空;山朦胧,水朦胧,小虫在呢哝……花朦胧,人朦胧,但愿同入梦……

但愿同入梦,与谁呢?

(七)

“请坐,老陈。”业务处长许小辉见陈天军走进自己办公室,也客气地站起身来打招呼。陈天军把那张藤椅往电风扇下挪了一下,坐在了许小辉的对面。

“是这样,老陈,今天请您来想谈你们所战士王桂的事。”许小辉说到这儿,用目光看着陈天军。

“哦。关于上次说王桂在驻地谈对象的事,经我了解,好象不存在。为此,我专门找他谈了话,对战士我们还是要抱着负责的态度,不能轻意相信一些谣言。”

“老陈,你可不要藏着护着,要实事求是,战士在驻地谈恋爱可不是一般的事,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我们处理起来绝不手软,不管他平时表现怎么样。一码是一码。”许处长说到这儿,口气严肃起来,不知不觉中摆正了处长的位置。

“据我了解,那女孩在分部小店做临时工,和他是一个县的老乡,平时也就打打电话,按说这也很正常。再说,王桂平时表现不错,所里还要他下一步去挑大梁呢!”陈天军极力在为王桂开脱。

“唉呀,老陈,你可不能护短。无风不起浪,据你们所的周林反映,他就多次在星期天看他们俩在一起,这能说正常吗?虽然那女孩是临时工,但也是在驻地,更何况在分部的军人服务社,一个战士和地方上的女青年拉拉扯扯,在部队影响多坏?!”

“哦?”陈天军没想到周林这小子把事情直接汇报到了机关,让他处在被动的局面,心里说不出恼火。他原本想在机关为王桂说清楚,然后再找王桂深谈一次,让他不要为此影响自己的前途。一个农村出来的小伙,努力到今天多不易呀?毕竟还年青嘛,还应该多帮帮才是。这下好,被周林这张破嘴给捅得不可收拾。

“不是不帮你老陈,我知道你们所现在技术力量簿弱,正是用人之际。不过,这个王桂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不行,今年让他退伍!”

“我看暂时还是缓一缓好。我再深入了解一下,找他谈谈其中的厉害,让他注意一下就是了。王桂还是好同志呀。”陈天军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哈哈笑了起来。“至于退伍问题嘛,还早,到时再说,怎么样处长?”

“老陈,你……”

“好,那先这样,我上楼找政委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谈吧。”陈天军没有给许处再说话的机会,起身走了。许小辉感觉还没有把话说尽,陈天军就走了,看来老实人也有耍滑的时候。冲门外大叫一声:“蒋参谋!”

“到!”蒋大勇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听到处长叫自己,立即跑了过来,“处长有什么批示?”

“通知各单位,晚上7点在操场点名!你准备一下,重点讲一下作风问题!”

“是!”

“他妈的,鸟兵稀拉!”蒋参谋出门后,许处还坐在那儿自言自语。

政委赵林瑞坐在办公桌前正批阅着件,看到陈天军进来,轻轻地把件放下,热情地给陈天军让座。他是一名很敬业的部队主官,不仅素质全面,而且作风正派,在干部战士中有较高的威信。特别是对部队的管理,更是事无巨细。他今年才四十出头,但长相却显得老一些,瘦削的脸庞总是写满着严肃,眉宇间露着一股正气。

对于陈天军这样的基层主官,赵林瑞从内心感到敬佩。和自己同年的兵,自己正团了,他还是个老营级。尽管这样,人家抓工作实实在在,老黄牛一般。到哪儿一站,简直就是面旗帜!如果都能像老陈这样,工作可就好做了。

“老陈,最近身体怎么样?”赵政委关切地询问道。

“谢谢政委的关心,还好。”

“要多注意身体呀,你比前阵子可瘦多了,下一步还有好多的工作等你做呢!”赵政委说着,把一杯茶递给了陈天军。

陈天军把茶放在面前吹了吹,抿了一口,然后把茶放在茶几上,静静地望着政委。

“老陈呀,关于上次调职的事情,请你不要有什么想法,呵呵。下一步,我们会继续积极为你创造条件。你看,上面刚来了件,军区要表彰一批“老山沟,老基层”,经党委研究,决定把你当作基层的典型推出去,回头让政治处的贾干事为你整材料,特给你通个气,呵呵。”

“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政委抬举我了,呵呵。”陈天军笑着说。

“好,好”赵林瑞很开心,“工作上还有什么困难吗?”

“哦”陈天军猛然想起刚才和许处的谈话,就把王桂的事详细地对政委作了汇报。

“嗯,这事就先放一放,不要急着下结论。”赵林瑞认真地说,“今年分过去的新兵怎么样?那可是为你挑选的。”

“还不错,特别是鲁兵,很能干。”

“什么样的干部带什么的兵嘛!呵呵!”赵林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