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店的老板已经在地上坐了快一个小时了,双目呆滞无神,眼珠偶尔间或一轮,连转头都显得沉重迟缓,整个人像是傻掉了一样,嘴里只是喃喃地反来复去地说着一句话,“为什么要砸我的瓷器,为什么要砸我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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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从广场那边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上去还挺有风度的,就是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冷不防的,周围有只小狗蹦蹦跳跳地从他身边跑过,一只脚翘在电线杆上做势撒尿。

“啊,啊啊……狗啊……”

那个刚才还风度翩翩的男人不要命地狂叫一声,抱着头就要狂奔而去,看样子是让狗给吓坏了。

不过,一个大男人让一条袖珍京巴吓成这样,可是真够衰的。

小狗也被这个男人巨大的惊吼声吓了一大跳,悲鸣一声,连尿都不敢撒了,像是被代表着人民群众的正义之师打败的帝国主义列强,夹着尾巴逃跑了。

“他妈的,你在搞什么飞机?一条小京巴就把你吓成这样?”

旁边的安然简直都要气疯了。

“老大,这不怨我啊,自从那一晚被狗咬了之后便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可怕后遗症,一见到狗,无论是大狗小狗不大不小的狗,我都怕得要死……我怀疑自己得了惧狗症,我要上医院……”

安山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

“没出息的东西,我数三下,如果你再不起来做事,我让你下半辈子躺在医院出不出来。一、二、三……”

话未说完,一个人影如同飞毛腿导弹般窜了出去。

“真是敬酒不吃吃惩酒……”

安然得意地笑了。

可是不经意间眼角掠过地面,他猛然发现安山刚才蹲下的地方竟然有一大难水迹,细细闻来,还有股子尿骚味。

“没出息的东西,竟然被一条京巴吓尿了裤子,我真服了……”

安然翻翻白眼无奈地在心底感叹道。

瓷器店旁,一个商人走了过来,径直地走到了依旧坐在地上不言不语的店老板身前,左顾右盼。

“哇,这些瓷片好好漂亮、好好美丽的啦,映着阳光,简直是光彩夺目,我好喜欢的啦……”

他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来了这么一句,用让人恶心的港台普通话装腔做势地说道,登时把走了三魂去了五魄的店老板都给吓了一跳。

不过,吓醒了老板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家伙一清醒过来就开始呼天抢地一通哀嚎,声音尖厉异常,中间还杂夹着江南骂人的土语,安山的耳膜一阵阵刺痛。

“咦?您这系怎么啦的啦,我只不过夸了一下这瓷片好好漂亮,可您为什么要这样悲伤呢?好的啦,不要再哭的啦……够了,你他妈的别哭了……”

安山实在忍不住了,嗷的来了一嗓子。

还别说,这一嗓声怒吼真起到了作用,店老板终于止住了哀嚎,用一双失神的眼神打量着安山。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老板吧?您为什么要哭呢?拥有这样美丽的工艺品,尤其是这堆美丽得不能再美丽的瓷片,您应该感到高兴的啦,您不要哭的啦,哭得我好伤心的啦,你再哭我也要哭的啦……”

安山一时兴起,开始在这里借题发挥“啦”个没完没了。

“他妈的,安山,你再敢‘啦’下去,我先把你‘啦’死,赶紧给钱走人。”

安然暴怒的声音在装扮成港台商人的安山耳边响起,他实在受不了安然这种假戏真做。

“老大真没人性,用得着这么暴力吗?演戏嘛,就得演得像一些,港台人说普通话不都是舌头短了一截的那个德性吗?”

安山虽然在心里嘀咕着,可却不敢怠慢,赶紧将剧情继续下去。他知道安老大的脾气,一发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老板哪,我想问你个事情的啦……我这个人生平就有些爱好,喜欢收集残破的瓷器及一些美丽的瓷片的啦,我个人认为,那些形态最古怪的破瓷器和碎瓷片才是世界上最完美、最独特的艺术器,那是手工与偶然的结合,那是上帝以及玉皇大帝赐给我们的财富。今天,在你的瓷器店外,我就看到了好庞大的一笔人类艺术的财富的啦,这些形状古怪的瓷片真是美丽至极的啦,我好好喜欢的啦……你听懂了吗?”

安山自认为巧舌如簧,能把死人说活,让公牛下奶,开始生搬硬套地将话题向关键的地方引——无论怎样,这场戏终究要演得逼真一些,总不能弄得太假吧?

“我……听……懂……了,你神经病!”

如丧考妣的店老板以为安山在戏弄他,直接肯定地给他下了一个定语。

“他妈的,放着我这个现成的冤大头不宰,你这蠢猪才是神经病……”

安山在心底怒骂一声,狠命地压抑着怒气才没有发做。

“不是啦,我是说真的啦,这堆瓷片真的好好漂亮,这是我的真心话的啦……”

“你有病啊?我的店都让人砸成这样了你有闲心在这里玩我?别没屁闲抠嗓子,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

店老板有些怒了,真没见过这样没有公德心的人,自己都这个熊样子,他还拿自己开涮。

“不是的啦,我好喜欢这堆瓷片的啦,我要全部带走……老板,这些瓷片我都要了,你给我包起来,一片不留,多少钱,你开个价儿吧……”

安山实在不愿意再跟这个蠢货说些什么,干脆直接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瓷器店老板就如同面对脱光了衣服的漂亮女人的柳下惠一样依旧不解风情,抬起了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安山,好像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他倒底哪里有病。

看了半晌,他一声怒吼,“滚……,我他妈都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调戏我拿我寻开心,你是港台侨胞就了不起啊?就能随便拿人开涮啊……”

瓷器老板心里这个气,心想,真是天没天理,人没人性,今天怎么净碰上这些给脸不要脸的家伙。

“不是的啦,我真的好好喜欢这堆瓷片的啦,我全要了。你开个价吧,我有钱,我真的有钱,我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的钱……”

安山继续努力着,并且把一叠子钞票拿在手上拍得震天响,像一个想要烧钱却没地方烧的暴发户一样。

“你个脑袋有病的东西,还在这里跟我玩儿,好,我开个价,我开个吓死你的价钱……”

店老板彻底被激怒了。

“一万块钱,这些破瓷片你要,你就拿去……”

他怒吼着。

哪成想,话还没说完,一沓子厚厚的钱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安山将那沓子钱来来回回抖得哗啦啦直响,“老板,这是一万块钱,你收好,让人把我珍贵的瓷片全都包起来吧……”

老板都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

忽然间,他的警惕心上来了,“不对,该不会某些国家或地区潜入我国的特务人员借机拉我下水吧?我上学时可是重点培养的积极分子……不过,没理由啊,我一个卖瓷器的,拉我下水干什么?莫非他们想窃于我国关于瓷器制造业的机密?不会吧……”

店老板一头黑气,琢磨不透安山倒底在想些什么。(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