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很静的,本来没有一点声响。“啊!——”这一声尖叫划破夜空,让听到的人都心中一颤。皇五子姚继德现在化名武达愿,从国舅府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回走,不知不觉已到客栈。正想进屋休息,突然身子撞到一个什么东西,还软软的,他举目四下扫视了半天,眼睛里装着的,除了黑不见底的天,还是黑色。许是错觉吧,抬手正要推门,手没抬起来,碰到了一团热呼呼气息,什么东西?使劲一推,吓了一跳,天啊!这是一个人,一个让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是他的人。心里的五味瓶翻了好几个个儿,嘴唇抖动半天:“你,你不是留下纸条,走了吗?”

“哈哈,一切自有道理。我先问问您,我的武少爷,国舅爷那边,你谈的顺利吗?”

“哎,那边来车接时,我才收到管家您留的纸条,‘我去也’写得好帅,笔力刚劲直透纸背,去意坚决。来不及想应该怎么说了,只是人家问一句我答一句罢了。心理想的都是您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是达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请明言。”

“没有,你算得上仁厚了,哪里就那么容易得罪我?只是习惯信赖于我,想我也快到花甲之年,人生七十古来稀,就是真想多保你几年,可能也是奢望。顺天命才不违道。只是你真不让我放心,纸条在哪里,你再细细的看来。”

武公子一抖袍袖,拿出了管家的手书。刘若寒接过来,指指点点,直说得这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起身下拜道:“是继德太粗心,没细看,险些误事。是继德的错,请管家不看僧面看佛面,……”

“哈哈,年青人,不必过于苛责自己。我是日落之年,又没有儿孙可以惦念,所做之事,不说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痴心。你先说说今天国舅府上,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我给你批讲批讲。”

“是。”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武达愿重述了一遍刚才的谈话。

“不错,有进步。基本上答的得体。那首歪诗,也亏你做得出来。他是想助你成事的,再怎么说也可能是你的岳你,凡事谦逊一些。他们是看上了,中土的祖制规矩,所以一心想让你成为中土之主。岂不知这一皇一后,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啊!”

“听说当年父皇曾来扶柳求娶三公主,那时候您老也是随行的,可知道详细?”

“你的问题越来越多,上次你问,我与你母年纪相仿,如何她却认为继子。我说是错认,以你的心胸虽然没有往下问,必然疑团难解,思虑好几日才罢。今晚无事,就一并的详细说给你听。”

长夜漫漫,因为有了刘若寒了叙说而让姚继德感受不到。

想当年,刘若寒随行姚承水来到扶柳。见过这位传说中的三公主。他是一见难再忘,二见更衷情,三见生死许。当然这些都是放在自己心理的,姚承水喜欢的,要是个物件,还能讨要过来,人,可是万万的不能作非分之想。这一生未娶也是为了这一点痴心。

回到中土,姚承水当了皇帝,立了田皇后。万里的阻隔,这心思虽然还有,可也终究禁不住太长的等待,随着时间的消逝这浓情也就慢慢的淡了。

七、八年后,他去医馆看朋友时遇到了一个女子,看身形,看容貌都有那么一二分象是三公主,年岁上有些差距,要老个一二十岁吧。她躺在病**,两眼浑浊,估计是视物模糊,妇人看到我,一连声的叫:“我的儿啊,我的儿,你不在山上学艺,怎么偷跑出来?”这话把刘若寒说楞了,这是从哪儿说起啊?父母早丧,平地里又冒出一个。开医馆的馆主,他拉了一把刘若寒,轻声说:“这老妇,本没什么病,可能受了些刺激,存了要死的心,若你应了他,顺着他的话答,让她心生一念,或许可救。人若想活,自身的调节也会顺畅。再以药物相助,……”若寒心善,也就顺着老妇的话,顺口答音。不出月余,竟还真缓了过来。本待说明真相。可此时,那妇人认得死死的,也就只得作罢了。

再后来,妇人向他讲述了一些往事。

“你小时候,最喜欢喝这种粥了,有一次明明已经喝了三碗,还告诉我没喝,让我喂你呢。喝得多了对身体也不好,那次一病就是四五天,好不磨人。”

“你母只留下了你,你父皇认为是你克母,把你安排在别院。要不是我看你小可怜的样子,自己又深宫寂寞,还不知道你现在会不会这样子站在我面前呢。”

“六岁上,送你学艺,我哭了一个晚上,临走你过来请安,嘴上尽说抹了蜜的话。”

她越说,刘若寒越是确定了她的身份,她就是扶柳的三公主!

他为她叹惜,好好的一国公主,竟然流落到如此。论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可让人怎么看起来也象四五十岁的,本是年纪相若的两人,外人还都相信他们是母子。也正因为是这样,,到现在,刘若寒也没把这事说破。好多事,他们象是有个默契,彼此都不问,彼此都不说。

至于原因有三。

一、名正言顺的接济。公主不会多想这是受人施舍。在她的脑子里,虽然不是这继子生身的母亲,可从三岁带到六岁也着实费了不少心。生母早死,偌大皇宫里也就是他这个继母对他还算是宽仁。

二、当年一份痴情,现在能常常相叙,也算是得偿所愿。

三、哈哈,这个原因估且略过,也不是时时事事都能明说的。看了后文不言自明。

武达愿认真的听着这长篇大论,眼角不觉湿了,那是他的生母,在扶柳被父皇宠爱如宝的公主,是小国的国母,是中土的……,唉!

“他们后来是怎么见面的?如你所言,我母二十多岁就已经象是五六十的了,我父皇?”

“你父皇是个重情义的人。当年本有婚约,是因为当时中土内乱,当今不肯误公主终身,才派出了退婚使。田皇后,又救过圣驾,虽说出身宫女,但功高也不过如此了,中土初定,有功不赏,人心向背,多少事,全在这‘不得不’三个字上。”

“想知道的,还真多,就这样讲下去,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了。您老管家的身体重要,就此安歇了吧?时间还多,咱们以后再接着。”

“就依公子。只是不要嫌我老了,嫌我唠叨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