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明白凌天痕说的有道理,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就好像胸口压了一块儿大石头,呼吸也变得不通畅起来。舒残颚疈略一沉思,蝶舞叹了口气道:“我们跟着湛清灵去看看,她现在又在做什么吧?”

凌天痕知道,蝶舞仍不愿将湛清灵想成十恶不赦的坏人,无奈之下,只有点了点头,与蝶舞一起寻着刚在湛清灵所去的方向找了过去。

湛清灵的屋子后面有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子里,是有一个两丈见方的浴池。此时,湛清灵就在这个浴池里沐浴。浴房的四壁的墙上,点着油灯,将整个浴房照得灯火通明,也将她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赤红的长发挽成一个髻盘在头上,露出了纤美白皙的脖颈。池水齐胸,托出她莹润的酥胸半抹,锁骨如玉琢出的一般,优美的线条一直延伸到双肩。

湛清灵洗得很慢,很仔细,也很用力。好似,不这样,就无法洗清她身上的污秽一般。她的身体却在微微的颤动,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沿着她的脸颊滑下,滴落在浴池之中,漾起一道道轻微的涟漪。然而,那涟漪毕竟太过细微,瞬间便湮灭在了激荡的水花之中,就好像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湛清灵就这样,一边静静落泪,一边清洗着自己早已洗得洁净的身体,仿佛已洗了很久,仿佛还要洗很久宀。

蝶舞默默站在窗外看着,心里说不出得惋惜。她看得出,湛清灵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极为让人不齿,心中也觉得羞愧屈辱。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那样去做呢?

又不知过了多久,湛清灵捧起一把清水,洗去了脸上的泪痕,平静地说到:“蝶舞妹妹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蝶舞心中一惊,随即明白,湛清灵也修习了风系法术,并且比自己修习的时间要长许多,风系法术的等级也要高于自己。所以,湛清灵一旦展开灵识之后,要发现自己在窗外,并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看情形,她只发现自己在窗外,却没有发现凌天痕的存在推。

蝶舞侧身朝凌天痕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在外面等待,自己一个人进去见湛清灵。然后,一个纵身,从窗户跃进了浴房。

“妹妹半夜前来探访,想必是已经看穿了我的伎俩了。”洗去泪痕之后,湛清灵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妩媚与自信,大大方方地沿台阶走出浴室,顺手从一旁的屏风上拉过一条浴巾,围在了自己身上。

湛清灵一丝不挂地从浴池中走出,匀称诱人的身体就完全呈现在了蝶舞的面前。蝶舞可以清晰地看到湛清灵的胸前和背后点点淤紫,尽是吻痕,想必是刚才与范晔缠绵之时留下的。

想起方才在湛清灵房外看到的情景,听到的声音,蝶舞脸上脸上发烫,急忙错开眼睛,心中却觉得:或许,湛清灵方才洗浴时,洗得那样认真,那样久,就是想洗去这些耻辱的印记。然而,这些印记,怎么能用水洗得掉?就算能够洗掉,又怎样?那份屈辱,那份污秽,岂不早就烙印在了湛清灵的身体内,烙印在她的灵魂上?

“妹妹冰雪聪明。我早知道,我的那些伎俩,总是瞒不过妹妹法眼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案发了。”凤眼轻挑,湛清灵的神态间没有一丝慌乱,与蝶舞说话的态度语气,也仍如之前在渺天城一般亲热,“妹妹什么时候来的?都看到了什么?看妹妹面红耳赤的样子,是不是看到了许多不该看的东西?”

身为雇佣兵之时,蝶舞曾受过专门的训练,撒谎是不需要眨眼的。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在这种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上撒过谎。今晚的所见所闻已让她的心情难以平静下来,听湛清灵居然若无其事地直接问出口,顿时面红耳赤,分寸大乱。

“我都在没觉得怎样,妹妹反而觉得害羞了?”湛清灵笑着走到一旁石凳旁坐下,伸手指了一旁的另一张椅子,“妹妹坐吧。今天晚上,我们姐妹好好聊聊,把话都说开。不用妹妹兴师问罪。妹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蝶舞也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清灵姐姐,我始终不明白,我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害我?难道,就是为了百里大人?”

