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有个小村子。村子里布满土墙草顶和芦苇篱笆,几只鸡伴着一条大黄狗在篱笆下悠然自得地闲逛。银白色的白沙滩,细Lang翻滚,我们仿佛置身海边。我奋力甩掉村子里买的泡沫拖鞋,踏着柔软的沙滩,沿着水边兜风。波Lang翻卷起沙子,湖水不算很清澈。沙滩上反扣着几只木船慵懒地晒着太阳,我靠着船头坐了一会儿。村妇们在沙滩上铺塑料布晒鱼干,也有的直接将鱼干晒在沙滩上,每家每户大概晒有几十平方的鱼干。

除了希码粉,白玉米粉和木薯粉的混合物,鱼是赞比亚人摄取蛋白质的主要来源。在他们眼里吃鱼等于吃肉,因为其他肉类基本上吃不起,他们偶尔也吃鸡肉。附近工厂里的工人天天吃希码粉和小干鱼,偶尔还加点青菜和西红柿。有钱的就吃二两或者半斤的罗非鱼,熏干和冷冻的都有。再好点的就吃一斤到七八斤的鱼,以此类推。再富裕的就不在此列。超市也有很多冻鱼。菜市场也有很多干鱼摊,也有些店铺摆几个大冰柜卖冻鱼。

男人们白天都在睡觉,晚上才出去捕鱼。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嬉戏。我掏出相机拍照,他们立马蜂拥而上,摆出各式各样的武打造型,样子非常滑稽。就连我要拍风景,他们也堵着镜头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我都没法照。纳纳先脱衣服下水,我负责看东西,我们两个不能一起下去。万一这些小鬼抢东西跑了,在这荒郊野外的芦苇丛里,我们休想追上他们。

黑胖的纳纳仿佛河马一般在水里起伏着,游得十分惬意。他又游了片刻之后,浑身地走上岸换我下水。我脱下衣服,只穿着一条裤衩扑通跳入水中,清凉的湖水顿时袭遍全身,湖里水草丰美,是鱼儿繁衍生息的天堂。我游向远处的一个树桩旁,靠着它休息了一会儿,赫然发现树旁栖息着两个螃蟹,我轻轻地逮住它游了回来,它夹着我的手直发疼。纳纳问我抓螃蟹干啥?我说这玩意很好吃。他惊奇地看着我,我莫名其妙,难道鱼虾跟螃蟹又有何区别么?

我们回到旅馆,看到房间里依然保持着出来时样子,我问老板娘整理房间了没?老板娘恍然大悟一般忙不迭地跑来亲自整理,只将床单稍微整理一番。我哭笑不得,这床单都被人睡得起毛了,早已分不出颜色和图案,起码大半年没换洗了。看来我们明天一定还要游泳,带上肥皂和毛巾好好清洗一下身子才行,实在不行就拿沙子搓。我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明天一定叫老狼将车开回来,我们宁愿在车上睡觉。

我闲着没事想找个机会和邻居聊聊。毕竟大家都是做矿石生意的,彼此也都心照不宣。这时,隔壁的邻居正好过来还给我们炭炉。我招呼他坐下来抽烟,打发阿德去买可乐。邻居说旅馆里的人都没啥事,大家都在等着关口开放。他问我来这干啥?我告诉他后天装完货就回去了。

他诧异地看着我,问道:“是不是那个刚果人给你的货?”

“是啊,有啥问题么?”

“他怎么可能把货弄过来,你们有文件吗?”他半信半疑。

“那伙计的朋友很多,他肯定有办法。”

邻居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半块石头都休想弄过来,我们都等那么久了,难道你们另有高人?”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跟邻居胡扯两句后,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里。和纳纳商议,晚上问问老狼,看他怎么说。眼下也只能干等,我心里忐忑不安地坐下来抽着闷烟。

夜幕降临,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叫纳纳自个儿弄吃的,心里有事我也没胃口。纳纳这厮也懒得泡方便面,他跑到路边店买回两个大面包和一瓶汽水,喝着汽水吃面包充饥。隔壁的邻居又来借炉子。我叫阿德装些炭一起给他。他邀我一起吃饭,我实没胃口,婉言谢绝。我忽然想起自己抓回来的那只螃蟹,立马起身到墙角的水桶捞起它丢到火里烤。

烤了几分钟后,我直接拿起就咬,吃在嘴里也没啥味道,味同嚼蜡。我故意咬得咯吱咯吱响,装做十分好吃的样子。纳纳,阿德,还有邻居他们看了直摇头。

阿德问我他可以回家了么?反正也没啥事,我给他今天的工钱,叫他拿走我没吃的面包和窗台上的那瓶饮料。他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饮料,鞠躬道:“明天我会把瓶子还给你的,先生。”我告诉他明天七点来。

晚上八点,老狼终于姗姗来迟。我点了一根蜡烛,问他怎样了?他说已请到那边军队的朋友,我们的车他们已开到矿区装车,正在办手续,明晚肯定能过来。早上就可以看货付钱。叫我别担心,别和旅馆里的那些人说话,他们只会给我们惹麻烦。

我问他真的么?他说可以对天发誓,千真万确。还说我们合作那么久都没事,为什么还怀疑他这个绅士,这次交易几十吨虽然不大,我可不开玩笑。我沉默不语地盯着他。

他顿时急不可耐地狡辩,说年纪比我和纳纳都大,这生意做了好多年,也认识不少道上的人。说得天花乱坠,我越发怀疑。我先让他盯紧点,一定将货弄来,我们不能白来一趟。明晚货要是还过不来我就不等了,让纳纳留下来验货和付款,我先回去处理货柜。

他的情绪马上缓解了一些,还满口保证一定按时完成任务。我心里偷偷乐了,一试探他立马露出狼尾巴。看他还没吃饭,我给他一些出发前买的点心。纳纳递上可乐,他吃饱喝足后又保证明天早起过去监督,保证全是好货,他已贿赂官员,手续肯定齐全。老狼走了。

“我们有大麻烦了。”我长叹一声。

“不会吧,老狼给我们老板供货好长时间了,这次才几十吨,他应该不会骗我们吧?”

“以前阿龙派人来边关看货吗?”

“这倒没有,以前可没遇到封关。”

“那为什么不去主要关口卡松巴里撒交货?”

“可能大关口人多眼杂,不好贿赂官员过关吧。再说这里离矿区也近。”纳纳说的也不无道理,可转念一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里的确距离矿区很近,可是老狼选这个关口主要是因为这里没有手机信号。

“为什么这次老板叫我本来负责物流的来看货却不叫贸易部负责采购的人来?”我反问道。纳纳一时语塞,不停地瞪眼吸气,烛光照着他模糊的黑脸和满口的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