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贴近自己的那张脸,小红突然想明白了这个被称作孙姐姐,年纪稍长的宫女的心思。她知道这个孙姐姐已经痴狂到一定程度了,不能用寻常的法子对付。被绑在这里的自己,就是按照她们的意思招供了,她一样还是会继续命令手下接着用刑。她想看的,就是受刑人的痛苦,别人痛苦的样子就是她的兴奋点。对于太后的命令,这位孙姐姐一样是面上不敢违拗。太后要的是口供,等等,好象哪里不对?

小红眼前一亮,是啊!若太后要的只是口供,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用特意吩咐她们下手不留外伤?刚刚太后对自己说的话,又在耳边回想起来:“你不说,自是知道不说的好处,再想想你在别院一日,那人的气焰就多嚣张一日,所以,你拚着性命也要多呆些时候。哀家让她们用在你身上的刑罚都是不会留下外伤的,什么时候你出去,都是完好无损的一个人,想想你真出去了,又真的完好无损,那人还会信你吗?一个从太后别院走进来又走出去的人,仍旧完好?先不说你走出去之后,眼下的这种罪受得下去受不下去,还说不好呢。”

太后的心理一定是有所顾忌。她怕什么?什么人可以让她忌讳?进宫以来,先是杂役,不知怎么被放在皇后宫中挂了几天名字,接着就又被分派到了慰青宫。除了是青妃娘娘的近身宫女外,并没跟过其她的主子。太后会顾念青妃吗?不会,娘娘才进宫五六个月,封妃不过是眼前没几天的事。

小红心内稍定,不管怎么说,太后现在有这种顾忌,总比没有要好得多。这位孙姐姐眼里有太后也好,没太后也罢,下手施刑先不能有外伤,什么时候放我走,都要是完好无损的一个人,她们即便疯颠痴狂,能用的手段毕竟不多。这样看来,只要想办法,把我在太后别院受困的信传出去,太后顾及的人,多半会来!我身上无伤,她们才好挑拨。可这消息怎么才能传出去呢?可让太后顾及的人,凭什么来救我呢?我与她有什么关联吗?青妃娘娘啊,若您觉得小红服侍得还算尽心,奴婢现在不见了,您找找也好,只要问春凤一句,就知道,我来了太后别院。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被小宫女叫做孙姐姐的已经移到了几尺开外,小红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好象是在整理着什么,小条案上已放着一叠厚厚的棉纸,地上也有了一个盛满水的铜盆。看来是准备妥当了,新一轮的折磨就要开始了。

小红叹了口气,多看一眼这世界又能怎样?再次闭了眼睛,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动手施刑。

刚才小宫女说话虽被喝止,但并不甘心。大着胆子,又走到孙宫人跟前在她的耳边又说了几句。声音不大,小红听不清楚,也没心思去听。忽然“啪”的一声脆响。睁眼一看,原来是小宫女的脸上挨了一巴掌。听那孙姐姐大声骂道:“该死的丫头!什么事没个轻重缓急。这里正忙着,偏要去慰青宫攀高枝?想起什么来了,也不照下镜子,能和春凤比吗?她从小在太后眼前晃,那是眼前花,你才来几天,在她眼前晃以为能得什么好处呢吧,想不到她被派出太后别院了吧?才一个晚上,又要找她去,没什么正经事,不得私下往来,拉帮结派是大忌,这是宫里的规矩!即便是退一万步说,你去了,这太后别院的事,这刑室里的事,也不能露出半个字去!春凤已是慰青宫的人了,和咱们没牵连。”

小宫女心理委屈,一边哭一边说道:“这是春凤临走前吩咐的,说隔天早晨让我过去找她一趟。千万别忘记了,误了事,谁都担待不起。刚忙着到这边来听差,把这事给放一边了,才想起来,怕误了事!才,才……”

孙姐姐抢过话头:“你也知道怕误事啊?既然现在听我的吩咐了,就别想躲懒!这里有许多事需要你做呢!快去我房里,把放在左边第一个柜子里第二层的木匣抱过来!”小宫女只好往外走,去抱那个什么匣子了。

小红听了这宫女的话,心理一动,她要去慰青宫找春凤。现在去不成,那得空的时候一定会溜出去的,要是能让她带个支言片语的出去,说不定这一劫能混过去了!心理有了盼头,时间好象也不那么难熬了。

那个姓孙的年长宫女,把小宫女支出去抱木匣子,身边还有一个宫女立着,等她吩咐。那宫女的面貌小红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神闲气定地站在那。她是谁呢?小红陷入了沉思。

那个孙姐姐先媚笑了一下,然后对她旁边的宫女说:“文馨,你可有什么新法子治她?”

