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东南部高原迎来了进入暖湿季的第一场雨。这是一场罕见的热带暴风雨,所有的飞禽走兽都瞬间销声匿迹了,这是它们早已习惯了的自然变化。倾刻间整个大地都沉默了,只剩下那漫天乌云传出惊魂的雷鸣和不断划破黑暗的巨大闪电。

突然,从一处热带丛林的深处钻出了两个人,他们一个穿着带风帽的帆布雨衣,是个白人。另一个赤身黑人,只戴着非洲土著常用的宽沿牛皮帽,背后牵着一匹驮着重物的马。

“巴萨,可怕的暴风雨竟然提前到来了,我们虽然逃出了恐怖丛林,但姆韦尼马塔帕国王的诅咒还响在我的耳边,我们不该惊扰他,十六个人就剩下我们俩个,现在……我,我想我们……”黑人腿一软跪倒在地,面向身后的方向颤抖着要做原始的宗教祷告。

“给我站起来,你这劣种的蠢货,那是你的幻觉,我只听到了雷声和风声”,显然巴萨神父很精通非洲班图语。话虽这么说,他也还是不安地朝丛林深处扫了一眼,然后拉开手中那支来复枪的枪栓,检查了一下子弹。“该死,被雨淋潮了”,巴萨的脸上显得极端疲惫和紧张。

他仰起头,张大布满乱须的嘴接饮着冰冷的雨水,然后走到一棵野桑树下,伏下身去,掀开最底层的几片厚茎叶,翻转过来,那上面密密麻麻地爬着成百上千的肉虫,一把把抓在手里吞咽下去,这是富含蛋白质的天然食物.几十秒后,他重新站起身来.

“快走路,我们必须赶在天亮前渡过河去,以防被萄葡牙巡逻队发现,回到坦噶尼喀,我会照约定付给你剩下的那笔钱,够你养200头山羊。”

显然他的最后一句话产生了作用,黑人向导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用猎刀飞快地劈砍灌木丛荆棘,一边用力拉着马艰难地前进。马蹄无意间踏烂了一只被狂风吹落在地的毒蜂窝,蜂拥而起,巴萨二人忙胡乱拍打,好在暴雨猛烈,蜂群无意久留,很快就飞离到附近的荆棘树丛中,但巴萨的手臂还是被出几十个火红的肿疱.

当东北方天边露出一丝微白时,灌木丛尽头的一条宽约二十米的小河挡在他们的面前。

“我们得趟过这条小河,神父,然后再往前走五英里就是赞比西河,那有渡船,过了河就是北罗得西亚,我们自由了。”

巴萨用力把马背上物品的绑绳勒紧,然后下水渡河。看上去河水应该很浅,河中央可能也只会没过腰部。

“呜欧—呜……”刚进水没几步远的马突然鬃毛乱竖,扬起前蹄,惊恐地在水中狂叫。

“怎么回事?”巴萨知道有突发的危险出现了。

“你看那……”顺着黑人手指的方向,巴萨看到小河中央水面下慢慢升起一大块棕黑色的枯树皮,哦!不,那不是树皮,随着那浮物前端的上下慢慢张开,借助风灯的光亮,他看清了,那是一条鳄鱼,不,更准确的说是非洲巨鳄,从它那庞大的头部分析,体长应该在十五米左右,此时正张着它那巨大的颚,用丑陋的灰眼凝视着水岸边的这几个活物。

“神父,当心这个魔鬼,只有它不惧怕暴风雨,它的颚可以咬断铁板,你的枪杀不死它,相反还可能激疯它……,看来我们只有牺牲这匹马啦。”

“你说什么,这些东西足有200磅,你想让我把它们背到赞比西河渡口吗!……哦,不,我有一个更科学的方案。”说着巴萨从腰间拔出一支短筒毛瑟枪对准了向导的头部。

“不,神父,你不能这样,我千辛万苦把你们带到这里,我家里的妻子和孩子还……”

巴萨没有允许他把遗言讲完,沉闷的枪声被电闪雷鸣淹没了,只留下一股带有浓烈火yao气息的硝烟飘散到空气中。

巴萨抬起穿着登山皮靴的脚,用力地将向导的尸体蹬向河中央,从他头部涌出的汩汩热血刺激了巨鳄,它发疯地撕咬,顷刻间一大片水域被染成红色。巴萨趁这个间隙,拼命拽着马飞快地趟过河去。

当巴萨来到渡船上时,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瘫躺在甲板上,暗自庆幸上帝的保佑。他头枕在包裹上,掏出怀表看了看,又从背包内取出一本用油布包好的很厚的羊皮卷册,用一支前端夹有细黑碳石尖的木笔在羊皮册上记着、画着……,很久之后,他合上卷册,直了直腰,抬头向船棚外望了望,彤云密布的天空,因地处高原河流,云层显的压得很低,如同在头上一样,闪雷已止,暴雨依旧。“看来,晚上应该能够赶上主持隆重的子夜弥撒,还要分发圣诞礼物给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一想起那醉人的红葡萄酒和那美味的圣饼,巴萨才记起自己已经三个礼拜没有吃过正经的食物了,不禁咽了口唾沫,回头看看那几包沉重的物品,脸上又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嘴里哼唱了几句德意志下萨克森的乡村小调,突然间他好象又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胸前摸了摸,然后从内衣口袋里夹出一张八寸大的纸片仔细看着,似乎瞬间恍然大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手臂上的蜂毒似乎发作了,转眼间两只胳膊肿得像棒棰一样,双手发麻,纸片失手飘浮落在甲板上,随着风在那里一起一伏,仿佛一个顽童的笑嘴一样,巴萨只好默默地摇了摇头,静坐了一会儿,扯了扯衣领以挡江风,他又重新翻身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