“我确实曾处心积虑地想要害你,只因为,我嫉妒你。”湛清灵脸上居然还带着亲和的微笑,“蝶舞妹妹,你就像一朵洁白的莲花,圣洁高雅,一尘不染。你不仅张得美,性子也刚强坚韧。见到你的人,似乎都会喜欢上你,不管是冷家兄弟,百里大人,飞烟妹妹,还是森丘的圣者凌天痕。每一个人都喜欢你,每一个人都不惜一切代价去帮助你,甚至肯为你付出生命。而我呢?”

湛清灵自嘲地笑了笑:“我本是一国的公主,我的出身低微本来不该比妹妹差。可惜,我却是一个亡国的公主,被迫离开故国,寄人篱下。这个公主的名分没有成为我头上耀眼的光环,反而成了束缚住我一生的枷锁。我并不是没有努力,我终日刻苦修炼,从无怠慢;我尽力为百里大人着想,也对他温柔体贴;我也真的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对待飞烟。然而,一趟水韵之行后,一切就都变了。”

静静听着湛清灵的话,蝶舞也感受到了她的无奈与不甘:“清灵姐姐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想要跟百里大人在一起。”

“也许,妹妹说的是真的。可是,妹妹还没有到渺天城,百里大人就派人为你准备好了居所,并派亲信去临水城。飞烟也开口闭口都是蝶舞姐姐,回到渺天城没有几日,也跑去边境接你。看那时的情形,我就明白,百里大人和飞烟定是要将幻妖剑交到你手中了。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凭什么?我在渺天城三年,该做的我都做了,难道,就敌不过与妹妹的数面之缘?换了妹妹是我,你会甘心吗?”

蝶舞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到了玄天大陆之后,周围的人一直都在帮助她,照顾她。尽管中了玄阴寒毒,时常要为性命担忧,但是回顾过去的半年,自己的运气的确是好得有些过分。自己虽然不会去嫉妒别人,却难保别人不会来嫉妒自己。

“妒恨之下,我见到妹妹后,就下了杀手。失败之后,又曾两次使用定身咒,想要加害你。可是,妹妹心地良善,待人真诚。相处日久,连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已将你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不忍心再加害于你。所以,我只能怪自己命浅福薄,没有妹妹那样的运气了。”

“清灵姐姐……”听着湛清灵话语中的辛酸,蝶舞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开巽飞之后,我壮志满怀,一心只想着匡扶大业,却没想到,等待着我的,竟然是另一场噩梦。”淡淡看着面前的池水,湛清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中隐约透出杀气,“我此次回到红莲,本是应了东哲侯的邀请。他在信中述说他对父王如何效忠,对红莲现下诸侯割据,硝烟漫天如何痛心疾首,还义正言辞地说他此生若不能助先王血脉统一红莲,死不瞑目。只恨我一时天真,竟然相信了他的话。”

“莫非,东哲侯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听了这些话,蝶舞也依稀感觉到有些言过其词。东哲侯本是一方诸侯,逍遥自在。何必要做这种帮别人统一红莲,将自己降为臣下的事情?他这样做,恐怕是想要打着帮助先王血脉匡扶大业的旗号,将其他诸侯消灭,在司机自己登上王位。

“我刚到红莲之时,东哲侯还碍于面子,对我以礼相待。可没过几天,他就露出了本来面目,想要霸占我的身子。以我的等级和力量,抵死不从,他也拿我没有办法。于是,这个无耻小人就拿自己的军队当筹码,冠冕堂皇地对我说,如果我不从他,就是对他没有诚意。既然我不信任他,他就没有理由为我开兵见仗,血战沙场。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借助东哲侯的力量,我自己一人实在无法完成复国大计。最后,也只能从了他,任他毁了我的清白。”

是惋惜?是哀怜?是无奈?蝶舞说不起自己现在的心情。这时,她心中对湛清灵的鄙夷和愤恨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无限的同情与可怜。想到湛清灵如此一个绝色的少女竟然不得不委身与那个丑陋奸诈的东哲侯,蝶舞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坠着,一直向下沉,向下沉。就好像眼看着一片飘落的残红,摇曳着跌入黑暗的无底深渊,最终陷入泥沼之中。

湛清灵自己反而笑了笑:“我知道,妹妹知道我这样做,可能会瞧不起我。但我却不后悔。我身为一国的公主,背负着复兴王朝的大计。为了拯救红莲的千万百姓,就算牺牲了自己的清白,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