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吸大麻,我对此一无所知。当阿龙悄悄告诉我这个秘密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大跳。在我的心目中,吸毒总是和颓废联系在一起。他一点都不颓废!他不仅不颓废,而且还很阳光。他就像早晨的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

他讨人喜欢的地方真是太多了!首先是他那双长在黑色底板上的像电灯泡一样明亮的眼睛,让我想起顾城那一句要命的诗“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用它去寻找光明。”克鲁听你说话的时候,专注看着你的眼神里充满了善意。他的脸蛋像刀刻一样的棱角分明,又长又瘦。

他那薄薄的紧闭的嘴唇和邻家兄弟安迪那厚厚的永远都是外翻的嘴唇相比,真不像是纯种的黑人的后代。当他张嘴说话的时候,那副白如雪的牙齿让我的自信心严重受挫,就算天天用石灰水漱口,也很难达到那样的纯白。每一次我们在夜间同行,我总是时不时地瞥一眼克鲁这张生动的脸,那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配上一张弯弯的亮亮的嘴,恰如双星伴月,交相辉映,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飘到了他的脸上。

克鲁不仅有一张长得像古天乐一样的明星脸,他还有一颗善解人意的菩萨心。阿龙在加纳奔来跑去,没有一天不是克鲁开的车,克鲁干的活不比纳纳少,要求却没有纳纳多。我从来没见他提过什么让阿龙为难的要求,不像纳纳,干多少活就要拿多少钱。所到之处都有人问你要钱要物,常常令阿龙哭笑不得。

我在阿克拉认识一个当地的小伙子,如果需要帮助可以直接找他。当我打通他的电话的时候,他不说我到宾馆来看看你吧,他说我接你到我办公室里来谈谈吧。我以为他会把车直接开到他的办公室,没想到他把车开到加油站,把车灌得满满的然后等着你去付钱,还没有付出就先有收获。克鲁根本就不是这种人啊!

克鲁的可爱之处还表现在他对Lang费粮食的切身痛恨。有一天我身体不舒服,没有什么好味口,点了一份蛋炒饭,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老板阿龙亲切地表示,吃不下就别吃,Lang费就Lang费吧,不就三十来块钱人民币嘛?

克鲁说,我来吃吧。克鲁早就吃得饱饱的,哪里还吃得下那么多?实在咽不下去了,他说,那我带回去给纳利吃吧。打那以后,我不再随便点单,特别有克鲁在场的时候,我更是提心吊胆的,生怕点多了被他逼着吃不完兜着走。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把他和毒品联系在一起,令我觉得不可思议。我单刀直入地问他:

“为什么要吸毒?”

克鲁回答:“我只吸大麻,大麻不是毒品。”

“大麻不是毒品是什么?”

“是烟,是浓浓的烟!”

“给我看一看。”他递过来一支像雪茄一样粗大的咖啡色的自卷烟。

“你可以试一试。”

“不!”我摇了摇头,心想你想拉我下水啊!

这时,阿龙叫我留意一下克鲁的脸色。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脸色。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是黑乎乎的一大片。我看看克鲁,再看看纳纳,我还是看出了纳纳运动型男人那健康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而克鲁的皮肤像是失去弹簧的床,明显地松弛下来了。再看他的眼睛,似乎也不是那么明亮了。

“我上一趟卫生间。”克鲁对金矿老板阿龙说。

“你知道克鲁上卫生间干嘛吗?”阿龙这样问我,实际上答案已经在问话里了。

一刻钟的光景,克鲁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像吃饱饭的战士,又像加满油的灯。

“走,到库马西去!”库马西是加纳的第二大城市,离首都阿克拉有四五百公里,是有钱人聚居的地方,阿龙决定到那里去看一看。在一个暴风雨交加的夜晚,因为阿克拉有好消息传来,阿龙决定连夜启程返航。

汽车开到半路,克鲁毒瘾发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到哪里去购买大麻?克鲁说:“我不能开车了,我看不清前方的路。”

“我来开!”纳纳接过方向盘,车子东倒西歪地继续前行。

当车子开进阿克拉的市区,纳纳转过身来对我们说:“算我们命大!这是我第一次跑长途。”

窗外电闪雷鸣,纳纳趴在方向盘上庆祝胜利,阿龙和我坐在后排吓得面如土色,克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耷拉着脑袋,像一个泄气的皮球,软得像绵花一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