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98

人类发展的终极意义是什么?

题解:…

张文德皱着眉头,细心地在他的“命题簿”上写下每一个字,他感觉笔尖发生了轻微的震颤,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书写下文…

“命题簿”是张文德爱琢磨事儿的产物,他把自己通过生活经验所捕捉到的问题进行思考,然后纪录在这个本子上,并编上号码,以避免在以后的思考过程中因再一次想起某一个问题而又忘记了思考好的答案而重新陷入困惑。

张文德爱琢磨事儿是众人皆知的,而他这种特别的思考方法又是外人所不曾了解的。张文德自己也清楚,这么做多少有种心理疾病的嫌疑,但他却克制不住自己这么做的**。其实,这里的问题又与张文德有多大的关系呢?从某种角度讲,这根本就不是他这种人应该做的事情。

四年的大学生活没有将他这位辽西大学专业的高才生送入高级知识分子的行列,却教会了他一种叫“自审”的东西。他从进入社会的那一刻,在接触到社会不为自己所认识,也不为自己所接受,甚至还为自己所唾弃的事情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孔子说“吾日三醒吾身”方能自洁,然而当他真的去按照圣人的要求做时,却显得举步为艰、寸步难行。难道圣人的话真的过时了吗?他常常这样问自己,然而夜空是凝寂的,没有人回答他,此时两千年前的孔圣人也像躲避瘟神一样逃的无影无踪。

张文德真的想守住一片自己所希冀的精神领土,然而没想到的是他越是努力的浇灌、越是精心的呵护,自己的精神领土却越发显得荒凉、自己也越发显得疲惫。他只有用手中的笔和纸来诉说自己的苦闷。

张文德坐在正对着窗子写字台前,一轮若隐若现的新月高高的挂在天空中,显得暗淡而乏味。一股风吹进来,张文德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向上提了一提披在后背上的衣服,起身将窗子关紧。在他的背后,妻子和女儿打着轻微的鼻酣,女儿不知道做了怎样的好梦,嘴角边还挂着一丝香甜的笑容。

张文德转过身去看了看熟睡的娘俩,心中的难耐似乎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他给女儿盖了盖蹬下来的被子,就又回到写字台前,继续思考着他的问题。而他又想起了早晨的一幕,这令他更加的苦闷。

就在那天他让清儿给有之送钱之后,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看看支票还在没在,令他惊奇的是,支票虽然还在但只有两张!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为了不让王老板和于秘书在喝干净没喝干净这样的问题上做什么的的确确是将第三瓶喝的干干净净,然后又开起第四瓶的。但现在为什么只有两张支票呢?难道是丢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因为即使自己那时候再糊涂,也仍然用一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那就是认可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下这几张支票!那么,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王老板他们只给开了两张,没有开第三张!

他急了。他当时就有一种去找王老板理论的冲动。

但想着刚才还泪流满面的妻子,他心软了。哪能这时候拔掉吊瓶冲下去呢,这岂不是更让妻子担心?两张就两张吧,反正一百二十万到手了,吃点亏也无妨。

出院的第二天,当他把支票送到公司的时候,李经理眉头皱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收起了支票。

张文德还站着不走。

李经理问:“小张,你还有事吗。”

“经理…你…”张文德吞吞吐吐不愿意自己说出来。

“有什么事就说。”李经理有些不耐烦了。

“我的提成和住院费,您看…”

“什么提成?什么住院费?”李经理愣了一下。

张文德也愣了一下,“就是钱,千分之一,和我昨天住院的费用啊?”

“哦,我知道,但提成不能给你。”李经理突然又变得温和的说道,“按规定只有完成工作额的50%,才能按比例提成,一百二十万才是三百万的40%嘛。所以不能给你。至于住院费,原则上也是不能给你报的,因为喝酒是你的工作,但喝到医院里去就属于你的个人行为了嘛。但单位考虑你家的实际困难,并且这次住院或多或少确实跟工作有一定关系,我破个例给你报30%。”

张文德听完这些话,恨不得抄起茶碗去砸李经理那个跟冬瓜一样的脑袋。但张文德忍住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

“经理你可怜可怜我吧,我求你了。我媳妇下岗了,孩子还有病,家里就我一个人挣钱,我不能倒贴啊,提成不给算了,医葯费给全报了吧。”张文德几乎带着哭腔说道。

李经理摆动着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说:“那好吧,我再破个例,给你报60%。我已经是很照顾你了,你可要争气啊,好好干啊。”李经理走到张文德身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文德当时真想揍他,但嘴上却说:“谢谢领导关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工作。”

从李经理办公室出来,张文德又气又恼,但又无人倾诉。他忽然想到,得去找一趟王老板,毕竟自己喝的是三瓶…一百八十万,三百万的60%,这样他就能拿提成了。

想着,他就坐着公交车再一次来到了王老板的公司。

王老板的秘书小于接待了他。

他说明来由。

于秘书先是一愣,后来有点轻蔑的笑了一声,一摆手,“我们老板是在酒桌上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下了酒桌你还想翻账,做梦呢?”

“什么翻账啊?我明明喝的是三瓶。”张文德有些急了。

“谁能证明?”于秘书问。

张文德傻了,当时就王老板、于秘书他们仨,多一个也没有。

张文德几乎要哭了,说着语无伦次的话就给于秘书跪下了。

于秘书没见过这阵势,吓了一跳,急忙进屋向王老板请示。

王老板出来一看,也没见过这阵势,急忙说:“行行行,你不说50%嘛,我再给你30万,你把提成领了就得了呗。”

张文德一听高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哐”的一下就给王老板磕了一个头。

拿钱的时候,于秘书对他意味深长地说:“这钱你干点儿正用,别再让人当傻B了。”

张文德听完这句话真的有点儿生气,但他也没细想于秘书的意思,他想反正钱是拿到了,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张文德拿着30万的支票回到了公司,领了1500元提成,和60%的医葯费120元,然后回到了他那只有二十平的家。

晚上,张文德看着旁边熟睡的妻子和女儿,想着自己今天在李经理、于秘书、王老板前的下贱样,不觉一阵辛酸,几滴眼泪顺着两颊慢慢落下。

“难道下贱也能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吗?是不是再下贱一点儿就能让下岗的妻子和多病的女儿过的幸福一点呢?”他轻轻地问自己,但还是没有人能回答他,他心里突然一紧,不由的又将“命题簿”新翻了一页,在上面又写道:编号:099

适应社会=下贱?