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皇五子果然醒来。然行为做事却象是换了一个人。经历了如此大事,依然吩咐人,去送情书。眼神里竟然尽是迷茫。现在名为管家,实为中土军师的刘若寒,短短几句话,把这位皇子的已知世界全然打碎,十几年的认知全然颠覆。

吃过早饭,就趴在书桌上。几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是纹丝没动。随行的仆从,刘若寒不敢来问,其他的更不敢近前。这个酷得要死的造型就这样一直摆着。

脑里子过电影似的一幕又一幕。

呀呀学语时,最先会说的就是:“母后”。田氏女,笑盈盈的看着他。眼睛晶莹透亮,阳光下闪闪发光。细看之下,那发光的居然是一滴眼泪徘徊于四周不肯落下。笑中有泪,是辛苦,是欣慰,还是?反正只记得她好看的笑,让我踏实,让我更想让她高兴,甚至有一种冲动。

四个哥哥就算一直疼爱有加。

曾经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

刘若寒所说的,应该不假,他怎么可能骗我呢?!可为什么竟是这样难以让我接受?六、七岁上染病几乎不治,是母后衣不解带日夜守护在身边七天七夜。我昏迷了,好象有人在赶着我走,黑黑的路上看不到任何的光线。不知哪里才是终点。我一步一回头,看到的还是黑暗,能听到她就不停的叫我小名儿——旺旺。也许那就是长辈们常说的黄泉路上吧,听到她的呼唤,用尽力气猛回头,看到她力战鬼怪,她身上散发出的光很是柔和,让我不再害怕这无尽的黑暗,让我从心理有了希望。迷雾森林里直打得云开雾散,金光一现,我元神复体,又昏睡了五天,才脱此劫。母后是生生的累病了。梦中仍是呼唤旺旺。看她干燥的嘴唇,一条儿一条的裂逢儿,白得不能再白的颜色,看模样就知道喝到极限。那时节多想给她奉上一杯水啊,看护的人就是不许,说现在喝水对皇后身体不好。也是一时情急,我大呼:“有人要害母后!”旁边的侍从捂住了我的嘴,.慢声细语道:“我朝祖制,皇帝与皇后同命,若皇后不策,皇帝要马上传位。刚才的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皇后洪福齐天,我朝万民之福。”

十岁上,有个宫女当值忘记叫我起床。这本也没什么。可那天是上学的日子,害得我被书房的老夫子打了十手板。心中恨极,下了学,回宫命人把宫女捆上,拿了鞭子就打。也巧了,母后宫婢来送果盘,见了这景儿,想是回去禀报了,没多久,母后驾到。未问原委就哭了,她对我说,自己以前也是宫女。还说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得饶人时且饶人。那是母后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哭。哭得我放了那宫女。缠着母后讲她以前的故事。她抚了抚我的额头,终究拗不过,只能讲了一个:“那一年,十六岁,还是尚为宫的宫女。那一天,是我生日,本不当值,突然传出命令说宫里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让各宫都找找。一个小太监,指着我衣服上的宝蓝色装饰扣说:‘找到了,在她身上,还真会藏。’不由分说,众人把我架到主管面前,都没来得及跪下,冷冷的声音传令,拉下去,打死了事。”“啊?母后怎么会做这种事?”我急急打断,抬头看到的是母后宽和的笑,她继续向下说:“正巧小王爷路过,也就是当今圣上,他手上拿的是一颗蓝宝石,对宫人们说:‘快放了她,要找的东西现在我的手上。和她并没有关系。’这才捡了一命。老家的人说,生日那天要是有性命相关的事发生,过去了是大难不死福在后,过不去,也是天意。自那件事后,我就发誓,若是有一天,我成了人上人,绝不任性胡为,草菅人命。”

转念想来,疑问又生。我的生母是扶柳国的公主?她既然身为一国公主,为何生下我就弃之不顾?“我儿,情非得已,是无奈尔。”

“谁?”

“我是你的生母身上的一点真情血,驻留于心意石中就是一颗爱子的心,娘心随时陪伴在你的身旁,何曾有半刻离开!有什么难解的事,只管问我。”

“就因为随身带有心意石,你就认为我是你的儿子?”

“孩子,此石是扶柳至宝,当年父皇极是宠我,出嫁前,特意赐了心意石随之,亦是一颗爱女的心,希望我万事顺遂。嘱咐我除非生子,石不离身。此石极附灵性,你离娘身时刚刚满月,我怕将来认子无望,才给你带在身边。”

“你本就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生身之母。并不是因为你有心意石。”

“那中土的田皇后?”

“她是你父亲的妻子,中土祖制,皇帝终生只得一妻。这你也是知道的。”

“可田皇后待我如已出,百思不解。”

“她也是个可怜人,虽嫁你父,可她父,……哎,一国皇后也是薄命人。她极是明事,心再有不甘也不会把气撒到你这个小孩子身上。”

“据传,三公主嫁与小国之主,可如何成了我的生母?”

“小国被灭,流落中土,天机天意,得续旧情,一朝金风玉露,有了我儿。”

“这等机密事,刘若寒?……”

“我儿聪明,这刘若寒即是小国君主与嫔妃的儿子,国破家亡,夫妻离散之时,他正在深山拜师学艺。因他母妃早亡,是我一手带大,还是机缘巧合,中土相见,所以有些事他很清楚。”

“既然您说一直未离我身,为何以前没和我说过话呢?”

“以前我口不能言,是因为灵力不够,今天能开口说话,是你昏迷中,三公主的真身来过,灵力增加一成,再加上多年受日精月华,所以能言。只是时候无多,你要问,就捡要紧的吧。”

帘子一挑,进来了一个人。见这位少爷还是一个人呆坐着,心下暗然。刚才隐隐听到屋内有一男一女在说话,现在看来,必又是心意石在做怪。这位皇子也是可怜啊,生于人世十九年才知生身之母是另有其人!微微一叹,换成一副笑脸轻声问道:“少爷,你这是和谁说话呢?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您得往前看。”

“武管家,咱给自己起的好名姓,真能达成所愿吗?”

“人有希望才会活得有意思,有目标,能不能达成所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活得精彩。”

“当皇帝就真的好吗?生在帝王家就真的好吗?只有在外面游历的时候才使我快乐。为什么人人以为我要争皇位?离了是非还是是非!田皇后,不是我的生母,为什么待我……?她难道?……”说没说完,刘若寒给了他一个停止的手势。“世间万般事,皆是不得已。”

“管家啊,说起来,这十几年我一直是锦衣玉食,出有车马,可真正感到快乐的时候不多。我为之动心的那个姑娘,你要是见着她本人就明白了。不见得是绝色,却是给人透明的感觉,象是水晶做的。”

“你又让人送了情书吧?”

“嗯。”

“人家回话了,没有第一次那么决绝,说只要你有做主的那天,一定跟随。”

“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不想你太难堪,就说了一个你永远达不到的目标,所以这回是婉拒你的求婚。你也就死了这条心吧。”

“噢。”武达愿应了一声,不再说话,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刘若寒。就这么一直看着,把人的心都快看出来了,他还在继续!“少爷,您这是?”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