文馨?小红楞了。这名字不是玉妃的吗?她是玉妃娘娘?天啊!那这个孙姐姐敢叫玉妃一声“文馨”,一定也不是个宫女了!小红感觉到自己的脊背发凉。孙姐姐?

就听那个文馨说:“我哪里有法子治人?一切都听孙姐姐吩咐。”

孙宫人笑了,这一回她笑得很开心。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小红越想听,越是听不清楚。等她说完了,那文馨一个劲的点头称是。孙宫人回转身来,面向小红,说道:“这世间,整人的法子说起来挺多的,用到你身上的不过是些粗浅的皮毛,登不了大雅之堂。既然太后吩咐招呼你,我们当然要尽心尽力地招待好了。我的手段轻易不示于人。”她手一指着文馨,又道:“听清楚了,我的手段不示于人的,所以你是什么也讨教不到的。又白费心机了。还是别的地方走动走动去吧?做什么事情前,先想想自己的身份,既别高估自己,也别贬低自己。”

文馨悻悻而退。

屋里只有小红和孙姐姐了。

小红的心猛的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

孙姐姐又巧笑嫣然的走近了她。边走边说:“你是个聪明人,现在只有你、我,……。”小红觉得有根针刺进了身体,头一歪,什么也不知道了。

孙氏宫人嘴一撇很是不懈:“胆小鬼,还什么都没用呢,就吓晕了。”

此时,被支出去抱木匣子的小宫女回来了,手里空空的,并没抱着那个什么木匣子来。

她进来先给孙宫人行了一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回道:“孙姐姐,您说的那个地方,并没有木匣子。百灵姐姐说,那里一向就是空着的。是不是您记错了。”

孙宫人道:“没有就没有吧,一时也想不起来了。现在忙着没功夫,等闲了再找吧。你去拿了棉纸沾上水,糊在她的脸上。看她不行了,再揭下来。等她缓过劲来,再问她,送药的宫女是谁派的?什么模样?”

小宫女不敢违拗,拿了一张棉纸放入铜盆。等全浸湿了,拿起来去贴小红的脸。当她走到小红身前,正要把那棉纸贴在她脸上时,吓得大声叫起来:“孙姐姐!死了!”

孙宫人听到叫喊很不耐烦地说:“说什么呢?孙姐姐死了?!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小宫女道:“是,是,是,是她死了。孙姐姐,是绑在刑架上的死了!”。

“死了?你动手怎么这样不小心!才多大会功夫?人死没那么容易,还没昨晚挠脚心一半的时间长。你下手太重了吧?还是你得了什么人的好处,来这里杀人灭口?!”

小宫女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跪倒,嘴里连声说:“不是我,不是我,要动手时,发现的,她已经没气了。”

“是吗?”孙宫人冷冷地问:“一个大活人,没人动她,只是好好的绑在哪里,能死了?这话说出去有谁会信呢?”

小宫女抖得更厉害了。她哀求道:“孙姐姐,孙姐姐救我!”

“现在知道找我求救了?让你去拿个匣子那么半天,是不是顺路去了趟慰青宫找春凤去了?”

“没,孙姐姐不让去,没敢去!”

孙宫人狂笑了一回,拉起了跪着的小宫女:“你怕什么?太后早说过了,弄死了事的。”

小宫女哭求道:“孙姐姐,孙姐姐……”

孙宫人又笑道:“死其实是解脱。我何尝不羡慕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她们没痛苦,没感觉。只可惜,咱还得活着。活着还要守活着的规矩,你仔细地再去看一下,你嘴里说的那个死人,可是真的死了?昨夜,好象也是你先说的,她死了!早晨太后来,看到的可是个活人。”

小宫女再次来到小红身前,用手试了试鼻吸,带着哭音大声喊着:“孙姐姐,孙姐姐,她,她真的死了!”

“真的?”孙宫人也走过来,随意在小红身上点了一下。没多一会,只听小红喃喃自语道:“这,是,哪,里?”

小宫女睁大了眼睛,身体吓得已经不会抖动,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整张烙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